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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顾小怜十分懂事,知道这次宝音进京,他们三口团聚机会十分难得,便不肯在年前进京,本打算等宝音返程后再出现。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白莲教徒的事情,让王贤想到,她和张五可以帮上大忙,是以命人急召顾小怜进京。
王贤出京就是去接她和张五,因为担心白莲教无孔不入,走漏了风声,两人顾不上温存,就开始布置开头那场天女下凡的把戏……对于在山西,早习惯了装神弄鬼的顾小怜,这一套实在是轻车熟路了……
此刻,一出手就套出了情报的圣女陛下,像只调皮的小猫,缩在主人的怀里,扭来扭去想要奖赏。王贤被她扭得一阵阵蹿火,但震惊于得到的情报,实在无心调情,扬手一巴掌,打在顾小怜挺翘的臀上,低声道:“别闹!”
顾小怜果然乖乖不动,一脸小幽怨地惴惴望着王贤。王贤不禁苦笑,捏了一把她的椒乳道:“等我回来。”
王贤穿上公服,急匆匆赶到紫禁城,递了牌子求见皇帝。虽然朱棣这几日不见外臣,但麾下大特务头子递牌子,必有要事急奏,自然还是要见的。
王贤到了乾清宫,见朱棣一身月白色的武士服,刚打完一路太极,正在那里歇息,似乎龙体有大好的迹象。
朱瞻基将一块温热的手巾奉上,朱棣接过来擦擦汗,又接过一杯茶喝下去,才瞥一眼跪了半天的王贤道:“有什么事?”
“回禀陛下!臣奏请宣旨,今年京城取消放灯。”王贤忙答道:“上元节停止一切集会!”
‘噗……’朱棣一口茶险些喷了朱瞻基一身,一把扯过毛巾,一边擦嘴一边恼火地骂道:“你胡说什么?!朕又没死,为什么不让百姓放灯?!”
王贤自然知道,这年代诸多讲究,比如上元节一定要放灯,以示欢庆。若是赶上阴天下雨,就会认为是不吉利,只有发生国丧,才会取消灯会。但这节骨眼上,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忙硬着头皮,将在山东遇到佛母、听到那首谶语,又在京城暗中搜捕、连日审讯,获悉白莲教在正月十五将有大行动,要把北京城变成人间地狱云云,禀报给皇帝知晓。
朱棣耐着性子听到一半,终于忍不住拍案爆发:“狗屁!你让那个狗屁佛母吓破胆子了吧?!”说着指着王贤道:“白莲教作乱自古未绝,依着他们的宣言,这世界都毁灭几百次了!你个堂堂锦衣卫都督,居然还信他们那套!”
“陛下,这次确实非同以往。”王贤苦劝道:“那些白莲教徒分明处心积虑、谋划已久啊!”
“那是你的事情!”朱棣粗暴地挥挥手,满脸不悦道:“朕养你们这群废物,是吃干饭的吗?!”
“陛下……”王贤还要劝谏,朱瞻基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王贤只好住口,听朱棣沉声道:“你听好了,上元节照旧放灯,任何庆祝都不会取消。”顿一顿又蛮横道:“这期间,京城的安保工作必须做好,出了事,唯你是问!”
“这……是……”王贤郁闷得快爆了,心说还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皇帝老儿压扁人啊!
“去吧!”皇帝烦闷地挥挥手,不想再看见他。
“臣告退。”王贤只好躬身退下。
出了乾清宫,王贤烦闷地吐出口浊气,见宫里头明显加强了巡逻,他的心情才稍稍好一些……显然,死太监听进了自己的建议。
正要走出乾清门,王贤听身后太孙唤了一声,便站住脚,等朱瞻基上前。
“我也要回去,咱们同路。”朱瞻基过来,拍拍王贤的肩膀,压低声音道:“你今天太孟浪了。”
王贤笑笑没说话,和太孙并肩走在宫中甬道上。
“我听到个说法,是我父亲拜托你这么干的?”朱瞻基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低声道。
“……”王贤警觉地抬起头,看太孙一眼,低声问道:“谁说的?”
