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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与哗变的锦衣卫将士,也终于看到了王贤的身影,爆发出声震云霄的欢呼声,然后齐刷刷向王贤举起兵刃行礼,高声道:“恭迎大人归来!”
半年来,一直死气沉沉的锦衣卫,一下子便活了过来,重新变得士气高昂,气吞万里!
这一切,只是因为那一个人的回归而已……
看到锦衣卫将士们那激动的表现,那些被俘的军官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赵公公从来没有夺去过这支军队,原来这支军队一直都属于那个人!
这支锦衣卫可是王贤亲手打造出来的,从里到外都浸透着他的心血。从士兵到军官,都是他一手操练提拔起来的!他给了他们优厚的待遇、崇高的地位,以及这个年代的人无法理解的荣誉感和归属感!
可以说,只要王贤还在世上一天,只要不把这支锦衣卫的官兵悉数换掉,就改变不了这支军队的气质,更切断不了这支军队和王贤之间的血脉相连!赵赢以为更换一批军官,掺上一些沙子,就能在半年时间让锦衣卫改变归属,只能说太傻太天真了!
归根结底,赵赢和赵王太不了解王贤的领兵能力。论起行军布阵,指挥若定,他不如莫问,论起军法如山、纪律严明,他不如严清,但他有旁人无法企及的建军、整军、强军的能力!他可以通过种种超越时代的手段,凝聚起一支军队的军心,巩固起一支军队的战力,建立起一支军队的忠诚!
只要王贤一出现,这支军队就会听从他的号令,哪怕是杀神灭佛,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数千锦衣卫将士注目之下,王贤登上高台,在雨中对他的子弟兵高声喝道:“今夜,我们将踏着敌人的尸首,找回属于自己的尊严!今夜,我们将告慰死去的将士,让他们永获安宁!今夜,我们将傲立于世,从此不再依附于任何人存在!我们,将开创属于我们自己的天地!”
说完,王贤猛地一挥手,暴喝道:“目标西苑,进发!”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凭你?
朱瞻基收束精神,强迫自己先不要考虑别处,把注意力都放在如何逃生上,才发现自己的处境十分不妙,哪怕已经逃离了瀛台,却依然没有脱离危险的境地。
因为西苑的南海湖,方圆不过一里,若是天气晴好,哪怕是夜里,湖面上的动静岸上都可一览无余。也幸亏今夜暴雨如注,视线不及平日的十分之一,这才能让他们暂时躲在湖上,无人发觉。
只要赵王的人一攻破玉石桥,占领瀛台,发现自己消失不见,肯定会对湖面展开搜索,到时候可就插翅难飞了!
“殿下,咱们得离开湖面,不能坐以待毙。”秦押也是同样的看法,钻进船舱对朱瞻基道:“是找个僻静的地方靠岸还是设法去往中海。”中海的面积要远远大于南海,两湖以蜈蚣桥相隔,而且还靠近皇上寝宫。
“蜈蚣桥上必然有重兵把守,没法去中海了。”朱瞻基眉头紧皱,顿一顿道:“而且他们敢派重兵攻打瀛台,恐怕包围寝宫的兵力会更多。”
“那咱们在岸边找个无人处上岸,然后再作他图。”秦押沉声说道。
朱瞻基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秦押便出去船舱,吩咐在外头的手下小心划船,借着漫天的大雨,悄悄向岸边驶去。
南海不大,转眼就驶到距离岸边十几丈处,秦押赶忙用手势阻止手下继续向前,因为他悚然发现,岸边幽长的回廊中,似乎埋伏着军队!
