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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将劝了一阵,见他像木头人一样毫无反应,相互递个眼色,许诚便低声道:“大帅同意了,走!”众将默契地点点头,便架着宋琥,用最快的速度撤出了风暴中心。
蒙面人挥舞手中铁矛,将两个敌兵扎成了串糖葫芦,待要拔矛时,却怎么也拔不出来。这时有敌兵看到机会,举刀砍来,蒙面人只好松手弃矛,敌兵再想砍他时,被怀恩一刀砍成两半……
怀恩看一眼蒙面人,摇头叹气,把手里的长刀丢给他,却见蒙面人伸长脖子看着远处,根本没接他的刀……怀恩不禁失望坏了,心说老吴多么个精细人,怎么生了这么个二杆子?
眼看那刀的刃口朝着蒙面人的脖子飞去,吴大夫破口大骂道:“死太监要让老子绝后吗!”
得亏怀恩手脚麻利,一把抓住刀杆,把那长刀抽了回来,反手砍倒两个敌人,嘟囔一声:“这样的儿子,没有也罢……”
话音未落,就见那蒙面人疯了一样摘掉面具,高声叫喊道:“宋琥跑了!”
怀恩登时愣住了,他多奸猾的人啊,想也不想就跟着一起喊:“宋琥跑了!”
二黑他们一个个也来了精神,一边和敌人殊死搏斗,一边跟着高叫起来:“宋琥跑了!宋琥跑了!”
‘宋琥跑了!’的声音,登时在战场上响起!汉王军的将士忍不住向帅旗望去,果然见那里已经空空如也!
有道是‘兵是将之胆、将是兵之魄’,在战场上,你不能要求普通的官兵对战局洞若观火。事实上,身处局中,他们对战况如何根本无从判断!所以一看到主帅不见了,所有人当然会往最坏处想,哪里还有斗志可言?!
中军官兵登时无心恋战,竟不顾眼看就要消灭的敌军,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跑起来。
城头上,莫问在最快的时间洞悉了中军的混乱,终于一挥手道:“出兵!”
那厢间,宋琥被手下裹挟着逃出老远,才回过神来,往乱成一锅粥的中军大营看一眼,就痛苦地闭上眼睛,低声吩咐道:“传令各军,本帅移驾左军,无需慌乱!”
话音未落,就见那面高杆挂起的帅旗,轰然倒下了……也不知是被慌不择路的汉王军将士撞倒的,还是被敌人砍倒的!
但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镇江城下十万汉王军,都看到了帅旗倒下的一幕,登时军心大乱、一片哗然!
原本已经陷入绝境的薛桓部,也看到了敌军帅旗倒下的一幕,自然是军心大振,战力陡增。
薛桓浑身浴血,已经快要休克了,这下也来了精神,拎起六十斤的紫金锤,指着敌军咆哮道:“干死他们!”
将士们一个个变得龙精虎猛,猛冲猛打起来,敌人却已经泄了气,此消彼长间,竟让他们硬生生杀出了重围!
这时候,宋琥苦等不到的一幕,终于出现了——镇江城门缓缓打开,千万骑兵呼啸着冲出来!
然而汉王军却已无心恋战……别说他们还没收到宋琥的命令,就是收到了,也没有再打下去的决心了。
溃败不知从何处开始,但很快传遍了各处,十万汉王军,几乎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逃跑,一开始还是有组织、有断后的撤退。但恐惧会传染,而且会在传染中被放大,很快建制被打乱、军械被丢弃,所有人都拼命逃跑,演变成了大溃逃……
许怀庆带着手下将士在后头恣意追赶,他很有信心,这样一直追下去,用不了半天时间,汉王麾下的十万大军,就会烟消云散……
但让他失望的是,只追出十里距离,他的骑兵就被一支军队拦了下来——是为汉王军押送辎重的韦护、韦弘兄弟。这哥俩原本被朱高煦派去攻打京城,结果太子金蝉脱壳,京城又不攻自破,结果没派上用武之地。
汉王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京城后,待那股兴奋劲儿过了,才意识到不好,自己本以为主战场是京城,把精兵强将都放在了天策三护卫。眼下镇江却成了主战场,光靠那些被酒色掏光了勇气的勋贵,怕是顶不住!
