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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王贤的老部下们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在他们眼里,王贤的话比圣旨还管用。就是莫问也不例外。
“伯爷!”唯有应天府尹卢崇志,还不了解王贤的风格,一脸担忧道:“恐怕以殿下的仁慈,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一步吧……”
“殿下仁义无双,确实不会答应。”王贤冷着脸道:“但倘若万一,本官来做这个恶人!”
“这……”卢崇志震惊道:“伯爷要抗旨?”
“嘿嘿……”老卢这话引来众人一阵怪笑,二黑瞪着独眼,有些不客气道:“老卢,薛府尹在时,就不会说这种话。”
“哎,是……”卢崇志这种没经过风雨的文官,这会儿也只能讪讪一笑,把满肚子的疑窦憋回去了。
“好了!”王贤看一眼二黑,对卢崇志温声道:“卢大人放心,本官自有分寸。”
“是,下官放心的紧。”卢崇志心中一暖,连连点头。
“那就这么定了!”王贤威严的目光扫过众人:“都去准备吧!”
“是!”
南京和北京相距两千里,八百里加急也要四五天的工夫,然而这片中华大地上,总是不乏有神奇的事情,就在王贤和太子殿下伤透脑筋的时刻,远在北京城的赵王竟已经未卜先知了……
去岁那场汉王叛乱之后,赵王朱高燧幸运地逃脱了惩罚,之后他便遣散了府上乌七八糟的宾客,不再结交江湖人士,更和公卿重臣划清了界限,一概不再往来。似乎已彻底洗心革面,要安心做一个太平王爷了。
对他的改变,朱棣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做父母的,总是更偏爱自己的小儿子,轻易就能原谅他的过错。朱棣这样多疑的君主,竟真的打消了对朱高燧怀疑,从去年冬里就频繁赏赐他衣袍物件,这次北巡也命他伴驾。向群臣传递了一个明白无误的信号——赵王殿下重获圣眷了!
对此,朱高燧没有沾沾自喜,反而愈发恭谨。在北京城每日里除了晨昏定省、向父皇请安外,其余时间便闭门不出,每日在王府中以书画自娱……
五月的北京城,正是绿荫繁茂、夏荷含苞、暖风醉人的时节。花木繁茂的赵王府后花园中,隐约有悠扬的丝竹声荡漾,顺着那丝竹声,便见满池碧荷之上,有一精巧的水榭,榭中支着碧纱橱,那丝竹声便是从层层蝉翼般的薄纱中传出来的。
碧纱橱中,是一具沁凉的湘妃榻,榻上支着小机,小机上摆着银质的精美浅碟,碟中是精心制作的各色冰鲜。几个貌若处子的小太监,都穿着白色的纱袍,长发披肩,跪坐在竹榻周围,神态优雅地吹奏着……
众星捧月的赵王殿下,也披散着长发,穿着白色的长袍,只是在袍角绣着鲜花和蝴蝶,微风吹拂,那栩栩如生的鲜花竟缓缓改变着颜色,蝴蝶也在展翅舞动,仿佛真在嬉戏花丛一般。
赵王殿下的肌肤,竟比那白纱还要白皙,他慵懒的倚靠在另一个貌美如花的男子的腿上,那人和他同样的装束,样貌亦不逊色于赵王,不是韦无缺又是何人。韦无缺捻起一粒浸泡在乳酪中的冰莲子,缓缓送到赵王唇边。赵王向他嫣然一笑,轻启朱唇,含下这粒莲子,还轻吻了一下韦无缺冰凉的手指……
韦无缺略略一僵,但旋即含情脉脉地笑了。
“真好……”朱高燧享受地闭上眼睛,喃喃道:“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吧。”
“殿下若是喜欢,我常来陪你就是。”韦无缺微笑道:“只怕这样的日子过久了,您自己就会不耐的……”
“是啊。”朱高燧睁开凤目,深情地看着韦无缺,眼里的自嘲之色愈加浓重道:“俗心难去,终究做不得神仙。”
“那是殿下的男儿雄心。”韦无缺修长的食指,划过朱高燧缎子般的胸膛,最后停在他的左胸口,感受着赵王殿下有力的心跳,韦无缺轻声道:“除非这里停止跳动,否则这雄心就永无止息……”