秦押当年在府军前卫时,最初带领的乃是斥候营,在望风观敌方面异于常人,他往往能通过蛛丝马迹,先于敌人发现对方。十几年的斥候生涯,让他对危险有一种近乎本能的预感,他也十分相信自己的感觉,一旦察觉不妙,马上令人撤回,然后调转方向,向另一面湖岸靠去。
然而这一次,不用依赖他的预感,手下侍卫便看到在湖边巡逻的敌兵……在这种时候,还在巡逻的自然只有敌兵而已。
秦押尝试了几个不同的方向,都发现有敌兵巡逻的踪迹。而且明哨暗哨相搭配,根本不给他们空子钻。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毕竟赵王造反之前,肯定要精细谋划,不可能不考虑到他们从水上逃走。况且南海不过巴掌大的地方,而且四周皆是没有视线死角的回廊,十分易于巡逻,敌军当然不会给他们逃走的机会。
将船重新划到敌军的视线之外,秦押重新进了船舱,神情凝重地禀报太孙殿下:“殿下,咱们恐怕无路可逃……”
朱瞻基透过船舱,看着已经燃起大火的瀛台,眼里浮现出绝望的神情。难道这是天谴?天要绝我吗?
瀛台护卫的抵抗十分顽强,赵赢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用了足足大半个时辰,才终于攻破了玉石桥,大军包围了瀛台上已经着火的殿阁庙宇。
“鸡犬不留!”赵赢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被火光映得晦明晦暗,一双鹰眼透着狠厉的光。
“是!”众手下早在玉石桥就杀出了戾气,不用赵赢吩咐,也一样会杀光瀛台上的所有人!
瀛台上,除了早就悄悄逃走的太孙殿下一行,还有百多名太监宫女,以及退回瀛台的两百多护卫,这些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哭喊着跪地求饶也无济于事!
惨叫痛哭声中,一场残忍的屠杀,在瀛台开始了……
赵赢攻入瀛台的同时,赵王也率常山中卫包围了皇帝寝宫。
寝宫内外,驻守着最精锐的大内侍卫,防卫要比瀛台森严的多,但瀛台位于南海中央,只有一条玉石桥能够上岛,自然十分易守难攻。朱棣最是耐不得潮气,故而寝宫位于御园深处,远离水面,被包围之后自然八面受敌,哪怕守卫皇帝的侍卫们比守卫瀛台的还要拼命,却还是不能阻止数倍于己方的敌兵突破各处防线,转眼之间,寝宫的各处宫门便摇摇欲坠!
满身雨水的杨太监和黄偐抬着一乘抬舆,仓皇奔入寝殿,穿过层层帷幔,便见朱棣穿龙袍、戴善翼冠,整整齐齐靠坐在龙床上,虽然只睁着一只眼,但毫无疑问是醒着的!
虽然早知道皇帝已经苏醒,但杨太监和黄偐还是吓得缩成一团,赶紧扑通跪在地上,前者惊得大张嘴说不出话来,还是后者老道一些,按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高声道:“谢天谢地,皇上终于醒了!”
朱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没有一丝反应。
郑和腰悬宝刀,威风凛凛立在朱棣身侧,沉声道:“你们有什么事?”
“回皇上和郑公公。”杨太监这才回过神来,赶忙禀报道:“外头有贼子作乱,请皇上赶紧暂避!”
黄偐也附和着说道:“贼兵太多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说着他便起身,要和杨太监一同搀扶皇帝到抬舆上去。
“不得靠近!”郑和拔刀,锋利的宝刀映得黄偐两个面色惨白。
“郑公公,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拦着我们?!”杨太监跺脚,看向神情凝滞的朱棣,哭喊道:“皇上!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朱棣的眼珠这才转了转,看着杨太监,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嘶声道:“朕从来不当逃兵。”
“皇上!”杨太监扑通跪地,使劲给朱棣磕头,磕得头破血流,声如杜鹃泣血道:“您不可不要想不开啊!大明朝离不开您啊!”
借着杨太监吸引皇帝和郑和的注意,黄偐到了皇帝的龙床旁,飞快地探手,从栩栩如生的龙嘴里,把含着明珠的龙舌拔了下来,然后悄然退到一旁。
他的动作极快,朱棣和郑和毫无察觉。
杨太监哭天抢地,看到黄偐向自己微微点头,示意已经得手,便止住哭,起身道:“皇上既然不走,那奴才只有出去和他们拼了!”