想到这儿,汉王吓出一身冷汗,赶忙点兵准备亲征镇江。还是不放心,他派这哥俩先行一步,到镇江来压阵。为了不刺激到宋琥他们的自尊心,汉王还贴心地给哥俩安上了辎重官的名头……
第七百七十八章入城
却说韦弘兄弟俩押着辎重,紧赶慢赶到了镇江郊外,兄弟俩还在那嘀咕,说王爷肯定多虑了,十万大军围着个小小的镇江城,还能出什么乱子不成?
韦弘兄弟话没说完多久,就见派出去的斥侯风一样窜回来,气急败坏地禀报说:“大军败了,已是溃不成军!”
韦氏兄弟大惊失色,韦弘失声道:“开玩笑吧!这才多会儿就败了!”
“小的哪敢开这种玩笑!”斥侯指着前方,忍不住地颤声道:“败军马上就要退过来了……”
韦护闻言,手搭凉棚看着远方,果然见烟尘腾起,不禁咬牙切齿道:“甭管怎么着了,赶紧列阵迎敌!”
与常识稍有差异的是,自古押运辎重的军队,并非什么杂兵杂将,而是一军之中最勇猛顽强的部队,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护军队的生命线。韦氏兄弟麾下,更是汉王军天策卫的老兵,得令之后,便以最快的速度,组成了偏厢车阵,持枪张弓、严阵以待!
就在结阵完毕的同时,汉王军也退过来了,眼看着那些无头苍蝇,要一头撞到阵上,韦氏兄弟亲自站到偏厢车上,射杀了一片跑昏了头的官兵后,终于把乱成一窝蜂的汉王军理了个头绪,让他们从车阵两侧撤下,然后在车阵后重新整队。
万事开头难啊,当理出头绪之后,后头的溃兵自然而然会跟着前头的做,韦氏兄弟这才松了口气,抬头看着追过来的太子军!
兄弟俩怪笑一声,招手示意他们只管放马过来!
许怀庆也是久经沙场了,当然不会把宝贵的骑兵白白浪费掉。知道捞不到便宜了,狠狠啐一口,哈哈大笑几声,调转马头就走。
太子军的将士们,也学着他的样子,哈哈大笑一阵,调转马头撤走了。
那笑声飘到汉王军官兵的耳朵里,是那样的刺耳,那样的让人无地自容……
看着敌军撤走,韦氏兄弟非但没有高兴,反而阴下脸来,看着面如灰土的宋琥道:“侯爷,你干的好事儿!”
宋琥是欲哭无泪,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败得这么快,这么憋屈!他郁闷到了极点,加上一路逃命的疲劳,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许诚等人正受着将士们鄙夷的眼神,看着宋琥晕过去,都十分的羡慕。心说:‘这法子不错,可惜不能照方抓药……’确实,要是一个个都下饺子似的晕倒,实在是笑话之极。
那厢间,薛桓的军队,已经和二黑他们会师了,对这些救命恩人,右军都督府的将士们,实在不知该如何表达感激之情……只好将二黑他们高高抛起,再抛起,就连吴大夫和怀恩也不例外。
吴大夫和怀恩被欢呼的将士们抛啊抛,两人无奈对视,真是哭笑不得……
这时候,二黑和胡三刀,已经被薛桓等人簇拥着回到了镇江城,太子亲自带着莫问程铮出迎,众人相见,自是一番喜不自胜,然而人群中却没有吴为的影子……
莫问等人心一沉,他们可看到二黑这一千骑兵损失有多惨重了,心说吴为不会也折了吧?其中最心焦的就属薛桓了,心说吴小胖子你可别挂喽,二爷我还欠你个天大的人情呢!
“吴大人他……”薛桓把二黑拉到一边,小声问道:“在哪?”
“已经进去了。”
二黑的答案让薛桓松口气,却又十分讶异:“他怎么不见过太子殿下?难道是受伤了?”
