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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问眉头紧锁,没有说话。
“可是殿下。”倒是许怀庆几个,忍不住劝说道:“只有这样,咱们才有可能撑到,大人搬来皇上的那天。”
“是啊殿下。”二黑也劝道:“汉王军有水师,咱们在城墙上只能瞪着眼挨揍,退入城中,他们的水师就干瞪眼了!”
众将还在劝,太子殿下突然蹦出一句:“不会有援兵了!”
“殿下,巷战是以弱胜强的好法子……”众将还在喋喋不休,突然就愣住了。“您说什么?!”
“我说……”太子深吸口气,满脸萧索道:“咱们不会有援兵了!”
“为什么?”众将难以置信地问道。
“王贤和朱瞻基已经做了他们能做的一切。”朱高炽满面哀伤道:“但皇上执意不肯发兵,说要让我兄弟俩,自行决出胜负。”
“啊!”众将感觉像三九天被兜头浇了盆冰水,从外头凉到心里。
“哎……”莫问低下头,这下子什么也不用说了。
“这件事,本该第一时间告诉大伙。”太子非常厚道,把莫问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道:“但我不甘心啊!我不想输!不想让大伙失望!”说着,他叹口气道:“所以我不让莫将军告诉你们。”
“殿下……”莫问眼圈一红。
“但今天莫将军告诉我,明天城墙要失守,请我准备巷战时……”太子缓缓道:“我警醒过来!不能因为我一个人的执念,害死满城百姓!”说着他满含深情地看着众将道:“不能害死你们这些忠勇的将士啊!”
议事厅中一片沉默,众将看着太子殿下,不知从何说起。只有朱瞻埈的抽泣声,小声的响起。
“我真应该早清醒过来,这样就能少害死一些将士了。”朱高炽伸手擦擦眼角的泪,深吸口气道:“可惜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明天一早开城投降,用我自己换你们的平安。”说着叹口气道:“有皇上在,我想这点还是能做到的!”
“不行!”太子话音未落,薛桓那边先拍案而起了,大声嚷嚷道:“那老程和三万多将士不是白死了!”
“是啊!”二黑也闷声道:“要投降早投降,都到这会儿了,还有什么用处?!不过是自取其辱!”
“都住口!”莫问也是不认同太子的,但他还得弹压住众将道:“怎么跟太子说话呢?!”
“无妨。”朱高炽摆摆手道:“我确实错了,现在只能亡羊补牢了。”说着眼里含泪看着众将:“毕竟,你们还活着啊?!”
“殿下!”许怀庆也虎目含泪,哽咽道:“我们不能投降!不然那些阵亡的弟兄,会气疯了的!”
“是啊殿下。”二黑也红了眼圈:“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就是为了保着您和他们斗的,斗了这么多年,付出这么大代价,要是就这么投降了,还不如死了利索!”
“殿下!我们不怕死!”薛桓瓮声瓮气道:“但我们怕背上一辈子的耻辱啊!”
“大人会杀了我们的……”许怀庆又道。
“父亲!”就连朱瞻埈也被感染了,帮腔道:“大丈夫宁死不屈!男子汉宁折不弯!”
“这……”朱高炽没想到,众将会是这个反应。一旁的蹇义皱眉道:“你们敢违抗太子的旨意吗?!”
“你算老几!”薛桓瞥一眼蹇义。堂堂礼部尚书,被这小子如此轻蔑,蹇义气得面皮发青:“老夫是吏部尚书蹇义!就是你爹也得对我客客气气!”
“那你找我爹去。”薛桓根本不鸟他,瞪着眼道:“我看太子殿下想投降,八成就是你挑唆的!”
“你!一派胡言!”蹇义鼻子都气歪了,被瞧不起是一方面,更是因为被薛桓说中了。
“好了,都别说了。”朱高炽听不下去了,为蹇义说句公道话道:“蹇尚书也是为了老百姓好。”
“果然是你说的!”众将怒视着蹇义,蹇义被看得慌了神,只好低下头。
“这个简单。”一直沉默的吴为开口了。“我们明日死守城墙,不退到城里就是。”
“不错!”众将一听,都很赞同:“他们要想进城,除非踏过我们的尸首!”
