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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只是照章办事。”魏知县恭声道:“并没有特别的地方。”他虽然语气淡淡的,但心里爽得不能自已。装逼的感觉,只有试过才知道……
“本官是说……”齐道台解释道:“一些粮仓里常见的陋规,在你这儿没看见。”
“既然是陋规,自然没有存在的必要。”魏知县继续装逼道。气得分巡道孙道台七窍生烟,却偏偏挑不出毛病来。半天时间,他已经清点了一半的粮库,发现里头的存粮,比规定数还多得多,让人怎么找麻烦?
“魏知县,所存库粮为何远超限额?”孙道台冷着脸道:“全天下的粮库里,你这是独一份吧。”
“回禀道台,因为富阳的耕地稀少,百姓大都不种粮食,全靠购买。”魏知县解释道:“一旦出现粮荒,富阳百姓就面临断粮的危险,故而本县不得不多贮粮草,以备不时之需。”
“唔,有这传统么?”齐道台奇怪道:“本官怎么没听说过?”
“这是县老爷新立的规矩……”杜子腾小声道:“之前也是没有的。”
“很好,魏知县少年老成,可谓能吏。”齐道台看看另两位道,“我对永丰仓的情况很满意。”
“下官也一样看法。”那分守道也点头道:“一般知县对常平仓的态度是保仓。其实能把保仓做好,就已是很不错的了。但魏知县追求的却是盈仓,可见魏知县之实心任事。”
“不错。”齐道台点头道:“只有常平仓充盈起来,一旦这样的逢上灾年,方可确保赈灾之急用。”
“看看别处再说吧!”孙道台却闷声道:“灾民们住的地方都准备好了么?”
“基本就绪了,”魏知县答道:“请诸位大人随下官来。”
“请。”三位道台结束了对粮仓的检查,跟随魏知县离开永丰仓。
见众大人离开,杜子腾赶紧对王贤深深施礼道:“恩公,你是我全家的救命恩人啊。”原先虽然被王贤整得服服帖帖,杜子腾却不能不产生怨怼,但这下只剩下满满的感激了。
“杜大人此番出了大彩,高升指日可待,实在可喜可贺。”王贤淡淡笑道。
“都是恩公的功劳。”杜子腾诚心诚意道:“今后恩公但有差遣,子腾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用你赴汤蹈火。”王贤正色道:“一是把永丰仓看好,二是知会那些粮商,让他们赶紧去长沙运粮,有多少买多少。”过年时,周洋给王贤拜年,提过已经和长沙的粮商建立联系,随时都可以买粮了。
“可是他们都没钱了。”杜子腾苦笑道:“钱全都买了粮食,赔给官府了。”
“向钱庄、向盐商借贷,能借多少借多少,县里可以作保,”王贤沉声道:“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次就能全赚回来,我要不是身在衙门,肯定砸锅卖铁也要去贩粮。”
“恩公的意思我明白了,多谢恩公指点。”杜子腾重重点头道:“将来真赚了钱,绝对少不了恩公的一份。”
“那倒不必。”王贤道:“我是为了避免本县出现粮荒。”
“是啊,”杜子腾深有同感道:“让这场大风潮害得,各县估计粮食都短缺,肯定不放粮食外流的。”
这对一般的县来说问题不大,但对富阳这种高度依赖买粮的县来说,粮价上涨肯定是别的县的几倍,而且依然会出现短缺的局面。为了避免粮荒发生,王贤和魏知县商量着,从远处购粮以补不足。
“让他们三个千万把这个差事办好。”王贤吩咐道:“受用无穷、功德无量,这种好事千载难逢。”
“是。”杜子腾恭声应道。
第九十七章安置
兵荒马乱之外,水旱蝗灾造成的荒年,对百姓生活影响最大。很容易造成社会动荡,流民盗贼四起,伤了国家的元气。故而荒政水平如何,是检验地方官能力的重要标尺。
荒政的核心是对灾民的救济,有三大要点,第一是得食,第二是有居,第三是得归。其中‘得归’是救灾后期的事情,也不需要接纳流民的县里考虑,各县只需要做好前两项,‘得食’和‘有居’就足矣了。
是以检查完了粮库,道台们又去检查为灾民准备的住处。
这次孙道台终于找到发作的机会了……他看到富阳县并没有专门为灾民划出居住区域,亦没有建造席棚之类的容身之处。自以为抓到魏知县抗命的把柄,冷笑道:“富阳县粮食倒是不少,可看起来是不打算给外人吃啊。”
“大人何出此言?”魏知县不解问道。
“为容纳灾民清出来的空地呢?”孙道台冷哼一声道:“连个窝棚都没搭,打算让灾民们幕天席地睡在大街上么?”