“是受伤了。”二黑指指心口道:“这伤了……”
“啊!”薛桓吓坏了,忙攥着二黑的手道:“他在哪,我得赶紧去看看他!”
“别瞎担心。”二黑抽出手,瞪他一眼道:“他没事儿,是心病……”
“哦……”薛二愣子被搞糊涂了,但看到太子过来,这才识趣不问。
“这次多亏了你们啊!”太子热情地拉着二黑的手,激动道:“不然非但程将军的部队回不来,城里守军的士气,也要一蹶不振了。”
“太子过奖了,”二黑憨笑道:“咱们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谁知道那姓宋的还真是属耗子的,一吓唬就抱头鼠窜了!”
“哈哈哈……”众人笑得前仰后合,太子也哈哈大笑道:“总之这次是大功一件,待到打赢了,论功行赏时,一定重重有赏!”
“那就先谢过太子爷了!”二黑等人开心极了。
在一旁的莫问却高兴不起来,脸上写满了忧虑。程铮用膀子撞他一下,小声道:“高兴点儿,什么事儿回头再说。”
莫问点点头,想勉强挤出点儿笑脸,却发现根本做不到,只好放弃了努力。
细心吩咐众人把二黑、薛桓他们安顿好,伤员救治好,太子才回去府衙。
镇江位于长江和大运河的交界口,为镇守江防之重地,故取名镇江。在本朝属于中央直隶的大府,平日里人口繁茂、商旅如织,是江南数得着的大城市。这会儿不幸成了两军交战之地,街上店铺关门、商人不见踪影,只有满城的太子军在忙乱地准备着。
他们敲开所有店铺的门,把城里一切可用的物资都搜集起来,什么粮食、药材、布匹,石头、木材、铁器、竹材,统统都不放过。也幸亏镇江是个商业城市,各种几乎是应有尽有。
城里的大夫都被征召了,所有匠户也被集中起来,什么铁匠、木匠、泥匠、瓦匠之类,还有民壮也被组织起来,加入到军械制造,城墙加固的队伍。从早到晚,城里各处都在热火朝天地准备着。
百姓在被驱赶着忙碌的同时,心里头也越来越清楚,一场浩劫在所难免了……
戒备森严的镇江知府衙门成了太子的驻跸之所。后衙自然是太子妃和众皇孙、皇孙女的住处,前衙就是这次大战的指挥所!
太子一回衙,就见蹇义等在那里……蹇尚书年老体弱,缺席了方山阅兵,也幸运的躲过了朱高煦的魔掌,被北镇抚司的人接到了镇江。眼下他就是太子的文胆了。
见太子回来,蹇义忙迎上去,刚要开口说话,却见太子连连摆手,喘息道:“先让我歇会儿……”
太子本来就身子弱,折腾了一天,可把他累得够呛,在小太监的搀扶下一屁股坐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轻声问道:“什么事儿?”
这时候,蹇义已经清了场,房里就剩他和太子,这才轻声道:“吴为带队的这一千骑兵,其实是押送重犯的……”
“什么重犯?”太子缓缓道。
“建文余党。”蹇义轻声道。
“哦?!”太子一下坐起来,瞪大眼道:“真的?!”
“是。”蹇义小声道:“我已经去看过了,一个是建文君的总管太监怀恩,另一个好像是当时的太医吴天良……”
“啊!”太子一脸震惊地呆坐片刻,然后又松弛下来道:“知道了……”
“殿下,兹事体大,咱们得慎重从事啊……”蹇义使劲瞪着眼道。这件事儿由不得他不瞪眼——吴天良倒还好,老太监怀恩的价值可太大了,抓到他,建文帝就可能无所遁形,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要是让王贤得了去,一个比纪纲还要可怕的大特务,就要出现了!
这,是文官集团,万万不能允许的!
“这件事,仲德没提,想来是觉着我还是不知道的好。”太子看看蹇义道:“他既然自有安排,我们就装不知道的吧……”
“这……”蹇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