“是!”黄偐也重重点头道:“除非踏过老奴的尸体,他们休想迈进寝殿一步!”
说完,两个太监给朱棣磕头,然后掩面而去。
朱棣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个太监的表演,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一旁的郑和也沉默地握着宝刀,静静地护卫着皇帝。
寝殿中,只剩下这毫无动静的君臣两人。雷雨声中,殿外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顿饭工夫,赵赢的军队已经将瀛台上的太监、宫女、侍卫屠戮殆尽,带队的头目们相继回来禀报。
“回老祖宗,没有看到太孙一行人!”
“老祖宗,没有朱瞻基他们的踪影!”
“老祖宗,人不在岛上!”
赵赢紧皱着眉头,目光转移到漆黑的湖面上,伸手指了指。
“他们一定是逃到南海湖上去了!”马德马上心领神会地大喊道:“快去找船下水搜索,整个湖都被咱们的人包围,他们逃不掉的!”
“是!”众手下轰然应声,赶紧离开瀛台,往湖边的小码头去找船只。西苑之中船只十分稀少,东厂的人找来找去,也只凑到七八条大小船只。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不一会儿,七八条船只全都开到南海湖面上,展开全面的搜索。
南海的湖面实在太小,就算有夜雨掩护,不一会儿,就有船只发现了隐藏在湖中央的太孙等人。
“他们在这儿!”发现可疑船只的东厂番子一面高声示警,一面拼命划船靠过去,要争这力擒太孙的头功!
小船上,秦押等人面色铁青,看着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的船只,都知道在劫难逃了。他们纷纷抽出兵刃,准备为太孙殿下尽忠!
朱瞻基从舱中出来,看着视死如归的秦押等人,叹了口气道:“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你们把孤交给他们,换条生路吧……”
“殿下,我等只知道尽忠到死,不知道背主求生!”秦押提着宝剑,昂然立在船头,任由雨水击打自己的铁甲。
“哎……”朱瞻基又叹了口气,苦笑道:“那好,咱们便和他们拼了,黄泉路上也有个伴……”说着,他抽出了自己的佩剑,看着越来越近的敌船,再不作它想。
赵王的手下仗着人多势众突破了防线,将大内侍卫分割包围,牢牢将寝宫控制在手中。
在一众高手的护卫下,朱高燧长驱直入,进到帷幔重重的内寝殿。
寝殿中的宫人已经不知所踪,空空荡荡,只余皇帝和郑和形影相吊,一道闪电划过,映的两人的身影愈发鬼魅孤单。
赵王提着剑,进了内殿,与皇帝相隔五丈近远,又是一道闪电划过,让这对天家父子互相看到了对方的脸。
赵王俊俏的脸上,写满了狰狞和决绝。
皇帝苍老的脸上,只有深深的疲惫和心寒。
赵王看着他的父皇,朱棣看着他曾经最宠幸的小儿子,无数的情绪在这暴雨和鲜血交织的长夜里蔓延,两人一时间竟相对无言。
直到一阵闷雷过后,还是朱棣先开了口:“朕还以为,来的会是王贤,想不到却是你这个逆子!”
赵王才开了口,涩声道:“父皇,您果然是在假装昏迷……”
“哼。”朱棣眼中寒芒一闪道:“朕养的好儿子,凭你也敢弑君篡位?!”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火烧龙床
暴雨倾泻,银蛇狂舞。西苑中的皇帝祖孙二人,都到了最危险的时刻。
南海湖上,秦押等人已经和率先靠近的敌兵短兵相接了,他们立在各自的船上,用长矛长枪拼命捅向对面的敌人,不断有人惨叫着落水。悍不畏死的太孙护卫,哪怕中矛掉落水中,依然紧紧抓着长矛,死也要把敌人拖下水一起死!
寝殿中,朱棣如将死的病虎,哪怕到了生命的尽头,依然保持着君临天下的威势,睥睨着曾经自己的小儿子道:“凭你也敢弑君?真以为朕是冢中枯骨吗?!”
“父皇素来就不把我放在眼里。”赵王笑笑道:“难道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