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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姝回忆着,四年前,镇上的粟米收成是多了还是短了?没甚特别的记忆。
刘厨娘爱贪小便宜,短了厨房的物什那是常事,夜氏和文姝是知道的,可是她竟敢将偷鸡摸狗的主意打到了皇粟上,倒是让文姝百思不得其解。
名义上,刘厨娘是小长生客栈的人,事情要是传出去了,是要惹来祸事的。
天色还没大亮,文姝壮起了胆,溜进了厨房。
她在厨房里找了下,很快就发现了那袋混在了食橱五谷杂粮里的小布袋。
略一沉吟,文姝倒空了个放面粉的袋子,用厨房里普通的粟米和皇粟调了个包,再将皇粟装好,藏在了怀里。
整理妥当后,她才摸出了那块从小贩处做彩头买下的石头,在手中翻看着。
天已蒙蒙亮起,不需要借助灯光,文姝也能看清买来的那块石头。
石头比她的巴掌小一些,和徽镇后山的常见的山石差不多样子,只是颜色略微有些差别,更黑一些。放在怀里一晚上,石头温热,表面分布着细密的暗红色纹路鲜活了些。
“照着那本残缺的凝气诀上所说,世上有很多神奇之事,人要是有灵根,有机遇就能修炼成长生不老的神仙。”文姝花了整晚翻看的那本《凝气诀》说是练功秘籍,还不如说是本野说杂谈,也不是什么得道高人留下来的,而是一名求仙不成的老道士花了几十年,一字一句留下来的修练心得。
老道士本是个替死人做法事的寻常老道,偶然得遇一位醉酒的仙师,说他身携三属灵根,可以修仙问道,老道士那时也是醉意朦胧,一觉醒来,仙师已经不知所踪。
老道士自打知道自己能修仙后,就丢下了全副身家,几十年如一日,在名山大川间游历,寻找修仙门派和得道高人。只可惜凡人修仙,犹如石入瀚海,几十年过去,修仙之路不成,老道也是阳寿已尽。书的末尾,附着几句简单的口诀,是老道用来打坐时用的“清心凝气诀”。
前世的岳文姝拿到了这本书,怕是看也不会多看一眼,就丢进了炉灶,当作了引火纸用了,现在却是不同了。
在经历过恍然若梦的惨死和昨夜黎火节上的玄龙吐火后,文姝更确信了世上真有仙人。
“灵根有大有小,有细如毫发,也有宽广如河流。世上修真之人,须身有灵根,灵根又分为金木水火土五种。根据修真不同,修士可分为:练气、筑基。。。再往下老道士就没有再叙说了,只怕他也不知道了,”书虽是旧的,从书上的遣词造句来看,老道士也是一心问道,只可惜他身上的灵根细如毫发,任凭他怎么修炼都没能有所进展。
文姝回忆着书上所说,再掂量着手中的黑石,要不是见过相似的黑石被摆放在法阵上,这样一块黑漆漆不起眼的石头,连被拾来压客栈的腌菜坛子的资格都没有。
经过了昨日繁忙的一天,客栈炉灶下的柴禾灰积厚了一拳,文姝也顾不上斯文,用脚蹭开了炉灰,让八卦法阵显露出来后,再将黑石搁在了上面。
没有丁点反应,文姝纳闷了,有了灵石还不成?
