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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数日,汉王殿下已经瘦脱了形,颧骨高耸,嘴角凹陷,一双眼睛深深地陷在眼窝之中。他的须发散乱成绺,和着泥土粘在头上和颌下。更糟糕的是,中枪的左腿已经发炎,整个大腿肿得老高,脓水将衣裤紧紧粘在伤口处,已经揭不开了……
看看左右口吐白沫的战马,疲惫欲死的将士,汉王终于点了点头。
“进村!”朱恒赶忙下令,将士们如蒙大赦,纷纷拼命催动战马,开进了山谷中的小村落……
进村之后,却发现村子里残垣断壁,鸦雀无声,一个人影也没有,原来已经废弃多时了。
“留好岗哨,斥候轮番巡逻,其余人各自找地方歇息。”虽然只有五百兵卒了,朱恒仍旧一丝不苟的下达了命令。
侯泰则寻了一处还算完好的院子,请汉王入内歇息。
汉王策马进了院中。待要翻身下马时,悚然发现整条左腿都不听使唤,竟然一下子没下去。
“王爷当心伤口。”侯泰赶忙上前搀扶,却被汉王一把推开。
只见朱高煦一咬牙,右腿一弹,便从马上跃下。只是落地时,左脚仍不吃劲儿,身子不由自主晃动了两下。
侯泰再次上前,扶住汉王的手臂,这次汉王没有再推开他,任由侯泰扶着,缓缓进了屋里。
屋里头,有侍卫草草打扫过,但仍难掩颓败,墙皮斑驳脱落,露出土黄色的泥胚,桌椅家具腐朽破损,根本不堪使用,唯一能坐人的,只有那张铺满稻草的土炕了。
“稻草是新找来的,舒服着呢。”侯泰说着话,扶汉王缓缓在炕上坐下。
汉王就坐的动作十分缓慢,仿佛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这是侯泰伺候了汉王大半辈子,从来都没见过的。
“王爷,您的伤,还是让太医再看看吧。”侯泰忍不住规劝道。
“看什么看,他想把老子这条腿废掉,老子不杀他就不错了!”汉王黑着脸道:“本王功力深厚,区区小伤,不会有事的!”
见汉王一脸要吃人的表情,侯泰只好闭上嘴,退出去给汉王找吃的。
出来汉王的院子,侯泰瞧见负责汉王膳食的宦官,招招手把他叫过来道:“快找点东西,给王爷补补身子吧!”
那宦官登时一脸愁苦道:“这鬼村子都不知多久没人了,小的们搜了个底朝天,就找到一点儿这个。”说着,从系在腰间的口袋里,捧出一把发了霉的麸糠,送到侯泰面前。
闻着那浓重的霉味,侯泰拧住鼻子道:“胡闹,这是人吃的吗?你敢拿给王爷?!”
“可是咱们已经没别的可吃了,不拿这个我拿什么啊?!”到了这山穷水尽的时候,那宦官对上司的口气,也没多少客气了。
“杀马吧。”侯泰叹了口气。
“杀马?”那宦官脸色都变了,他们之所以一直没有被白莲军捉住,靠的就是胯下的战马,眼下早没有多余的战马,甚至两人共乘一骑的情况也比比皆是。宦官苦着脸道:“这节骨眼上,杀谁的马就等于要谁的命啊,那人不跟我拼命才怪呢!”
“顾不了那么多了!杀!不杀别人的,就杀你的!”侯泰烦躁到极点,哪有心情跟他废话,狠狠一甩袖子道:“赶紧去!”
“哎……”那宦官只好硬着头皮下去了。
甭管闹出多少事端,一个时辰后,侯泰端着热气腾腾的肉汤上来了。
汉王却没多少食欲,恹恹地歪在炕头,跟对面的朱恒闷声道:“派去青州的人有消息了吗?柳升的援兵派出来了吗?”
