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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玉和尚咂咂嘴,显然有些失望。
王贤也是累极了,转眼就打起了小呼噜,但一睡着,就像朱瞻基一样噩梦连连,不是梦见朱棣死了,就是梦见镇江城破了,还梦见自己的家人被汉王抓了……
看着他噩梦连连的痛苦样子,心玉和尚瞧瞧手里的针,比划了几下又放下。因为他看见闲云一掌砍在王贤脖子后头,直接把他打晕过去……
“质疑我真武大帝的人,都该死!”闲云恶狠狠地收回手。
心玉目瞪口呆地看着闲云,闲云瞪他一眼,心玉和尚马上老实低头。
芦苇荡中彻底安静下来……
既然是皇家猎场,当然会有供皇帝王公休憩宴饮的场所。南海子的宫殿,修建在地势最高处,原先是蒙元的晾鹰台,朱棣在前朝基础上扩建殿堂宫室,营造了假山园林,把这里变成了南海子行宫。
此刻日落西山,各路打猎的王公贵族,都已是满载而归。行宫里头应该早就准备好盛大的宴会了,王公贵族们洗去征尘,换上便袍,在行宫门口小声说话,等待皇上、太孙、赵王归来。
“这天眼看就黑了。”泰宁侯陈珪,有些奇怪道:“皇上怎么还没回来?”他陪着朱棣打猎多了,每次皇帝都是浅尝辄止、提前返回。这次大伙都回来了,却还不见皇帝返回,以前从没出现过。
“唔……”广平侯袁容道:“可能是和太孙玩儿高兴了吧。应该快回来了。”
阳武侯薛禄却眉头紧皱,默不作声。
“哎,我说老六,”陈珪发现他的异样,问道:“你皱什么眉头?”
“肚子疼!”薛禄闷声敷衍过去,心里头却暗暗打鼓。这次的防务由袁容负责,他插不上嘴。但作为北京禁军的总头子,他总能了解到一些调动情况。仅透过只鳞片爪的消息,他就感觉到有些异常。这些异常虽然可以用各种理由解释过去,但叠加在一起,就让他感到深深的不安。
‘等皇上回来,一定要禀明。’薛禄暗下决心。这时,就听有人欢呼道:“回来了!”
众王公齐齐松了口气,迎着那队疾驰而来的人马赶忙列队。
待那队人马近了,薛禄等人才发现,不是皇上和太孙,而是赵王。
看到赵王一行人脸上的寒霜,众人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了。
“王爷,发生什么事了?”成国公朱勇忐忑问道。
“皇上和太孙……”赵王迟疑一下,十分艰难道:“失、踪、了……”
“啊!”众人那叫一个五雷轰顶,登时就炸了锅:“怎么可能呢?!”
“侍卫是干什么吃的!”
“还不赶紧去找!”
“就是,反正走不出南海子,大伙赶紧分头去找!”众公侯登时一哄而散,各自去骑马领兵,准备去连夜寻找皇上。
这时候没动的,也就是夏元吉、杨荣、金幼孜等文臣了,他们倒不是能沉住气,而是想帮忙也帮不上。三个阁臣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骇之色!
“王爷!”金幼孜走到赵王面前,轻声问道:“皇上是怎么失踪的?”
“让他跟你说吧!”赵王一指身后气色灰败的周老六,金幼孜等天子近臣,自然认得他是皇帝的贴身侍卫。
周老六垂头丧气,将皇上和太孙如何赛马又如何走失的经过,原原本本讲一遍。
“这么说。”金幼孜皱眉道:“皇上上午就不见了?!”
“是。”周老六点头道:“还不到中午。”
“那为何不早早禀报?”金幼孜厉声道:“你拖延半天,后果有多严重?!”
“小人禀报了……”周老六小声道。
“你禀报谁了?”
