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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无常,命运终不由己,然而此一生多少事能与你一起历过,虽不尽如人意,我也已无憾恨。你我终究不能长相厮守,这是天命,不必逆转。只要曾经那些时光你还记得,我们就还在一起。”他的声音虚幻不清,仿佛是从深深的水波之中传来,玉儿努力地听着,努力地记着,双脚慢慢地向前挪动着步子,她只想再好好看看他的样子,紧紧拥住他一次。
韩仑却并未等她靠近,身形向后一退,便即跃入冰冷河水之中,转瞬间便已不见了踪迹。玉儿冲上前去,扑进水中,水波哗然四散,然而哪里还有他半片身影。
她忍不住地要哭,眼中却再难涌出泪水来。那满河流水却都像她的泪,无语东流。
“伏羲后人。”
一个如洪钟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玉儿木然的转过身,只见一名鬼面巨人阔步走近。那巨人身着黑金长袍,无比威严,与那些鬼差魂魄全然不同,自有一番皇者气息。
“想必你一定是鬼帝了,我乱闯鬼界,你是来杀我的么?”她苦涩笑看着面前巨人,于生死丝毫不惧。即便鬼帝一掌拍下,将她碾为肉泥,她也全不在乎。
“六界之难全靠尔等悉心付出,方才得以圆满告终。小小罪责,也就罢了。鬼界终不是活人该来的地方,你不可在此停留。”
玉儿惨然一笑,道:“如此说来,只要我死了就可以是么?”
鬼帝知她心意,他统掌这冥界之河不知已经多少年月。爱恨分离早已遍阅。曾有一心为念之人,曾有悔不当初之人,形形**,或悲或叹。形形**,却总是全无归处。一片痴心,在滚滚红尘之中,却只如沧海一粟,转瞬之间便被吞没殆尽。令人不得不叹命运悲凉,天道不公。
“你心意所钟之人已经融进忘川,生生世世皆停留于此,你看不见,更触不到。凡是投身忘川之人,无不心怀执念,他的执念在你,你实不该轻贱性命,令他心寒。”
玉儿哽咽着望向河中,水波泛起阵阵雪白,她低头一看,却只能看到自己孤单倒影,难以成双。“他的心意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她掬起一捧河水,水流从指间悄然溜走。无奈,什么也没有留下。
她抬起头来,忽然看到河岸对面有一片火红的花海,花叶如针,微微蜷曲,好似难解的千千结,其色赤红热烈,风中招摇,如同血染。她忽然记起了那星亘石碑上自己的命运,可不就是这么一朵热烈绽放的曼陀罗华么。
窥透命运,她心中突然如点亮了一盏明灯。惊叹人世无常,命运原来如此柳暗花明。
她转过身去,盈盈拜倒在鬼帝面前,“求鬼帝将我化作一株彼岸花,长在忘川之畔,有生之年,无论花开花落,只愿守得一人,天长地久,至死不渝。”
鬼帝似乎并不惊讶,或许她的决定更符合他心中所想,大概也只有如此,这两个苦命之人方才有长相厮守的一日。千万年来,多少人都做了同样的选择,她不过也是滚滚红尘中一滴不起眼的相思泪。
鬼帝叹道:“吾不替你做任何决定,然事关生死,你需再三思量。生乃是大事,常人死而复生,轮回转世,死亡都不过是短短一瞬,生才是永恒。无论何事,活着才有意义。”
玉儿再拜,道:“活着不过是两个简单的字。需得看为何活着,或许换一种方式,活得会更有意义。我心已决,定然不悔。”
鬼帝点了点头,并未再多言语。只是抬起了手,一道黑色的帷幕轻轻将她笼在其中。
玉儿只觉得自己身子变得好轻,如若无痕之风,飘摇之云。她深深地向鬼帝叩首几次,站起身来,慢慢走向河边,在那水渼一侧定住了身形。她的双足飞快地化作碎光,身体如萤火般消散,她面含微笑,闭上了眼,抬起头时,眼中最后一滴泪悄然滑落。
在她消散的地方出现了一株鲜艳的彼岸花,花叶如火,热烈绽放。那滴泪轻轻坠落,滴在花心之中,蓦然间,一片潮声涌起,浪花飞溅,点点落在那花叶之上。花茎摇动着,那一瞬,好似两人紧紧拥在一起,永不分离。
第一千三百二十章,风曳红妆(大结局下)
第一千三百二十章,风曳红妆(大结局下)
十六日之后,幽迷谷。
细柳明芽,鸟雀啁啾,山光明媚,重重叠叠的山峦焕发生机,树木葱茏重生,千山青碧,白云出岫。幽迷谷中也如新生的人界大地重换了样貌。崖壁之间破损的栈道已经重新修补,断裂的悬桥业已重新架起。女娲神像也重新塑回了原貌,祭坛上长幡高高挂起,风吹旗动,丝穗摇曳如铃,春风轻轻地划过山间水畔,漾起湖上几丝清波,层层荡向山谷两侧。
夕光如梦,红日缓缓而坠,几丝碎金从远山叶隙中撒漏出,染透了一湖春水。崖壁之上的一间木阁楼上,小窗微开,暖暖的斜阳印在古老的红木梳妆台上,将那斑驳的朱褐褪成淡淡残红。梳妆台上摆上了一排珠钗胭脂。艳红的红,醉人的白。她素手执着眉笔,一点点勾描着眼角的轮廓,慢得好似静止了时光。铜镜之中,一张倾世动人的面容淡淡含笑,雪发如云,红妆如火,头上的珠钗灿然若星,却难掩那双瞳中流出的喜悦。
在她手边,那个小小的红木匣子便在眼前,盒子缝隙处不时溢出淡淡的白光。看着那匣子,她眼中柔情蜜意无限,只仿佛他就在自己面前,正握着自己的手,轻轻为自己点扮妆容。
多年以来,无论四处奔走,还是亡命天涯,她都习惯了素颜。这是自离开幽迷谷以来她第一次盛装,只为他们曾经许下的诺,那个久久以来梦寐以求的期盼。
今夜良宵,红烛燃遍,这是他们的大喜之日。
远处山峦之上,一名灰衣客倚靠着大石而坐,举酒痛饮,忽而眺向远处,双目锁在那间小小的屋宇之中。一头赤红巨狼静静卧在他身侧,安稳地打着盹。
灰衣客转过头来,举了举手中的酒囊,向那红狼笑道:“狼王,要不来点?”
