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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张辅点点头,回到正题道:“皇上之所以派胡濙担此重任,是因为那人身边高手如云,其中最厉害的一个叫……无名,一身功夫出神入化,也能开得三石弓。”
“无名?”王贤道:“这种高手怎么会无名呢?”
“不错,”张辅今天是爆料大赠送了,语不惊人死不休道:“说起来,无名、我和汉王,都是一种功法,名唤龙象功!”
“龙象功?那不是开平王的绝学吗?”王贤不禁瞪大眼,他这一世没少听评书话本,知道那龙象功乃是开平王常遇春的绝学,正是凭着这功法,常遇春每每战必争先,所向披靡,这才从万军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大明朝排名第一的大将!与徐元帅交相辉映,并称帝国双璧!
“不错,那的确是开平王的绝学,我和汉王拜在开平王家三公子的门下,得授这门功法。”张辅道:“因为汉王习武的资质比我好,所以功夫也在我之上。”
“那无名呢,这门功法是哪里学来的?”王贤说着想到一种可能道:“还是说他就是开平王家三公子?”
“不错,那无名便是传我和汉王武功的开平王三子常森!”张辅点头道:“开平王英年早逝,传位长子郑国公常茂,后常茂病卒无子,爵位由其二弟袭承,其三弟常森则因武功高强、又是将门之后,为侍卫亲军指挥使,负责建文君的安全。建文末,今上入京,建文君仓皇出逃,常森便是扈从其离京的若干名文武之一。”又顿一下道:“正因为深知常森的厉害,皇上才动用了胡潆这张牌。”
“那还有一位呢?”王贤心说失敬失敬,不过自己和老胡关系不错,也没啥好担心的,便又问道。
“还有一位,则可以算作你的师兄了。”张辅道:“都说你家师傅姚少师是千古第一奇僧,其实几十年前,还有一位僧人,比起你师傅来不遑多让。”
“公爷说得可是彭和尚?”
“不错,正是彭莹玉彭和尚。”张辅有些悠然神往道:“他白莲教的彭祖师、是南派红巾军的创始人,也是威震天南的江南第一高手。我太祖皇帝打天下的班底,倒有大半受过他的教化,不过也正因为他的声威太大、威望太高,不仅元朝人视他为眼中钉,红巾军内部也有人视他为肉中刺,最终在外贼内敌的里应外合下,他落入了敌人的圈套……当时他接到自己的徒弟欧普祥的口信,说自己正在围困袁州城,攻城不下,请他率部前来支援。彭和尚不疑有他,便率部与况普天、闵总管等前往汇合,谁知行军路上便撞上了蒙元大军,被围困在瑞州城。江西右丞火你赤亲自督大军围攻瑞州。彭和尚率众奋力御守,终寡不敌众,城陷屠城,人无老幼俱无活口……”
王贤听得倒吸一口冷气,想不到彭和尚这样的英雄人物,居然陨落得这样悲壮。不禁追问道:“那彭和尚逃出来了么?他既然是天下第一高手……”
“以他的身手,想要逃生自然没问题。”张辅淡淡道:“但那就不是义薄云天的彭和尚了,守城时他既然已经允诺部下同生共死,自然不肯独活,因此拒绝了徒弟们数次护送他突围的提议,最终在手刃数十名元军后力竭身亡。”
“彭和尚果然是英雄了得,”王贤回过神,问道:“可跟我有什么关系。”
“彭和尚是你家姚少师的师傅。”张辅道。
“我家老和尚的师傅,不是道士席应真么?”王贤大奇道。
“那你师傅为什么是和尚?”张辅哈哈大笑道:“除了彭和尚那样的奇僧,天下还有谁能教出你师傅这样的奇僧来?”