“赵王殿下……”
这会儿工夫,那些勋贵武将,已经带着人去而复返,这会儿他们也冷静一些。好大一窝子人,目光都落在赵王身上。
“不错。”赵王神情淡定地点点头:“中午时候,本王碰上他们几个,跟我说皇上和太孙赛马找不见了。本王一开始也没当回事儿,以为皇上和太孙故意甩开他们,好玩儿个痛快。所以也没声张,就带着他们四处寻找。”说着他叹口气道:“谁知道找到傍晚也没踪影,这才感觉不好,回来搬援兵,大伙撒网寻找。”
“那就赶紧的吧!”薛禄阴着脸,就要上马出发。
“慢着!”广平侯袁容却阻止道:“这南海子方圆一百二十多里,眼下又马上就天黑,咱们这么一窝蜂地找,恐怕徒劳无功。”
“那你说怎么着?”朱勇沉声道。
“我的意思是,谁搜哪一段儿,哪一片儿用多少人,咱们得有个章程。”袁容道:“这都得统筹规划、统一指挥才行。”
“有道理。”众人点头道:“那就规划规划吧。”
“谁来统一指挥呢?”陈珪问道。
“当然非王爷莫属了。”袁容理所当然道:“请王爷下令吧。”
他这一弄,别人也不好说什么了,便纷纷点头道:“王爷下令吧。”
薛禄和几个文官觉着不妥,无奈赵王当仁不让,马上答应道:“好!本王回来路上,已经有腹稿了,咱们这样分配……”
紧接着,赵王就开始一个一个地分配开了,薛禄几个也只好闭上嘴。
众人领到命令,就一个接一个出发了。可等到最后,薛禄也没听到自个儿的名字,和陈珪几个没被叫到的,在那孤零零站着。
“王爷,”陈珪问道:“我们干什么呀?”
“哦,几位年事已高,黑灯瞎火的就别出去了。”赵王微微一笑道:“再说万一皇上回来了,总得留人守着吧。”
“嗯……”薛禄和陈珪几个不做声了。看着赵王也带人出去,陈珪紧紧披风道:“进去等着吧,外头怪冷的。”
薛禄点点头,却没动脚,一双铜铃似的眼睛,闪着惊疑不定的光。
“侯爷。”杨荣走过来,小声对薛禄道:“今儿这事儿不太地道啊。”
“哦?”薛禄看着杨荣,眯起眼道:“小杨学士有何高见?”
“按说赵王在外头找了一圈,回来后第一句。”杨荣幽幽道:“应该是皇上回来了没?”
“他说的是……”薛禄眼中精光暴射道:“皇上失踪了!”
“对!”杨荣点头道:“他怎么知道皇上一定不在行宫?”
“兴许是……”薛禄想一想道:“他让人回来瞧过吧?”
“就算让人瞧过,那也是之前的事儿。”杨荣却摇头道:“他回来还是不该这样说。”
“有道理。”薛禄双目一冷,咬牙切齿道:“我就觉着,今儿这事儿透着蹊跷!”说着沉声道:“先生何以教我?”
“跟上他。”杨荣低声道:“这种时候,得靠老侯爷,来镇住那帮魑魅魍魉!”
第七百九十一章险境
晨风吹散薄雾,惊飞的水鸟掠过芦苇,天蒙蒙亮了。
这一夜,可把王公勋贵们折腾得够呛,他们是一刻不停地喊呀叫呀、走啊找啊,嗓子全都喊哑了,步子也迈不开了,还有倒霉的掉到沼泽里,像泥猴一样被拖出来。
更倒霉的,失足之后就直接溺死在水里了……
就是这样拼上命找了一夜,也没有找到皇上和太孙的踪影,让众人忧心如焚。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有人在一片树林里,找到了打斗的痕迹,还有人找到了永乐皇上的黄骠马,只是这样的收获,更加重了众人心头不祥的预感,有人甚至已经哭起来了……
“皇上啊!”成国公朱勇搂着那头黄骠马,看着马背上的血迹,这眼泪就止不住了,他是放声大哭道:“您可千万别有事儿啊!”
“别哭了!”安远侯柳升虽然爵位不如朱勇,但是他的长辈,吹胡子瞪眼道:“皇上吉人自有天相,绝对不会有事儿的!”
“哎呀,叔啊。”朱勇抹泪道:“可是皇上怎么丢了马,这马上还有血呢?”