“你们……”朱高炽看着这群视死如归的年轻人,也被他们的豪迈感动了,下定决心道:“好吧!明日我也到城墙上,咱们和他们决一死战!”
“这才对嘛!”众将高兴了,对太子笑道:“人死鸟朝天,咱们就是死,也不能让朱高煦得意!”
“对!”朱高炽重重点头道:“人死鸟朝天!”说着看看莫问道:“莫将军,明天该怎么打,还得听你的。”
“无他!”莫问沉声道:“唯死战到底尔!”
“对!”众将一起点头道:“死战到底!”
“都回去歇着吧。”莫问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笑:“差不多,这就是咱们的最后一夜了。”
“是。”众将起身告退。莫问也向太子行礼告退。
众将一退下,蹇义就黑下脸:“殿下,您怎么能让他们三言两语就改主意呢?!”
“因为……”朱高炽幽幽一叹,缓缓抬头道:“孤本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啊。”说着话时,太子殿下两眼一片坚定,目光仿佛要刺穿黑夜,看到远处的汉王军大营道:“让我向老二投降,还不如杀了我。”
“父亲说的太对了!”朱瞻埈简直要崇拜死父亲了,他对朱高炽的感观,在这一个月里,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哎……”蹇义却郁闷坏了,心里大叫道:‘疯了,都疯了!’
话分两头,却说众将离开议事厅,走在回廊上。
“离天亮还早呢,干点儿啥?”这些天没日没夜的打仗,突然有了几个时辰的空闲,薛桓不知道该干啥了。
“这不废话吗,当然是回去困觉了。”二黑伸个懒腰道:“困死老子了!”
“睡觉?!”薛桓瞪大眼:“明儿个一死,自会长眠,这会儿睡觉不浪费时间嘛?”
“嘿嘿……”二黑却嘿嘿直笑。
“傻了吧。”许怀庆笑着拍着薛桓的肩膀道:“人家有媳妇。”
“啊!”薛桓瞪大眼,茫然道:“那又怎样?”
“噗嗤……”许怀庆怪笑起来:“你小子不会还没碰过女人吧?!”
“谁说没有?!”薛桓脸涨得通红,闷声道:“家里的丫鬟伺候老子穿衣服,还能不碰一碰?”
“不是那种碰。”许怀庆淫荡的笑着,两手大拇指并在一起勾一勾道:“是那种!”
“哪种?!”薛桓瞪大眼。
“哈哈哈!”众人捧腹大笑,指着薛二公子道:“他果然是雏!”
“那就跟我走吧!”许怀庆勾着薛桓的膀子道:“哥哥帮你补上这一课!”
薛二愣子便被许怀庆带走了。二黑也回自己的住处了,剩下莫问和吴为两个闷葫芦。
两人对视一眼,莫问问道:“你去看你爹?”
吴为点点头。
“然后呢?”
“然后就回去,将士们还在连夜赶工呢。”吴为说一声,奇怪地看一眼莫问:“你有什么事儿?”
“我想找人喝酒。”莫问轻声道。
“你不是从来不喝酒吗?”吴为更奇怪了。
“最后一夜了,总要尝尝没尝过的滋味吧。”莫问自嘲地笑笑:“回想起来,这辈子光钻在兵书里了,错过了太多事儿,实在不值得。”
“原来如此。”吴为点点头,不放心地嘱咐道:“尝尝就算了,别喝醉了,明天还怎么打仗……”
“呃……”莫问闻言不禁苦笑道:“那还是不喝了吧。”
“喝两三杯不会有事的。”吴为笑道:“还是尝尝吧,阴间可没有酒喝。”
“那我考虑考虑。”莫问神情有些纠结道。
“哈哈哈哈……”吴为大笑起来,朝莫问摆摆手,便先去厨房,亲手准备了酒菜,装到食盒里,提着往大牢走去。
到了牢门口,北镇抚司的卫士迎上来:“大人!”
