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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了。”王贤点头道:“纪纲十几年不倒,肯定有他的自保之道。”
“嗯。”周新点点头道:“他的自保之道,或者说立身之道,其实分两个阶段,前一个阶段是忠心狠毒。皇上要清洗建文旧臣,他就瓜蔓抄,让千家万户家破人亡!这种事,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非得心如铁石、泯灭人性之辈才能做到!”
“嗯。”王贤点点头,听周新接着道:“但他坏事做多了,也担心自己会被皇上用来平息众怒。毕竟他两个前任,蒋献和毛骧都是这么死的,他不可能不警惕。尤其是皇上前几年停下了对建文旧臣的清洗,还干掉了陈瑛,他更会生出兔死狐悲之感。为了不让自己被皇帝牺牲掉,他一方面培植亲信,壮大实力,一方面改变了从前的立场,开始向汉王靠拢。”
王贤不禁暗暗感叹,姜还是老的辣,老周看得就是比自己明白啊!“老夫起先觉着他是自寻死路。但后来又琢磨出,他向汉王靠近,八成是得到皇上的暗示!”
“什么?”王贤一惊。
“你要记住,大明朝只有一片天,那就是永乐皇帝!朝局的走向,背后是皇上意志的体现,”周新压低声音道:“皇上不愿看到朝中有威胁到自己的势力,所以群臣愈支持太子,皇上就愈会打压太子!但是太子乃皇储,又仁厚冲淡,深得文臣们的支持,这支持,不是皇上想打压,就能打压掉的。所以皇上一面不时修理太子,一面扶持汉王起来,压制住太子。而汉王的实力天生有缺陷,加上个纪纲才能和太子抗衡!这一点我能看到,以皇上的圣明,自然更能看到!所以我才会觉着,纪纲靠向汉王,是皇上的意思!”
“那可太糟糕了……”王贤面色难看极了,他知道在人类任何时期,都是政治压倒一切。放在大明朝,就是皇权压倒一切,对皇帝来说,如何保证自己的权力不受挑战,是他优先考虑的事情,其余的事,再大也得往后排!
如果纪纲帮汉王对抗太子,是出自皇上的安排,那足以让他的地位稳如泰山,想要动他实在是千难万难了!
“平衡——这就是纪纲后期的立身之道!”周新沉声道。
“怪不得他能安坐火山口。”王贤叹气道。
“其实他心里也煎熬得很。”周新却嘲讽地笑起来道:“他应该很清楚,这一局到最后,无论是汉王还是太子赢,都容不下他!”
王贤想一想,点头道:“不错。”是这样的,如果太子赢了自不消说,若是汉王赢了的话,那他帮汉王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儿,朱高煦同样留不得他。“照大人的意思,纪纲这局棋,无论怎么下都是死棋?”
“嗯。”周新重重点头道:“平衡终有打破的一天,那就是他丧命之日!”
第三百九十七章纪千户的哀羞
纪松纪千户做了个很美很美的梦,梦里见自己在酒池肉林里尽情的荒淫,直到不小心跌到水里……我的天,好凉呐!
哗,又是一盆冷水泼到头上,他终于睁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看见自己身处一个黑洞洞的暗室,火光照亮下,朝他狞笑的却不是什么裸体的美女,而是几个精赤着上身的猛男!
“别别,我不好这口啊!”纪千户一下惊醒了,使劲挣扎起来,才发现自己被绑住手脚,吊在墙上。这个姿势他太熟悉了,不知多少犯人被他这样吊过,可是这下怎么轮到自己了?
“那可由不得你了!”一个猛男色迷迷地打量着他,啧啧道:“这细皮嫩肉的,旱道一定很紧吧!”
“啊!”纪千户吓坏了,彻底清醒过来,一脸惊恐道:“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干你了!”另一个黑着脸的猛男怒哼一声,举起沾了水的皮鞭,朝着他的下体就抽下去,痛得纪千户杀猪似的嚎叫起来。“快住手,你们王大人已经跟我和解了!”