朱恒缓缓摇头,低声道:“毫无消息,恐怕柳升是指望不上了。”
“本王要是死了,他也活不成!”汉王重重一拳砸在桌上,那碗好容易才炖出来的马肉汤,被震翻在地上,侯泰心疼得一抽一抽。
“柳升要是知道王爷的处境,肯定会不顾一切前来救援,就怕他还一无所知。”朱恒叹了口气,天下人谁能料到,威震天下的汉王殿下,统帅一万铁骑,三万大军,能被乌合之众的白莲军,一战就逼到了绝路上?“末将怀疑,锦衣卫已经把所有的消息都封锁了。”
“王贤……”汉王咬牙切齿说出这两个字,这两个字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让他感到如此彻骨的绝望。
“王爷,白莲军虽然暂时消失,但末将心里却愈发忐忑,此地恐怕不宜久留,咱们还是早些转移吧。”朱恒眉头紧皱道:“只有到了青州才安全。”
“这里距离青州还有多远?”汉王面无表情问道。
“一百里而已。”朱恒轻声答道。
“一百里……”汉王目光游离,看着梁上的蛛网道:“若是平时,半日即到。”
“哎,此一时彼一时……”朱恒叹了口气,以现在的状态,两天能到就不错了,而且还得是没有阻拦的情况下。
听王爷和朱恒说完正事,侯泰赶忙出去,又端了一碗肉汤进来,苦着脸对汉王说道:“王爷,这回您说什么也得先吃……”
话没说完,身后门帘猛地掀动,一名侍卫跌跌撞撞冲进来,没留神便撞在侯泰背上,汤碗登时脱手而出,里面的肉和汤,再次洒落在地上……
侯泰刚要发作,那侍卫却抢了先,趴在地上抬起头,失声叫道:“王爷,不好了!我们被包围了!”
“什么?!”朱恒一下站起来,朱高煦也大吃一惊,想要站起来,却一点力气都没有。
“有多少白莲军?”朱恒赶忙问道。
“包围村子的大概有三四千之数……”那侍卫赶忙说道。
听说人不多,朱恒松了口气,却听那侍卫又接着道:“他们全都身穿黑衣,打着报仇的旗号,看上去不像是白莲教的人……”
“管他什么人了,快扶王爷上马,末将保护王爷杀出去!”朱恒一咬牙,朝汉王拱拱手,冲了出去。
片刻之后,早被惊动的五百余骑全都上马准备出发了,汉王也在侯泰等数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背,朱恒策马过来,高声道:“末将在前头开路,我等拼上命也会保王爷周全!”
汉王却铁青着一张脸,不说话也不点头,只是神情阴沉地看着村口处那数面招展的大旗,那旗杆足有三丈高,旗子是用丈许见方的白布做成,上头触目惊心的血红大字‘为周勇将军报仇’,‘为胡三刀将军报仇’,‘为时万将军报仇’,隔着老远就看得清清楚楚!
汉王又回头看看,果然见这小小山村已经被同样大小的数百面旗帜给包围了,上头同样是触目惊心的血红大字,只是人名不同而已。
‘为周敢将军报仇!’
‘为高牛儿将军报仇!’
‘为邓小仁将军报仇!’
‘为黑驴子将军报仇!’
‘为张程兄弟报仇!’
‘为骆飞兄弟报仇!’
‘为赵新兄弟报仇!’
看着那两三百面包围自己的大旗,汉王焉能不知,自己已经被王贤的人包围了?他先是一阵天旋地转,旋即却不屑地冷笑一声:“小人得意!”
朱恒等了一会儿,却等到汉王这样一句,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不是在骂自己,见汉王已经魂游天外,他只好一转身,高声道:“弟兄们跟我冲啊!”说着便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立时便有三百余骑紧跟着朱恒冲出去,剩下的二百骑则紧伴汉王左右,护着汉王跟在后头。
仅仅是从村子中央冲到村口,一里多的路程,前头跟着朱恒的骑兵中,却有十几人马失前蹄,被摔倒在地的战马狠狠甩在地上,筋折骨断。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敢不敢?