“哎……”朱高燧嘴角牵起一抹迷人的微笑,捉住了韦无缺的手,送到嘴边轻吻一口,深情道:“所以你是我的知己。”然后他挥了挥手。
乐声便止了,小太监们无声退下。碧纱橱中只剩赵王二人。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赵王的脸上,少了几丝情意绵绵,取而代之的是阴鹜之色。
“都办妥了,王爷平素结交的那些文臣,还是很靠得住的。”韦无缺低声说一句,又不禁轻笑道:“我还以为他们会推脱呢……”
“他们敢!”朱高燧冷冷一笑道:“他们的把柄都捏在孤的手里,不想身败名裂,就只有乖乖听话。”
“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鼓动大伙,到东宫外请愿了吧。”韦无缺轻声道:“一场好戏即将开锣了。”
“可惜,咱们远在北京,没法亲眼目睹我大哥的表演了。”朱高燧故作惋惜地叹口气,却绷不住笑起来道:“那个伪君子可要为难坏了……”
“呵呵。”韦无缺笑道:“那是自然,他不想得罪群臣,就只有开罪皇上,不想开罪皇上,就只有得罪自己的拥趸了……”
“已经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了,只要他到时候对那些大臣稍假辞色,传到北京来,我就有法子给他变成太子公然结党、诽谤君上。”朱高燧眼里满是快意的笑:“你说,我大哥他可能对那些大臣发飙吗?”
“断然不会。”韦无缺笑道:“太子殿下仁义无双,怎么会狠得下心肠呢?”
“所以嘛,他的下场已经注定了。”朱高燧兴奋得战栗起来:“无缺,我早就说过,大哥以为胜局已定,实在太天真了。只要他一天还是太子,就会永远要面对父皇的敌意!”说着,他一把抱住韦无缺,声音也粗重起来:“我们就永远还有机会!”
“是……”看到赵王情动如潮,韦无缺心中叹息一声,主动献上了热吻。
荷塘水榭、碧纱橱中,衣衫纷飞,两具雪白的身子,蛇一般纠缠在一起……
第八百七十七章对峙
金陵城铅云低垂,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
太子府门前的广场上,架起了长长的栅门,栅门里外,应天府和北镇抚司的兵森严列队,虎视眈眈的三四百名军士腰缠铁锁、手持木棍,将身后的太子府,和身前的广场严密隔绝开来。
平日里,太子府门前都是不设防的,哪怕是在去年那场政变中,也从没见过这种场面。所以今天,就是再迟钝的老百姓,也已经察觉到,这里将有大事要发生,全都避而远之……
没有络绎不绝的行人车马,东宫前的大坪显得分外肃穆辽阔。
栅门前,应天府尹卢崇志满脸不安地看着身侧的王贤,只见这位锦衣卫都督的手搭在刀柄上,神情冷漠地看着空荡荡的广场。
“伯爷,都这个点儿了,还没个人影,他们会不会被咱们这架势给吓回去了?”卢崇志忍了又忍,还是说出了自己都不相信的屁话。
“呵呵……”王贤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没有做声。对于这种蠢问题,他实在没有回答的兴趣。
“呵呵,是下官一厢情愿了……”卢崇志尴尬地笑笑,识趣地闭上嘴。
“大人!”这时邓小贤匆匆走过来,凑在王贤耳边小声禀报道:“弟兄们连夜行动,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阻止半数官员前来。”
“已经不错了。”王贤笑笑,轻声道:“一夜之间,能让两百多名官员打退堂鼓,你们也算有本事了。”
“谢大人夸奖。”邓小贤面上一喜,旋即又担忧道:“可还有一半的人,硬挺着脖子非要来请愿。”
“还好还好。”立在王贤身后的二黑,眯着独眼怪笑道:“昨晚连夜腾空了诏狱,两百号人还装得下。”
“啊!”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的卢崇志吓坏了,忍不住失声叫起来。“伯爷三思呀!这可是跟百官敌对啊!”