她咬咬牙,用力咬破了早一日才刚割破的伤口上,挤出了些血,涂抹在法阵之上。
修真界的法阵,无论是五行奇术中的哪一种,要想驱动,只得两种法子,一种是布阵之人的驱动口诀,另一种使用灵力强行驱动,而文姝对此懵懂不知,哪知她的血里,却是有了一种激发灵石灵力的神秘力量,她的手刚碰到法阵,浑身的血就争先恐后地涌向法阵和黑石。
刹那间,黑石表面的暗红纹路如火般燃烧了起来,红色的纹路如同活了般,从石头上爬行到了法阵上。
“吱吱嘎嘎,”熟悉而又可怕的法阵转动的声音,八卦法阵之上,黯淡的五个“金木水火土”大字中,“水火”两字亮了起来,一阵刺眼的光芒照耀而出。
不好,文姝想起了那一日的熊熊烈火和地面的冰层想着要立刻逃开,法阵上的白光犹有魔力般,将她包围住。
被白光笼罩住的文姝寸步难行,那阵刺眼的光芒越来越亮,最后将她整个人吞噬了。
待到岳文姝消失之后,法阵又没了声响,炉灶下,只剩下了那摊扒开的炉灰。
厨房恢复了安静,天渐渐亮起。
小长生客栈里的两名伙计,王财和赵富贵打着呵欠,从屋里走了出来。
“累死累活,一天到晚也就三两个钱,只便宜了刘厨娘那恶婆娘,”小长生客栈里分了四等人,这第一等自然是客人,第二等是刘厨娘,第三等是夜氏母子仨,王财和赵富贵就是那第四等人。
“你可别瞎说,那个老妖婆耳朵可厉害了,可别忘记了上次小辣椒在后院说她的坏话,被她制住了,扇了好几个耳刮子,”小辣椒说得就是岳文姝,在伙计们里的眼里,岳文姝是客栈里第二难伺候的主,过了刘厨娘,就是她了。
“怕啥,这几天刘厨娘起身的晚,老板娘过会儿都起身和文翰少爷上街去了,刘厨娘保准睡到日上三竿,”王财见刘厨娘房间里没有动静,低声抱怨着。
两人走到了厨房里一看,鼻子都要气歪了,“哪个夭寿的,把炉灶的火灰洒了一地。”王贵上前踢开了炉灰,灶底下什么都没有,法阵消失了。
“可别是厨房进了老鼠,别说了,少东家出来了,”两伙计听到楼上传来了阵哈欠声,伙计们将炉灰拢好了,就去挑水劈柴去了。
岳文翰也起身了,天色还早,妹子和娘亲都还没起身,他就掏出了昨夜花了半副身家换来的几本书,看了起来。
“既然娘亲和姝儿都让我好好看这本书,那就从你先开始,”文翰对《强体术》本没多少兴趣,只是家里的大小女人都说让他从这本开始看,他强打着精神看了起来。
心底没来由一阵慌乱,倚在客栈院中的门柱上看和书的岳文翰眼皮跳动,他挠了挠头,“怎么无端端心慌意乱,不成,要是让姝儿知道我看书走神,又要说我光吃饭,不长脑了。书上说,扎马步能聚集精神,这就试试。”
晨曦照耀下的空旷庭院中,岳文翰平手握拳,双脚张开与肩膀同宽,含胸吐气,身姿挺拔如松柏,脚尖向前,稳住中心后,深蹲下马,不一会儿,定下了心神。
8仙府
法阵中透出的白光将文姝吞噬之后,“金木水火土”五个大字化成了五色光芒,投入了文姝的体内,炉灰下的法阵彻底消失了。
小长生客栈的厨房不见了,客栈伙计的说话声变轻变远,什么也听不清了。
再度踩到平地时,文姝才踏实了些。
这是在哪里?文姝看到了双鞋履,鞋履的四周,红色的火焰在不断的跳动,她再抬头向上看,在看清了不远处的人时,眼不禁瞪圆了。
十尺见方的八卦阵,八条锁链凌空悬挂着,一名身形高大的金衣男子站立在八卦法阵之中,手腕脚腕全都被链条尾端的五彩枷锁死死扣住。
文姝从未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男人,就连曾被她认为生得很好看的陈琅在了金衣男子面前也要黯然失色。
男子约莫二十左右,长发及踝,肤色微红,剑眉斜飞入鬓,鼻若悬胆,薄唇上显出了几分讥讽的笑意。
他的五官之中,最是让人喝彩的,是他的眼睛幽若寒潭,一眼望进去,让人再也移不开眼了。
见了文姝的怔愣样,男子爆出阵大笑声,虽是在笑,却听不半点笑意。
如此的笑声让文姝急忙调开了眼,迅速理清着思绪:“你是何人?此处又是哪里?”