“我进去看看。”吴为轻声道。
“是。”卫士应一声,缓缓打开了牢门。
第八百零九章最后一夜
大牢中,怀恩正在安慰一脸愁容的吴大夫。自打知道吴为在守城,这吴大夫就茶饭不思,魂不守舍了。
“不用担心,我看那小子,不是短命之相。”怀恩颇为敷衍地劝道:“你放宽心,肯定没事儿了。”其实他也不想婆婆妈妈,可这里就他俩人,吴大夫整天阴着个脸不言不语,害得他连个说话的都没有,简直要闷死了。
“哎,战场上刀剑无眼。”吴大夫忧虑道:“咱们又不能护着他,实在是太让人担心了。”
“我说姓吴的,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老太监郁闷道。
“那是因为你没有儿子。”吴大夫闷声道:“你啥时候当上爹,就知道了。”
“你混蛋!”老太监简直要气哭了,郁闷道:“咱家能当爹吗?你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着竟呜呜咽咽哭起来:“我就知道,你瞧不起我,觉着我是阉人,打心眼里头就没把我当人……”
“这都哪跟哪啊?!”吴大夫哭笑不得道:“我何曾不把你当成兄弟过?”
“那你别板着个脸。”老太监抽抽泣泣道:“你得跟我说话。”
“说什么?”吴大夫投降了。
“随便。”老太监嘿嘿一笑道:“我都快闷死了。”
“哎……”吴大夫绞尽脑汁想了想,“那我就给你讲讲,我和他娘是怎么认识的吧?”
“你气我呢……”老太监不爱听道:“明知道我们,听不得这些情情爱爱的。”
“毛病不少。”吴大夫郁闷地嘟囔一句。
正拿老太监没办法,突然外头有走道声,吴大夫像遇见救星一样:“送饭的来了。”
老太监眼前一亮,旋即又暗淡下来:“你儿子不让吃别人送的饭。”说着生气道:“这臭小子,三五天不来一趟,是不是存心想把咱们饿死啊?”
“不是的。”回答他的却是吴为。守卫打开牢门,放他走进去。
“啊!你终于来了!”老太监登时不理会吴大夫,满脸堆笑迎上去,一双眼却直勾勾盯着吴为手里的食盒。
“这阵子战事吃紧,实在抽不住时间来送饭。”吴为歉意道:“只能一次多送几天的了。”
说着,他把沉重的食盒搁在桌上,老太监迫不及待地打开盖子,见里头什么火腿烧鸡盐水鸭,塞得满满当当,赶忙扯下一条鸡腿,大嚼起来。一边吃一边含糊道:“仗打得怎么样了,输了没?”
“有你这么问的吗!”吴大夫一听就不乐意了,一拍老太监的后背,险些没让他把鸡腿骨戳到嗓子里。“再胡说八道别吃了!”
“呃……”老太监很明智地只吃不说话。
“父亲。”吴为却轻声道:“怀伯伯没说错,明天很可能就是城破之日了。”
“啊?!”吴大夫吃了一惊。
怀恩也噎住了,打个嗝,继续吃他的饭。
“那你想好生路了吗?!”吴大夫担心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他的儿子。
“没有。”吴为摇摇头:“我们已经约定好了,要与城墙共存亡。”
“你是北镇抚司的二把手。”吴大夫皱眉道:“想逃一条命,还不是什么难事儿吧。”
“是。”吴为叹口气道:“但我不能逃,不然这辈子就抬不起头来了。”
“你!”吴大夫生气了,刚要训他,就听老太监幽幽道:“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一样的榆木脑袋。”
“扑哧……”吴为被逗笑了。
“你!你……”吴大夫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才郁闷道:“难道老子要绝后了?!”
“不会。”吴为轻声道:“我是来放你们走的。”
“又来了!”吴大夫一皱眉,又要不耐烦。
“父亲先听我说完。”吴为轻声道:“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