另两位道台没说什么,表情亦不安乐,心里埋怨魏知县太不争气,让他们早先的赞许成了笑话。
“大人容禀,”魏知县却自有一套说法道:“学生观往日救灾之法,无非就是将灾民聚集在城里,煮粥供应他们吃而已。这样确实方便官府管理和赈济,但是弊端也不小。”顿一下道:“灾民聚集得太密集了,就容易流行疫病,及相蹈藉死。有的人嗷嗷待哺了好几天,得不到粥就倒毙在路上。这种办法名义上是救灾民,实际上是不把灾民当人,漠视他们生死的敷衍举动。”
“哼……”就连孙道台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下官已经下令县里的衙舍、道观、寺庙、库房等处空出地方。又根据户等,征用本县各乡空闲房屋来安置灾民。”魏知答道:“前者能容纳灾民数量有限,主要还是靠后者。县里人口密集,难得有空闲房屋。故而上等户只需出三间,中等户两间,下等户一间即可。乡镇上房屋宽裕,每等多出一间。如此安置三万灾民绰绰有余,且灾民分散各户,既不会聚集生戾、亦无疫病之忧,要比聚集起来强得多。”
“你这法子倒是新颖。”齐道台道:“但是富阳百姓能答应么?”
“本县已经下达文书给各里,曰‘流民且至,无以处之,若聚集城内,则疾疫并及汝等矣。故而由官府出面,赁民居以待之。’”魏知县道:“我富阳百姓宅心仁厚,无不应允。”
“你说的是租赁。”孙道台耳朵尖着呢,当即指出,“但许多灾民家产尽为洪水所没,已是身无分文,哪里有钱付房租?”
“付不起房租的,皆由本县垫付。”魏知县淡淡道:“其实免费征用也可,但让百姓得些好处,自然更加配合,将来和灾民共处,也可以更融洽。”
“垫付了要还么?”孙道台追问道:“不还的话你县里付得起么?”
“当然要还,不然出得起的也不出了。”魏知县道:“出不起钱不要紧,可以以工代赈。”
“原来如此。”齐道台又问道:“灾民散处,如何熬粥?”
“既然散处,就不熬粥了。”魏知县答道:“改为按人头发米,两日一给。”
几位道台相互看了看,似乎也无不可,孙道台虽然想吹毛求疵,但从来没有法律规定,官员该如何救灾。魏知县的新法子究竟好不好,还得看效果……要是搞砸了,不用他参奏,姓魏的也得倒霉。
在富阳检查了大半日,道台们对情况基本满意……主要是永丰仓满仓满囤的粮食,让他们叹为观止。时间紧迫,道台们连夜便要赶往下一站临安。
魏知县自然到码头送行,督粮道齐道台对这位年轻的知县观感极好,在他的印象中,这样肯实心用事的官员在洪武年间还常见,现在却越来越稀罕,怪不得臬台大人对他赞不绝口。
临别时,他支开旁人,与魏知县走到码头一角,单独说话。
“文渊,”齐道台轻声问道:“知道为何如此着急盘库么?”