“说不定……”柳升黑着脸道:“是畜生的血。”
“你能分清是皇上还是畜生啊?”朱勇抽泣道。他是真伤心啊,皇上对他实在太好了。
“行了,别号丧了!”柳升不跟这家伙再胡扯,小声道:“你在这儿继续找,我得出去一趟。”
“干啥去?”朱勇小声问道。
“你就甭问了。”柳升瞪他一眼道:“知道了一起吃挂落!”
“都这时候了,我还怕吃挂落?!”朱勇却一反常态,非要他说个究竟。
“哎,好吧……”柳升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你就听姓杨的啊!”朱勇瞪大眼道:“擅调兵马可是要杀头的!”
“所以说你甭问!”柳升嗤笑一声,咬牙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套!”
说完,柳升不再理会朱勇,在亲兵簇拥下,借着微明的天光,朝北面扬长而去。
看着这老叔叔的背影,朱勇脸上写满了踯躅之色。
“公爷,咱们怎么办?”一名家将显然听到了柳升的话,小声道:“也调兵去吧?”
“这个嘛……”朱勇眉头紧皱,寻思了好一会儿。他自有自个儿的算盘,心说我已经是世袭罔替的国公了,升无可升,何苦要冒险落那把柄。万一到时候被追究起来怎么办?
“算了吧……”他终是颓然摇头道:“咱们继续找吧。”
“哎……”家将哪敢多说,便扯着脖子大喊起来:“皇上!皇上!”
其他家将也跟着一起大声叫喊,沿着芦苇荡搜寻下去。
“皇上……皇……上……”
风把喊声传遍芦苇荡,甚至连在警戒的闲云都能听到。
闲云少爷头上戴着个芦苇编成的帽子,躲在苇丛中窥视着那一行人走远,才暗暗松了口气。
他这一晚上精神高度紧绷,前后有至少三拨人,走到距离他们百丈之内,紧张的闲云和一干和尚毛都炸了。幸好王贤选的这个位置很有隐蔽性,几次都化险为夷。
可那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天黑,眼看着天就亮了,天亮之后就很难再逃过人家的眼睛了!
闲云忧心忡忡地回头看看,突然两眼瞪得溜圆——他看到朱棣竟然睁开了眼!
王贤和朱瞻基也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蹭得蹿到皇帝身边,王贤扑通跪下,眼泪刷就下来了,哽咽道:“皇上……”
朱瞻基更是扑到朱棣身边,抱着他皇爷爷小声痛哭起来。
朱棣缓缓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朱瞻基的头,眼里满是慈爱道:“好孩子,皇爷爷没白疼你……”
朱瞻基一听愣了,王贤更是炸了毛,心说:‘我的天,皇上不会是啥都听到了吧……’
“昨天发生的事儿,我都能听到。”朱棣的话印证了王贤的猜测,“好孩子,爷爷身上流着你的血啊。”
“没有皇爷爷哪有孙儿,”朱瞻基虽然满脸泪,心里却欢喜爆了,暗道:‘这回出血可赚大发了!’却偏要一脸孺慕道:“能救皇爷爷,我连命都可以不要。”
这种话,朱棣平时听多了,可是此情此景之下,那是分外觉着情真意切,竟感动得流泪道:“以后可别这么傻了,皇爷爷还指望你挑江山呢。”
“往后,我再不让人伤害到皇爷爷!”朱瞻基眉头一挑,霸气四射。现在不趁机卖好表忠心,还等到啥时候?不过他也算有良心,没忘了身后的王贤,自个儿吹够了,又补充道:“这回多亏了王贤,先把咱们爷孙俩救下来,又想出了输血的法子……”
王贤小心翼翼地笑着,心说我也不指望有赏了,别记恨我就成。
哪知道怕什么来什么,只听皇帝似笑非笑道:“死马当活马医?”
“臣可没那么说……”王贤这汗,哗哗就下来了。
“哼。”朱棣冷哼一声道:“你想过没有,要是把朕治死了怎么办?”
“臣坚信皇上洪福齐天!必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王贤说完一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