“军师是军师,我们是我们!”猛男一边抽鞭子,一边骂道:“你个王八蛋,竟然对咱们大内侍卫下黑手,以为喝一顿酒就算了?!”说着不容分说,对纪松用起刑来,先是鞭子抽,然后用拶指,接着又是老虎凳、夹棍,据说这叫‘倒食甘蔗,愈吃愈甜’。
尽管这些招数无论从花样还是残酷程度,都跟锦衣卫的没法比,但足以让纪松这个二世祖痛昏过去,又被盐水泼醒,继续行刑!纪松这辈子哪遭过这份罪?被打得屎尿横流,涕泪也横流,只要一醒来,就忙不迭道:“饶命,你们要什么我都给你们,让我干什么都行,只求饶我一命!”
那些大内侍卫却恨极了他险些害死他们,依然变着法子折磨他,直到徐恭进来看看,感觉再下去就要出人命了,才让他们罢了手,问道:“怎么样,还想继续么?”
纪松尽管已经奄奄一息,闻言还是使劲摇头。
“那你就有什么答什么,一个字不许隐瞒,不然我这兄弟的大杵,可是饥渴难耐了。”徐恭冷冷道,边上那个猛男,配合地发出淫笑声。
纪松就是死,也不想被人爆菊,忙使劲点头道:“好,我什么都说,肯定不隐瞒。”
“嗯。”徐恭便问道:“我问你,昨晚你都跟我们军师说了些什么?”
“说了……”纪松回想起来,只觉脑仁生疼,只好实话实说道:“我昨晚喝多了,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好像说了很多我叔父的事情。”
“具体呢?”
“真记得不了。”
“你是记不得昨晚说了什么,还是记不得你叔父的事?”徐恭冷声问道。
“记不得昨晚说了什么。”纪松老实回答道。
“这好办,你把你叔父的事儿,再说一遍就是。”
“这,从哪说起?”
“想到哪说到哪!”徐恭沉声道。
纪松只好再次回忆起他叔父那传奇的半生,因为这次没有喝酒,不少地方他说得含含糊糊。但是无一例外,都招致一顿毒打,纪松这才明白,人家是比着昨晚自己说的,来听今天的口供。他也不记得昨天说了什么,但估计该说不该说,都说了不少,见再不识相,就真要被爆菊了,只好横下心来,又把纪纲卖了个干干净净。
直到见他说无可说,徐恭才停下盘问,拿了录下的口供,让他签字画押。
“还要画押?”纪松傻眼了。
“不画也行,那就让兄弟们爽下吧。”徐恭淡淡道。
“画,我画!”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纪松只好乖乖在每一页上签字画押,徐恭这才拿起口供,出了刑房。
王贤从周新那里回来,已经是半夜了,上床倒头便睡,直到日上三竿,才起身洗漱,见徐恭端上早餐,他问道:“取到口供了么?”
“已经取到了,那小子是个软蛋,连他曾睡过纪纲的小妾的事儿,都透露出来了。”徐恭笑着,把厚厚一摞笔录奉到王贤面前。
王贤顾不上吃早饭,便翻看起那笔录来。好一会儿才看完笔录,见内容上基本覆盖了起先的口供,可见纪松之前没有说谎。而且还有许多新料,应该也是靠谱的。
王贤发现自己这步棋走得太对了,拿下纪松,就等于把纪纲的阴私秘事一览无余,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样才能有的放矢地对付他。
“把那货带过来吧。”王贤端起粥碗,夹着小咸菜,慢条斯理地吃起饭来。
不一会儿,不成人形、衣裳都一缕一缕的纪松,被架到了王贤面前,这次他不敢托大了,双膝一软,就给王贤跪下,口称‘大人饶命’。
“千户大人这是怎么了?”王贤夹一筷子菜心,微笑道:“是谁把你折腾的这么惨?”