男子听见了她的问话,嘴角一扬,“卑下的人族,倒还有几分胆色,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敢跟本尊如此说话了。本尊今日心情不错,就姑且回答你的疑问,此处是菩提阵中阵。”
“阵中阵?我要怎么出去?”文姝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怪异的法阵,入阵前,也没个先兆,她必须尽快脱离此阵,否则娘亲见她天亮未起床,怕是要起疑心了。
“出去很容易,你既无八卦五行链锁身,只用找到本源阵眼就能出去了。”文姝听他如此一说,心里大敢宽慰。
“那就烦请尊。。。者,送我出阵,”文姝不知男子姓什名什,既然他称呼自己为什么尊,那就跟着他叫好了。
“送你出去,对本尊又有什么好处?”欢喜还持续不到片刻,文姝就被男子的话给哑住了。
好处?她摸了摸身上,除了一袋皇粟和昨夜用剩下的六个铜板,就没有其它了。
文姝硬着头皮,拿出了那六个铜板,“我只有这些了。”
“灵粟,本尊果然没看错,修真界的灵粟流落沦落到了凡间,”男人手脚未动,人离文姝也有数步之远,怀中的皇粟就如被人牵引般,脱手而出,悬空浮在了男子的身前。
“把东西还回来,没有人教导过你,不问自取是为偷也。”既然刘厨娘偷了皇粟,那就一定是有了他用,文姝掉包了皇粟,就是想让她惹上麻烦。
皇粟她一时还想不到要做什么用,但也没打算送给这名陌生人。
“卑鄙的人族,这袋粟种分明是你偷来的,还敢贼喊捉贼,”男子语带奚落,小长生客栈里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了眼里。
文姝翻了个白眼,既然被捉包了,她也懒得再反驳,顺势说道:“不管是偷来抢来,总之皇粟是我带进来的。你拿它做了报酬,就必须送我出去。”
“你可否会日常农事?”男子双手虽被锁链所住,拿取倒还算自如,只是忽然问起了文姝一些杂事来。
“什么农事不农事,送我出去,”文姝被他问得糊涂。
“回答会或不会,哪里的那么多废话,”男子冷声哼道,哼音才落,文姝只觉得身上一重,仿佛有重物压在身上,全身的骨骼筋脉都要被碾碎了。
“会,”好汉不吃眼前亏,文姝咬着牙,只得回答。
“那就成了,”链条哗啦声后。
文姝脚下再有了异动。
阵中阵上的阴阳两仪,一白一黑,形似两抹勾玉(逗号的形状),其中白色勾玉内嵌一点黑圆,黑色勾玉内嵌一点白圆,阴阳两仪。
忽然间,阴阳两仪中间裂开了一道弧形,发出了“卡嚓”的开启声。
文姝惨叫一声,脚下踩空,跌了下去。
金衣男子看着阴阳两仪再度合上,讽声说道:“道天,你以为用上古八卦五灵阵就能困得住我。哈-哈-哈,你当年一念之仁留下菩提洞天真乃大错特错。千年之后,我竟能得遇元阴之体,却带了本命真火的蛮荒鼎族之人。阴阳同体,是为神鼎也。有她在,我出阵之日,指日可待。天要佑妖界,待白弥出阵之日,亦是血洗三界之时。”
八卦法阵里,妖气弥漫,那八道五彩锁链摇晃不已,男子的大笑声,让法阵里的灵气不断涌出,妖气灵气此消彼长,最终还是灵气略胜一筹,将那股妖气镇压了下去。
脚下踩空,一阵水花,呛进了文姝的口腔。
她不会游水,文姝料不到裂开的八卦阴阳下会是水域,心中叫苦不迭,两日之间若是死了两次,也算是一种造化了。
求生的本能让她挣扎着,四肢拍打着水面,头先出了水面,呼吸顺畅了,脚触到了光滑的卵石,文姝站了起来,窘迫地发现原来落水的地方,水并不深。
身后是流水声,睫毛湿漉,挂着水滴,遮挡了她的视线。
文姝抹了把脸,鼻端钻进来的新鲜空气,让她清醒得意识到,她还活着。
清新的空气,她不禁大口呼吸了几口,心悸感一扫而空,视线清晰了些,及目处是一片被乳白色的雾气环绕的溪谷河地。
光线很好,却没有丝毫阳光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