“按朝廷规制,开仓放粮之前,必须由布政司、按察司核查存粮数……”魏知县答道:“应该是要奏请朝廷放粮了。”
分巡道、分守道、督粮道,不能算是独立的行政机关,而是布政司、按察司的派出机构。常平仓也不是随便就可以开仓放粮的,必须奏请朝廷批准,由布政司负责,按察司监督,严防有人以赈灾为名,行贪赃之事。
“不错。”齐道台颔首道:“本官启程之前,郑藩台已经八百里加急奏报朝廷了。同时请唐爵爷派了水师的战舰,运送受灾百姓分赴各县就食。”顿一下道:“我们三个就是打前站的,按照藩台的宪令,查实一县安置一县,如今你富阳县已经准备就绪,最晚后天就会有灾民陆续抵达了。”
齐道台说完看看魏知县,见他没什么反应,只好继续道:“文渊不担心,一旦本县开仓放粮,会引发本地百姓不满?”
“嗯,担心。”魏知县很实诚地点头道:“百姓向来把常平仓的粮食,视为自己的救命粮。现在却要拿出来赈济外县的人口,人数还这么多,肯定是有情绪的。”
“百姓更加无法接受的是,永丰仓的粮食,是他们交上去的,但放粮时却没他们的份儿。”魏知县又强调道:“到时候一旦形成对立,恐怕会酿成民乱,坏了藩司的赈灾大计。”
“看来你也有抵触哇。”齐道台笑道:“我不问还不说哩。”
“省里的难处更大,”魏知县淡淡道:“县里要做的是分忧而不是添乱。”
“是哇,文渊这样的官员,真是太少了!”齐道台大赞道:“我一定把你这些话,转告给臬台大人。”顿一下道:“就是得着眼全局看问题。你知道,皇上虽然登极十个年头了,还是有很多人面服心不服。这次浙江大风潮实属罕见,那些人又要说怪话了。藩台大人的压力很大,如果不能及时赈灾、安抚百姓,将灾害的影响降到最低,皇上肯定要怪罪的。”
“嗯。”魏知县点点头,听齐道台继续说下去:“我知道此事很棘手,但是没办法,杭州城的粮库十个被淹了八个,损失极为惨重,不得不让各县帮着养活一批百姓。疾风知劲草。这时候咬咬牙,帮藩台渡过难关,日后必有厚报!”
“下官不求回报,灾民虽然不是本县之民,但同属大明的子民,自然应当一体救济。”魏知县沉声道:“只是希望省里给个章程,好让县里能安抚好富阳百姓,安置好灾民,让他们和平共处。”
“当然可以。”齐道台沉声道:“藩台大人的信上不是说了,但凡接收灾民的县,与受灾县一体奏请蠲免钱粮赋役。而且我临来之前,藩台大人有三点要求,一是不要死人,二是不要骚乱,三是不要让灾民离境。只要能做到这三点,你尽管洒漫去做,一切后果由省里承担。”
见魏知县没什么反应,齐道台才又道:“省里的公文不日下达,你一看便知。”
“是。”魏知县深深作揖道:“下官定不负藩台和道台所托!”
两天后的中午,一艘水师楼船从富春江下游驶来,船上是携家带口的上千灾民,他们的家园被海啸毁掉,已是身无分文,很多人甚至衣不遮体,在寒风冷雨中瑟瑟发抖。
更冷的是他们的心情,海堤修复、海水退去之前,他们已经无家可归,只能任由官府驱赶,在官兵的监视下登船,被运到四面八方安置。一路上官兵们的粗暴对待,到现在不给饭吃,让他们饥肠辘辘、满心凄凉,对即将开始的流民生活,充满了恐惧和怨气……
“凭什么城里人都不走,就让咱们乡下人背井离乡!”船上,到处是这样愤懑的牢骚声。
“粮食不够吃的呗,又不想让咱们这些乡巴佬塞满杭州城,”有老人冷笑道:“自然把咱们往各县里送。”
“人家县里就愿意接收?受灾的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