“那倒是。”王贤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
“当时彭和尚的门徒遍天下,很多人把彭和尚的死归咎于陈友谅,因而愤然提兵归顺吴王,使我大吴军队力量陡增。这些人在与陈友谅决战过程中,都是出了死力的。”张辅道:“不过并不包括当时并不起眼的姚少师,他不认为这件事是陈友谅所为,但也清楚吴王是驱逐鞑虏的天命之主,知道自己无法与吴王为敌,这才拜在席应真门下,学习兵法谋略……”
王贤听得目瞪口呆,这才明白老和尚当年为啥抽了风似的非要造反,原来是有这段杀师之仇啊!
“你说这第三位高手,莫非是老和尚的徒弟?”
“不是,姚少师的武功走阴柔路子,几个徒弟虽然厉害,却不是开硬弓的料。”张辅道:“那人是小明王韩林儿之子,韩林儿是彭莹玉的徒弟,那人自然是你的师兄了。”
“韩林儿之子……”王贤嘴角抽动一下,好么,小明王都出来了。“他叫什么?”
“不知道。”张辅摇头道:“我只知道当时小明王溺水后,南北红巾军各自救走了他一个儿子,在南方红巾军的那个姓韩,在北方的那个则姓了林……”
“韩,林……”王贤脑海中猛然浮现出两个身影!
第五百九十章银杏树
韩是韩天成,又名韦无缺。当日广灵城破,白莲叛贼皆束手就擒,却独独少了韦无缺,一审才知道,原来这厮见事不好,脚底抹油了。当时知道韦无缺身世的,只有那余贵而已,但任其严刑逼供,余贵都不肯吐露内情。
回到京城,掌了北镇抚司后,王贤命人查阅南方明教的情况,赫然发现明教的教主韩德功,号称是小明王韩林儿之子,而韩德功的独子便叫韩无缺,字天成。此獠与那韩天成、韦无缺,很可能便是同一人……在江南时,为了隐藏身份,韩无缺将姓氏左半边抹去,自称姓‘韦’;在江西时,他干脆以字为名,以名为字,其实都万变不离其宗。
难道那娘们似的韦无缺,竟有这么一手硬功夫?王贤实在不敢相信,他觉着应该是另一个姓林的比较靠谱。王贤又一下想到了林三哥,那个义薄云天的昂藏汉子,在王贤眼里处处充满了神秘。比如他一身强横的武功从何而来?为什么老和尚肯买他的账?为什么那唐长老非要把白莲圣女嫁给他?
如果他也是韩林儿的孙子的话,那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此人应该是姓林的。”张辅道:“南北红巾军本来就不是一体,到了本朝更是分裂成明教和白莲,明教那边好像只得到彭和尚的兵法和阴阳术,白莲教则只得到了彭和尚的无上玄功。所以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应该是姓林的。”
“原来公爷也不知道,此人是否存在?”王贤道。
“这些年我不在中原,对后辈的事情了解甚少。”张辅道:“不过我相信他应该是存在的。”
“为何?”王贤问道。
“因为明教和白莲教仍然是分裂的。”张辅道:“明教教主韩德功野心勃勃,十余年前便有吞并白莲之心,如果白莲教没有这样的顶尖人物,早就不复存在了。”
“有道理。”王贤点点头,又问道:“这三位高手中,哪个嫌疑最大?”
“都有嫌疑。”张辅道:“胡濙的嫌疑最小,他深得皇上信任,武当山又深蒙皇上眷顾,按说不应该有此举动。不过此人浪荡江湖十余年,连老娘去世都被夺情起复,不许奔丧,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谁也说不清。”
“嗯。”王贤点点头,听张辅接着道:“所以主要还是后两者,一个是建文逆党,一个是白莲叛党,两者都有嫌疑,至于是哪一个,就看你的本事了。”
“是。”王贤点点头,没有再言语,其实若真如张辅所言,那常森的嫌疑也小得很,道理很简单,既然胡潆紧追不舍,那常森就不可能离开建文君半步,怎么会跑到京城来行刺呢?而且要行刺也是行刺永乐皇帝,朝汉王下手作甚?反正王贤以己度人,觉着自己要是建文君的话,肯定巴不得太子和汉王兄弟阋墙呢,那样永乐皇帝百年之后,才有他的可乘之机!