“卢大人怕的话,趁他们还没来,还可以回避嘛。”一旁的二黑怪笑着揶揄起来。
“下官不是怕。”卢崇志看着这群丘八,满腹都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奈,一脸郁闷道:“我是为伯爷着想!不能与百官为敌啊,伯爷!”
“多谢卢大人好意。”王贤却只淡淡一笑道:“不过有时候,就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顿一顿,他突然侧耳倾听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彻底敛去,声音更是冷冽得让人胆寒道:
“他们来了!”
顺着王贤的目光,卢崇志和众官员向街口望去,只等了几息时间,便看到一大群身穿各色朝服的文官,出现在众人眼前……
“我了个乖乖!”看到那么多身穿朝服的官员,气势汹汹而来。数百只硬底朝靴,踏在青石板铺就的官道上,竟发出震人心魄的轰隆声——这阵势,别说卢崇志了,就连二黑、邓小贤几个,都忍不住倒吸冷气。“好大的阵势啊……”
“咳咳!”王贤狠狠瞪一眼几个不争气的家伙,众人才赶忙抖擞精神,摆出凶神恶煞的架势。
这时候,那些官员已经来到大坪上,排成一字长蛇,径直朝栅门而来。
“站住,统统站住!”二黑上前一步,站在众官员面前,虽然身后有数百名兵卒还有自家大人压阵,他却仍有种势单力孤的感觉……就像当初在镇江城那样,以卵击石、寡不敌众。
那些官员站住脚……他们是不得不停下了,不然就要撞上栅栏了。不过一个个黑着个脸,就像集体上门讨债的债主似的。
“你们,咳咳……”二黑清清嗓子,刚准备拿腔拿调一番,却听打头的一名四品官暴喝起来:“大胆,谁敢在东宫门前私设警戒,可曾请示过太子殿下!”
“这……”二黑登时就语塞了,好一会才憋出一句:“你管得着么?”
众文官闻声一片大笑,笑毕,那四品官员傲然昂首道:“本官詹事府少詹事季本清,你说我管得着管不着?!”詹事府是东宫机构,专门管理太子事务,这季本清身为詹事府的二把手,这话自然说得理直气壮。
但其实在场众人都知道,自从几年前,永乐皇帝借口太子迎驾失时,把东宫属官一扫而光后,再换上来的詹事府官员,清一水都是皇帝亲信、汉王亲信、赵王亲信,就是没有太子的亲信。太子和他的詹事府,早就形同陌路,根本就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只是这个理虽简单,却没法摆明了说……
“我们收到线报说,今日有人要在东宫门前聚众闹事。”二黑只好闷哼一声道:“为了太子殿下的安全起见,只好携应天府在此设防,以备不测!”
“哪里有什么人聚众闹事?!”众文官冷冷睥睨着二黑道:“你不会说是我等吧?”
“是谁谁心里清楚!”二黑冷哼一声。
“你们敢诽谤我等百官!”这一下可算犯了众怒,众官员像被捅了老窝的马蜂一下,朝二黑劈头盖脸就去了:“呔,皇上北巡、太子监国。我等朝廷命官,来此朝见太子殿下,此乃朝廷礼法大道!你竟敢污蔑我等是,是聚众闹事!!”
“呔,你等着吧,我等必将联名上本弹劾你这狂犬吠日之徒!”
“就是,谁也救不了你了!”众官员的唾沫星子,都快要把二黑给淹死了:“独眼龙,洗干净脖子等着挨宰吧!”
看到二黑被堵得怪目圆睁、脸色通红,身后众人暗暗叹气,心说这也正常,老黑一个武夫,怎么比得过文官们耍嘴皮子的功夫。
这时,突然砰地一声巨响,震得文官们一下子全都哑了火,愣愣地循声望去,只见一身蟒袍、横眉竖目的锦衣卫都督王贤,手里举着一柄精美的短铳,铳口尤冒着一缕白烟……
“瞎嚷嚷什么?!”王贤把火枪丢给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