“是,是……”纪松看看黑着脸的徐恭,话到嘴边改了口,“是我不小心自己摔的,呜呜……”
“那以后可得小心,”王贤这才笑道:“还不扶纪千户起来。”
徐恭便把纪松提起来,按在王贤对面的椅子上。
“还没吃早饭吧,将就着吃碗粥吧。”王贤笑容和煦地给他舀一碗粥,端到他面前。
纪松哪还有吃粥的心情,直推说自己不饿。
“让你喝你就喝,少敬酒不吃吃罚酒!”身后徐恭低喝一声,吓得纪松赶忙捧起碗,狼吞虎咽地吃起粥来,吃着吃着,鼻头一酸,豆大的眼泪掉下来,看上去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纪千户有什么伤心事么?”王贤关切问道。
“王大人,王爷爷,您老行行好,”纪松搁下碗,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怜兮兮地央求道:“就放我回去吧,我回去一定不会报复!不,不止不报复,我还会对您言听计从,我给您当牛做马,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我一点也不担心你报复。”王贤拿起桌上的口供,扫一眼笑道:“你说,你叔父要是知道,你把他卖得这么干净不说,还给他戴了绿帽子,他会怎么想?”
“他,他一定会杀了我的……”纪松脸登时绿了,显然对纪纲的恐惧,还超过对王贤的。
“是吧,有你签字画押的口供在,我怕你报复我?”王贤笑笑道:“还有,那失踪的三十几个手下,你就不打算要回来了?”
“那些人,真在大人手里?”纪松才想起自己的手下。
“不错。”王贤点点头道:“这些人,我也招待过了,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养着他们忒费粮。”
“是是,一群饭桶。”纪松忙附和道。
“所以我可以还给你。”王贤微笑道:“不过他们能多久回去,回去多少人,就看你表现了。”
“我一定好好表现!”纪松使劲点头,想通透了自己的处境,马上检举揭发道:“其实我跟大人无冤无仇,之前叔父只是下令,让我在大人考试时做手脚,但后来是那杜百户一再怂恿,我才鬼迷了心窍,想要消灭大人的!”
“知道了。”王贤点点头道:“那你看着处置吧。”
“我一定为大人好生出气!”纪松咬牙道。
该说的都说了,王贤一眼不想多看他,让人用车拉着纪松出去,跑到偏僻的杨公堤旁,突然打开车门,一脚把他踢了下去!
纪松猝不及防,摔了个大马趴,满嘴是泥,却感动得眼泪直流,这是自由的泥土啊!
感动一过,就剩下浑身痛楚,他费了牛劲爬起来,辨明了方向,找了根木棍,一瘸一拐地往卢园走去。
一路上还有好心人,丢给他几个铜板,往他手里塞了几个馍馍,感情把他当要饭的了,而且是特惨的那种。
纪松实在没力气生气,何况他也饿得走不动了,把那几个馍馍吃了,才有力气回到卢园。
卢园门口,千户大人被掳走,千户所自然进入紧急状态,门口的卫士也比平时凶横了不少,驱赶着胆敢靠近的闲杂人等。这时就见个叫花子口拄着根打狗棍,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门卫马上呵斥道:“滚开,臭要饭的!”
那臭要饭的自然是纪千户,闻言气炸了肺,指着那几个门卫骂道:“连你们也要欺负老子么!”
几个门卫哈哈大笑道:“什么叫连我们?别人欺负得,我们就欺负不得么?”“那还真得欺负欺负你才行!”说着不由分说,把臭要饭的踢倒在地,乱脚踹起来!
纪千户万万没想到,自己回到老窝,还要挨顿打,忙护住脑袋,大喊大叫道:“你们疯了,我是你们千户啊!”
门卫一愣,旋即更猛烈地踹起来,骂骂咧咧道:“这年头邪了,什么臭要饭的,也敢冒充我们千户,这下非得打死你不可了!”
“别打了,别打了,叫杜威出来见我……”纪千户被打得有气无力道。
几个门卫这才僵住了,这臭要饭的怎么会知道杜百户的名字!
第三百九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