所以王贤觉着如果按照张辅的思路,嫌疑还要落在林三身上,也只有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林三哥,才会有条件跑到京城来射一箭。而且林三是白莲教的,在山西处理叛乱时,他便隐约发现白莲教和赵王的关系,如果这一箭是赵王命令林三射的,似乎整个问题都说得通了。
而且赵王是动机十足的。别忘了,汉王赖在京里不就藩,赵王也一样没有就藩,只是天塌下来个大的顶着,所以他一直没承受什么压力。但是一旦汉王就藩,他也得乖乖就藩,所以对朱高燧来说,帮汉王留下就是帮自己留下。
再者,若是不小心把汉王射死,皇上必然归咎于太子,若是一怒之下废太子,他作为仅剩的皇子,变成了唯一的选择。就算射不死汉王,以赵王的口舌功夫,也必能挑拨得汉王对太子恨之入骨,到时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还是最后的赢家。
所以怎么算,这一箭对赵王都是大赚特赚的,而且赵王也有条件有能力组织这场刺杀。一切种种,让王贤毫不犹豫将他定为头号嫌疑人!
不过这案子做得如此干净,想要指控赵王几乎是不可能,只能另辟蹊径了……正寻思着,便听手下一声禀报道:“大人,下马坊到了!”
“嗯。”王贤这才回过神,便看到面前一座威武的两柱冲天式石雕牌坊,额上横刻‘诸司官员下马’六个大字,提醒着臣子们再往前,就是大明太祖的孝陵了,不管官阶高低,都必须下马步行以保持敬畏。
孝陵是大明太祖皇帝的陵寝所在,也是大明朝的‘龙脉’所在。孝陵的平安就意味着朱家子孙兴旺发达、国运长久。因此,除了管理孝陵内部的神宫监外,大明又在下马坊东侧设立了与上十二卫同样精锐的孝陵卫,严密把守此处。
一群人还没靠近下马坊,就引起了孝陵卫官兵的警觉,好在有锦衣卫及时上前通报,才没有引起误会。
王贤赶忙翻身下马,整肃衣冠。一旁的英国公张辅也做出同样的动作,两人步行向前,来到牌坊下,向驻守在那里的孝陵卫官兵,出示了钦差关防,又聆听吩咐若干禁忌后,才得以放行。
不过他们的护卫都被留在下马坊外,只带了几名随从进了孝陵。
整个孝陵的建成,历时三十余年,其规模之宏大,建筑之雄伟,都是历朝所仅见的。建成时围墙内享殿巍峨,楼阁壮丽,南朝七十所寺院有一半被围入禁苑之中。只见陵园内亭阁相接,享殿中烟雾缭绕,松涛林海,养长生鹿千头、千岁鹤千只。鹿鸣其间,白鹤翱翔,令人如坠仙境一般。
王贤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但进了朱元璋的陵园后,还是惊得合不拢嘴,乖乖隆地洞,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呢,这实在是太太太夸张了!
这时候神宫监的管事牌子迎上来,向英国公行礼后,便引着二位钦差沿神道蜿蜒向上,神道是由长五尺、宽三尺三的大青石板整齐铺就,两侧则是花岗岩,以席纹铺装,是文臣武将及太监等随从人员走的。
途中经过大金门、四方城、石象路、翁仲路,走了足足四五里路,才最后到达供奉太祖皇帝和马皇后神位的孝陵殿前。
孝陵殿宏大巍峨,殿前有三层通高一丈的须弥座台基,台基前的方石大坪上,每隔一段距离有一个花池,池中种着两三丈高的银杏树,现在是三月,江南的银杏树应该枝繁叶茂了。然而此刻二十六棵银杏树的叶子都已经脱落不少,有些树甚至掉光了叶子,已经可以宣告死亡了。
王贤跟着英国公在享殿外磕了头,两人便起身仔细观察起那些银杏树来。准确地说,是王贤一人,英国公对树木没有研究,便与那神宫监的管事牌子闲扯起来。
“赵公公,咱们几年没见了?”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