地上可没有敌人的绊马索,敌人也没有用什么妖术,这十几个骑兵的战马,是活活地累死的……战马这种生灵从来不知道疲惫,必须要由主人来控制它的运动量,不然就会一直跑到累死为止。
汉王的将士们已经不眠不休连续作战四天,所有的战马都到了即将累死的边缘……果然,冲到敌阵前时,便又有二十余骑倒毙了……
但这时候也顾不上这些了,汉王残存的侍卫们催动着濒死的战马,疯狂地冲向了面前密集的敌兵!
只见那些身穿黑衣的敌兵,呈数排密集阵型在村口大道上列队,其中前三排已经处于射击状态,第一排卧倒,第二排蹲姿,第三排站立,三排敌兵手中清一色都是锦衣卫最新样式的量产火枪!
三排火枪的火绳已经点燃,呲呲窜着火星的火绳迅速缩短,将士们双手稳稳端着火枪,眼睛通过望山和准星,套住了一个个疾驰过来的汉王骑兵!
汉王的骑兵见状,更加不要命地催动胯下战马,试图尽量接近敌兵,他们很清楚对付这些火枪手,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冲到面前去!
双方的距离迅速接近,一百步,八十步,六十步,到了五十步,三排火枪便几乎同时喷出了火舌,浓密的白烟中,弹丸呼啸着飞向了那些汉王的骑兵!
战马和骑兵纷纷中弹,嘶鸣着、惨叫着,人仰马翻……
完成的射击的三排火枪手,一边清空枪膛,一边迅速向后退去,这些人退下来之后,白烟也稍稍散去,又有三排火枪手出现在汉王骑兵的面前,火枪上的火绳已经燃烧到了尽头,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
又是数不清的汉王骑兵中弹落马,地上已经满是骑兵和战马的尸首……
完成射击的第二方阵火枪手,再次向后退却,硝烟散去后,之前的三排火枪手已经可以再次射击了……
在这样持续而密集的火力打击下,朱恒和他的三百骑兵,根本没有一个能冲到敌军的面前,就在阵前被尽数击毙了。
在后阵的汉王看着朱恒和他的麾下人马的尸首,心中终于生出一丝凄凉的感觉。他瞥一眼身边的侯泰,语调怪异道:“楚霸王穷途末路还有虞姬相伴,本王身边却只有你个死太监……”
侯泰先是愣了下,待明白汉王的意思,小声说道:“虞姬在汉王突围前就自刎了……”
汉王竟失声笑了,然后便漠然看着那些精锐到极点的火枪手,排着密集的队形,从四面八方将自己和仅存的二百余骑,围了个插翅难飞。
那些写着血红大字的旗帜,也缓缓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树林一般包围着汉王。北风中,旗面猎猎招展,上头的人名是那样的刺人眼球!
在这旌旗如林,人群如潮之中,汉王一眼就看到王贤的身影,只见他同样的一身黑衣,额上系着二指宽的黑布条,手按着腰间的宝剑,正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王贤身边,站着心严、闲云等一干高手,全都神情戒备,显然是在防止他突然暴起!
“鼠辈。”汉王睥睨着王贤,发现他不再是原先那清绝的中年文士模样,而是已经恢复了本来面貌。汉王傲然讥讽道:“你终于敢露出本来面目了吗?”
“朱高煦,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王贤却冷声说道:“本官何曾有过其他面目?”
“你敢说黑翦不是你?”汉王闷声质问道。
“黑翦?”王贤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汉王,“你是说白莲教的那个匪首军师?”
“不错。”汉王见王贤一推六二五,憋得肺都要炸了。
“哈哈哈哈!”王贤和他一干手下放声大笑,好像汉王说的是天大的笑话一般。
汉王铁青着脸,死死瞪着王贤。
等笑完了,王贤高声道:“朱高煦,你脑袋被驴踢了不成?!干嘛不说本官是本地山神呢?!”
“朱高煦,你就算要污蔑我家大人,也得着一些边际吧!”王贤身边的二黑粗声说道:“早知道你扯这种犊子,昨日就留那黑翦一条命了!”
“什么?!”朱高煦有些蒙圈,看向王贤道:“你什么意思?”
“告诉你吧,昨日我家大人率军击溃了白莲教的军队,阵斩敌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