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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通州这个大运河的昔日起点,仍旧保持着一贯的繁华,每天都有上千艘船停靠,码头上从早到晚,都是熙熙攘攘前来接货的车马人流……
然而今天,河面上的官船也好,民船也罢,一股脑都被赶到通惠河去,通州码头的河面上,除了全副武装的军船,已经一条船都看不到了。码头上也被清空出来,戒备森严——那些挎刀持枪、笔直挺立的官兵,全都穿着大红战袍,这是皇宫禁卫才能穿的服色!
这些皇宫禁卫足足有一万之数,将个通州码头围了个里外三层,水泄不通。河面上还有几十艘水师的战船,船上同样站满了禁军官兵,还有黑洞洞的大炮指向河面,一片肃杀的恐怖气氛。
码头上此时立着几个顶盔戴甲的将领,为首的一个面庞黝黑、英气逼人的年轻将领,竟是大明太孙朱瞻基。他的手搭在腰间的剑上,食指无意识地在剑柄上磕动,脸上的表情还算平静,眼里却有难掩的焦灼。
王贤和徐妙锦被掳走的消息,他四天前就第一时间知道了,登时那叫一个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懵了。好在后续的消息源源不断,北镇抚司的人紧跟着那条船北上,让他心下稍安,只是投鼠忌器,并不敢展开营救。
本来朱瞻基还在猜测,他们不杀王贤,要把他掳向何方?结果那条船直直就朝京城来了,更让他又惊又惧的是,他们竟然派人直接给皇帝送信,明言今日通州,将有一场好戏看!
至于是什么好戏?朱瞻基不敢想象,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可以把皇帝气得吐血!然后带来灭顶之灾的……
朱瞻基自然竭力劝皇爷爷不要轻易上当,但是朱棣性烈如火,更受不得一点挑衅,根本不听他劝,坚决要赴这个约!没法子,朱瞻基只好退而求其次,请旨先来通州布防……至少不能把防务也交给别人,不然就实在太被动了。
朱棣倒没有再驳他面子,答应让太孙先行前来布防,从昨天下午开始,朱瞻基就将通州的船只车马、闲杂人等全都驱赶出去,把个码头戒备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当然,苍蝇飞不进来,有人却能进来了。一辆装饰华丽的皇家舆辇就长驱直入,在码头上停下。朱瞻基皱眉望去,只见一群宫人飞奔到车前,放下脚踏,打起罗伞,摇着团扇、提着箱笼……人虽多,却丝毫不乱,不知配合过几千上万次了。
这时候,车帘才打开,一身亲王服色,俊秀潇洒的赵王殿下,终于下了车。
朱瞻基不情不愿地过去,抱拳道:“三叔。”
“太孙。”赵王打开画着桃花的折扇,点点头。
“三叔不是最怕热么,怎么有兴致地跑来通州晒太阳?”朱瞻基道。
“呵呵,我是怕父皇会被气坏了……”朱高燧似笑非笑道:“太孙,你说待会儿咱们会看到什么样的景象?”
“我怎么知道?”朱瞻基看赵王的表情,心里不禁咯噔一声,暗道这家伙不会是知道要发生什么吧?虽然明知道发问会被羞辱,他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那个,三叔,你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怎么可能知道。”赵王轻摇折扇,笑道:“只是有些上不得台面的胡乱猜想罢了。”
“愿闻其详。”朱瞻基闷声道。
“呵呵,那好,我随口说说,你可别当真。”赵王方敛住笑容道:“我想既然他们敢对太子做出那种事情,就说明他们是何等的丧心病狂,简直视我天家如死敌!现在他们敢说有好戏给皇上看,自然总不会是什么五子登科、四海献寿之类的好戏吧?”