“你甭管谁说的,”朱瞻基沉声道:“就说有没有吧?”
“没有。”王贤眉头紧皱道:“你自己的父亲自己还不知道,太子殿下何曾做过阴私勾当?!”
“没有就好……”听王贤的声音严厉起来,朱瞻基有些歉意地笑道:“我也不信,可就怕皇爷爷信。”
“哦?”王贤瞥一眼朱瞻基,示意他说下去。
“你走后,皇爷爷大发雷霆,说你受了我父亲指使。”朱瞻基小声道:“想骗他取消上元节花灯,不知有什么图谋。”
“欲加其罪何患无辞。”王贤不禁气愤道:“皇上对太子的猜忌,已经到了这种程度吗?!”
“哎……”朱瞻基躲闪着王贤的目光,朱棣今日和太子的关系恶化若斯,也有太孙殿下一份功劳。
“不管怎样……”王贤抓着太孙的胳膊,沉声道:“正月十五肯定有事发生,你要把皇上劝过来!”
“嗯。”朱瞻基和王贤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他如此郑重,一定是有极重要的事情。便点头道:“我尽力而为……”说着又有些泄气道:“不过皇爷爷如今愈发刚愎自用,恐怕说什么都白搭……”
“事在人为。”
“嗯。”
第九百零八章易燃易爆品
王贤说不动刚愎自用的永乐皇帝,对太孙也没抱什么希望……他了解如今的朱瞻基,太孙殿下已经将一切都压在皇帝身上,不可能冒着惹恼皇帝的风险,犯言直谏的。
“去他娘!”二黑不禁牢骚漫天道:“索性不管,乱他娘去!反正咱们提醒过了!”
“就是!”邓小贤也愤愤不平,他们五处年都没过,夜以继日地审讯,才得到的确切情报,竟然被皇帝当成废纸!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大人,您犯不着!”
“都他娘的闭嘴!”王贤开始还能耐心听着手下的牢骚,但听着听着就压不住火了,两眼一瞪,训斥起来:“发几句牢骚也就罢了,还没完没了了!老娘们似的,还有没有点儿高级军官的样子!”
二黑和邓小贤等人,被王贤喷得抬不起头来,一边擦着脸上的唾沫,一边暗暗嘀咕:‘还不都是跟您学的……’
“大人!”幸好,这时周勇进来解围道:“顺天府尹李大人到了。”
“回头再跟你们算账!”王贤瞪一眼几个手下,见他们在扮鬼脸,扬手作势要打,手下们赶忙低头服软,王贤才哼一声,到外签押房去见新上任的顺天府尹李攀。
李攀四十多岁,精明强干,原先在民情复杂的云南任按察使。朱棣迁都北京,各色人等涌入北京城,难免鱼龙混杂、民情繁冗,为了保证新都的平安稳定,永乐皇帝特意将他从云南调了过来。
按察使是正三品,顺天府尹也是正三品,但从穷乡僻壤的云南,一跃成为天子脚下的京尹,无疑是高升了。只要能平稳熬上两年,不出大事儿,必然可以升迁,到时候要么入六部为尚书,要么放地方为布政使,总之前途一片大好!
所以一听王贤讲解情况,李府尹一下就炸了毛:“这还了得?!白莲妖人竟敢趁上元节作乱,破坏我大明安定团结的局面!真是罪该万死!”
“是啊。”王贤虽然觉着这位府尹大人,有些用力过猛,但转念一想自己在旁人眼中,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这时候,需要的就是用力过猛,而不是大事化小。王贤向李府尹投去赞许的目光道:“府尹大人果然敏锐,请顺天府和锦衣卫通力合作,一定要保护好京城百姓的安宁,挫败白莲妖人的阴谋!”
“一定一定。”李攀重重点头道:“伯爷请下令吧。”
“好!”王贤也不跟他客气,沉声道:“差不多从明天开始,各地献灯的队伍就要进京了。务必做好搜查,不能让他们夹带任何武器入京。”顿顿道:“入城时,检查完毕后,所有人都要登记造册,将在京城的住址和逗留时间登记下来,官府要每日登门检查,一是查人有没有无故失踪,二是查有无违禁品。所有戏班都要联结互保,一个人出事,所有人连坐!”
“这……”李攀心说,这也太如临大敌了吧?实在不符合儒家官员‘外松内紧’的执政情趣。
然而李攀话没出口,就见王贤满脸严肃道:“李大人,京城太大、人太多,到时候连日狂欢,场面太乱,哪怕再矫枉过正,我们也很难避免出现乱子。”说着叹口气,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忧虑道:“我只怕,这些法子到时候充其量只能为咱们摆脱干系,对正事却于事无补……”
“是……”感受到王贤心里的沉重,李攀情不自禁点点头,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锦衣卫和顺天府联合行动,京城各门的防务陡然加强,每一名进城的百姓、每一辆进城的车轿,每一车进城的货物,都遭到史无前例的严密搜查。这让那些被各地官府派往京城献灯的戏班、灯会苦不堪言……中国从唐宋起就有上元节观灯的习俗。太平盛世,为了讨好当政,各地官府都会耗费巨资,制作规模宏大、精巧美观的灯山,派数百人组成的灯会入京,在上元节点起花灯,为京城增光添彩,以图讨天家一笑。
发展至今,这种官方花灯,已经演变成攀比实力、铺张奢侈的代名词,一个灯山动辄数丈高、上千盏花灯组成,其精巧脆弱可想而知……虽然组装工作是在入京后完成,但灯山各部件本身就是极其精巧复杂、十分容易被损坏的。一路上,灯会的匠人们小心翼翼,像爱惜婴儿一样呵护着一车车的灯件,如今却看着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差,随意将箱子翻开,扯出里头的灯件,那些竹篾和高丽纸糊的玩意,哪能禁得起如此暴力,纷纷破损碎裂……
更可恶的是,所有火药、爆竹、烟花、乃至引火物,统统被当成违禁品予以没收,这下所有灯会都不干了!灯山之美,三分在造型,七分在光影!没有烟火效果,光一个花架子有什么好看的?见了开头几家灯会的遭遇,后面的灯会老板们一合计,得!咱们不进城了!就在城外驻扎下来!看他们怎么办?!
得知灯会老板们拒绝进城,李攀着急地找到王贤:“伯爷,这样不是个办法,上元节没有烟花怎么行?”
“在我眼里,那些不是烟花,是武器!”王贤站在正阳门城头,看着城外空地上,搜出来的小山般的烟花火药,黑着脸道:“把这些东西放进北京城,实在太危险了!”
“伯爷有些多虑了吧?那不过是些烟花而已……”李攀毕竟是文官,不懂火器的威力。
“是烟花不错,但稍稍改造就是杀人放火的利器!”王贤幽幽道。难怪他这么紧张,根据锦衣卫六处的报告,使用制作灯山的一系列材料,再加上从京城可以随意买到的铁钉、木炭、硝石之类,完全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制造出无数威力巨大的火药武器。届时观灯的人群如粥密集,都不用特意瞄准,随便打上几发,就能制造极大的恐慌,继而引起可怕的踩踏……那恐怖的场面让王贤不寒而栗,所以宁可被京城百姓骂成狗,他也要阻止那些要命的东西进京。
然而,王贤可以顶住全京城的压力,却顶不住至尊的一道旨意……
第二天,王贤正在衙门里亲自审问那个白莲教的铁匠。突然,龙五爷气喘吁吁冲进来,大声叫道:“大人,不好了!顺天府打开城门,放那些灯会入城了!”
“什么?!”王贤面色剧变,拍案而起道:“谁给李攀这么大的胆子?!”
说着三步并作两步,便到了院子中,高声喝道:“周勇!集合队伍!”
龙五爷这时喘匀了气,小声对王贤道:“赵王好像在正阳门……”
“什么?!”王贤脸色一变,他已经从初闻这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