“当然。”朱瞻基恨声道,他对那些人敢逼自己父亲下跪,实在深以为恨,早就暗暗发誓,将来一定要把那些人全都挫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
“所以他们肯定是要惹得皇上雷霆大怒的。”赵王淡淡道:“我想,这件事会着落在他们掳走的你小姨奶奶和王贤身上。”说着目光中邪芒闪烁道:“至于如何用他们俩让皇上雷霆震怒,这我就不知道了。”
朱高燧怎会不知道?分明是故意不说而已。徐妙锦是皇帝想得而得不到的女人,你说该怎么让皇帝雷霆震怒?简直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朱瞻基心里烦闷地吐血,却又束手无策……他很清楚,赵王特意前来,就是为了盯着自己,不让他搞小动作,替王贤和徐妙锦遮掩的。
朱瞻基简直不敢想象,如果皇爷爷看到王贤和徐妙锦之间发生了什么,会是怎么样的震怒。天子一怒,血流漂杵……王贤指定是保不住了,能保住他家眷的性命就不错了。至于他父子俩会遭到何种程度的打击,朱瞻基已经不去想了……他根本不敢想象,陷入狂怒的皇帝会做出什么事情,他只知道到那时候,一切的法子都将只是徒劳,没有一点用处,只能等待命运的降临……
看到朱瞻基那张黑脸上汗珠滚滚,朱高燧得意极了,太子和王贤以为钞法风波过去就安全了,殊不知真正的杀招还在后头,到了今天图穷匕见的一刻,不仅王贤的命运、太子的命运、太孙的命运将被决定,就连汉王的命运也一样……汉王和太子在京城斗得有多激烈,父皇朱棣不会不知道。因为这本就是父皇一手推动的局面,他不会放心把京城和南方丢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只能让他们互相制衡,互相斗争,这样才不会有人把京城经营成自家的地盘,架空自己这个皇帝。
所以一旦太子因为受到丑闻的牵连被废,父皇一定会怀疑是汉王在捣鬼,只要自己稍稍制造一点传闻,保准让朱高煦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到最后,还是自己这个远在北京的老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如是想着,朱高燧心中一片火热,几乎是翘首以盼,等那艘船儿出现在河面上。
等啊等,等啊等,未想到先等来皇帝的銮舆!
“皇上驾到……”伴着司礼太监的高唱,太孙和赵王赶忙收起各自的心思,上前恭迎大明皇帝陛下。
朱棣没有从銮舆上下来,也没有吭声。纱幔轻舞,挡住了大明至尊的脸,但谁都能感受到皇帝已经变成了一座随时都可能喷发的火山,危险至极!
受天子气场的笼罩,码头上数百上千人黑压压地肃然而立,都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个个心里打鼓,面色铁青。
朱棣依旧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坐在龙椅上,目光越过人群,定定望着河面,当他看到河面上出现的那艘挂着绿旗的船时,他按在龙椅靠背上的双手,已经是青筋暴起。
按照对方所言,悬挂绿旗的,便是他们的船!便是那艘要上演好戏的船!
码头上下,上万人齐刷刷望向那艘缓缓驶近的船,船上自然是有人的,但那些操船的黑衣人,却又像死人一样立在那里,对闯入天罗地网的毫不在意。
“拦下那条船!”朱瞻基忍不住下令,他已经后悔了,昨天没有孤注一掷,命人将那艘船彻底毁掉,哪怕是玉石俱焚,也好过现在这样的万劫不复。
“不要拦。”朱棣却冷冷说道:“他们要给朕看好戏,朕就让他们尽情表演!不然还以为朕怕了他们!”
“是……”朱瞻基低下头,头顶着火辣辣的太阳,他却感觉透心的凉。
皇帝一声令下,那艘船畅行无阻,很快就停泊在码头边上,禁军官兵呼啦一下围上去,却看到那些立在船头的黑衣人,陆续软倒在地,好像都死了……
惊悚的气氛登时笼罩码头,好在朱棣的禁卫都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壮着胆子用长矛将那船固定住,再系上缆绳。但没有旨意,谁敢登船?
“皇爷爷,孙儿先去查看一下。”朱瞻基再次请旨道。
“父皇,儿子和太孙同去。”赵王也赶紧请旨,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他必须防着朱瞻基狗急跳墙。
“不用你们,朕自己有腿。”朱棣缓缓从龙椅上起身,迈步下了銮舆,面色铁青地往那艘船走去。
“皇爷爷万金之躯,不能冒险,还是孙儿先看看有没有危险吧……”朱瞻基有些绝望地努力着。
“哼,朕是真武大帝转世,什么危险奈何得了朕!”朱棣横朱瞻基一眼,在几名侍卫的随扈下踏上了船板。
见朱瞻基连先上船都成了泡影,赵王有些幸灾乐祸地拍拍他的肩,“咱们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光景吧。”
待两人上了船,就见皇帝立在甲板上,怒火冲天、目眦欲裂!
赵王凝神一听,一脸‘奇怪’道:“怎么这船上,还有女人的呻吟声?”
朱瞻基也听到了那婉转的呻吟声,整个人彻底绝望了……
第六百九十四章丑闻
虽然此时通州码头上人数过万,却是万马齐喑,一片静悄悄。是以那呻吟声十分清晰,至少船上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朱棣的脸色,阴沉得骇人,两只舞刀弄枪、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却在不住地颤抖。
片刻的错愕之后,朱瞻基突然迈步上前,想要不顾一切避免皇帝看到接下来的画面。只是赵王在一旁紧盯着他,岂能让他如愿?只见朱高燧也放弃了优雅,箭一般冲上去,叔侄两个几乎是肩并肩冲到了上层甲板上。
两人都想要抢前一个身位,可惜谁都没奈何谁?几乎是同时把手按在那扇门上。一个想要拔下门外的插销,一个死死按着不让对方拔下来,都使出吃奶的劲儿,涨得脸红脖子粗!
仅隔一门,那销魂的呻吟声愈发清晰,只是这声音,在朱瞻基听来,根本就是丧钟一般!当然对朱高燧来说,就是无上美妙的仙乐了……而且似乎还有些熟悉。但他这时候头脑热得不行,自然认定了就是自己小姨的声音了。
两人正在面红耳赤地顶牛,突然被人从后面揪住衣领,那力道之大,让两个全力抵抗的家伙全都摔了个屁股着地。
两人仰面一看,只见皇帝已经面无表情站在了那扇门前,然而开门的却不是朱棣,而是皇帝身边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太监。
那老太监缓缓抽出插销,推开那扇门,那与年龄严重不符的锐利目光在舱室内一扫,才闪身隐入黑暗。
没了老太监的阻挡,船舱内的情形自然一览无余。那舱室中的大床上,一对赤条条、挥汗如雨纠缠在一起的男女,便无遮无拦地呈现在皇帝眼前。只是两人都披头散发遮盖着面容,让朱棣也看不清楚真容。
性烈如火的皇帝,终于忍不住满腔的怒火,大步跨上前,一把揪住那仍在耕耘不休的男子的头发,狠狠一拽把他从那女人身上扯下来。那男子猝不及防,全身一阵哆嗦,竟然发射了……好巧不巧,那浑浊的白色液体,竟飞溅到朱棣的龙袍上。
朱棣的脸涨成了猪肝,反手拔出天子剑,就要一刀劈了玷污龙袍的畜生。谁知那男子看清来人来,竟尖叫一声:“皇爷爷!”
朱棣的动作登时僵住了,定睛一看,那男子年纪不大,相貌与朱高煦有七分相仿,不是自己的孙子、朱高煦的次子朱瞻圻又是哪个!
“怎么会是你?!”朱棣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转头望向在床脚瑟瑟发抖的女子,看她生得十分漂亮,却不是徐妙锦……这让朱棣心里头先是一松,旋即又是一沉——因为他听朱瞻基叫了声:“三婶娘?”
朱瞻基被皇帝拽倒在地上的一刻,感觉天都塌下来了,万念俱灰地望着天上,真想能变成一只鸟,乘风归去。
朱高燧也被拽倒,虽和朱瞻基一样并排躺着,却是一脸得意的笑容,只觉着天高云淡,别提有多开心了……那一刻,朱瞻基大脑一片空白,朱高燧却想了很多很多,他想到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一切敌人、对手一扫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