赤红大狼懒懒的睁开双目,侧着瞟了他一眼,换了个姿势,又背着他懒洋洋地睡过去了。罗啸成不忿道:“嘁,这可是百年春华霜,如今人界只此一坛,你想喝我还不给呢。”赤红大狼慢腾腾地翻起身来,双眼盯着他,忽的一龇牙,森然可怖。罗啸成蓦地向后一缩,赔笑道:“给给给,我说笑。”说着便拧开了酒囊,那大狼张开嘴,罗啸成倒了些酒水在它口中。大狼品味一番,鬃毛一抖,仿佛十分尽兴。罗啸成笑着抚了抚它脖颈间的长鬃,道:“你这家伙,都已经连话都说不了了,还这么凶,真不知道那家伙以前怎么跟你相处的。”
大狼微微一顿,神光也从那万丈余晖之间望向下方的山谷,一时间眉目虚掩,似有不忍。
罗啸成拍了拍它后背,道:“我知道,你不后悔的,我也不后悔。倾珞是我的家人,也就是她的家人。婉贞,她会明白我的。”他又仰头饮了几口,眼中有些晶莹,却又豪声笑道:“我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了,从今以后,咱们俩就做个伴,天涯路远,虽然跑了不少地方,却还真没怎么看看瞧瞧。做个游侠也不错,乐得快活。”
大狼并未回应,它抬起头来,夕阳已在远山之巅,暖人的红色在它双瞳中荡起涟漪,它忽然低下颈,引吭长嗥,那声音呜咽如诉,悠扬回荡在远山之间,经久之后,才淡淡消失在万丈斜阳之中。
夜如水,月如钩。
冉倾珞紧紧抱着那个发光的匣子,慢慢走上了栈桥。数尺长的红妆拖曳在栈桥之上,灯盏映照着前路,柔和的光线落在她身上,金线璀璨,红裙如火。
像是踏上一条神圣的通路,她每一步都小心地迈着,迈得脚踏实地,心安如同磐石。栈桥时而上升,时而降阶,浮浮沉沉之间,一路走到女娲神像下方,来时的路好像走过了一辈子。
拜过了女娲,她便抱着那匣子临水坐着,一动不动地等。时间还在流动,她却已经静止,直到子夜时分,月已成朔。她看着手中的匣子,那里面承的是噬月狼王的内丹,而那内丹之中,女娲大神以牵魂之术已重塑了一个微弱的灵魂,只有在朔月时分,阴盛至极,其中的女娲之力方能达到最大力量,冲破内丹的束缚,重现于世。
冉倾珞轻轻旋开了匣子中央的卡扣,一道雪白的光从中飞出,好似一条白练,在她身周旋绕了一圈又一圈。冉倾珞站起身来,随着那光芒转动,她紧紧盯着那光的源头处,生怕一眨眼,那光芒就飞走了。
旋着,旋着,她觉得自己的手好像被人轻轻握住了。一个淡淡的虚影在她面前若隐若现,她的心忽然紧张起来,紧张地有些害怕。她不敢轻动,又不甘无所作为,只能任那虚影牵着自己的手,在一片银光闪烁中慢慢地摇曳。
慢慢的,她觉得有只手抱住了自己的肩膀,那个虚影浮现出来,还不曾见到他熟悉的面容,便已吻上了她的红唇。仿佛天下极醉人的酒,一炉最袭人的香,浓浓蜜意化入心里,像涟漪一般荡开。她闭上眼,放开一切,泪水纵情滑落,便一任自己沉溺在那深情之中,若是可以,不愿醒来。
良久良久,唇吻相离,她抬起头来,第一眼便见到了他的样子。他如今身无实体,乃是以狼王的内丹聚为外形,身影有些透明,然而那的的确确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容颜。
她哭了又笑了,拭去了泪,却又止不住再度滑落。
史云扬淡淡笑着,轻轻抬起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痕。“你看,我又回来了,不是吗?”
她一笑,郑重地点了点头。史云扬抚着她耳鬓的发丝,道:“今晚,你真的好美。”
“这一生一世,我只为你梳妆。你想看,什么时候都可以。”
史云扬凝望着她的双眼,她双瞳剪水,明媚之中充满着祈望,淡淡的哀伤。他不由得心下一软,握紧了她的手。“倾珞,嫁给我好吗?”
那句话迟来很久,她心中时时等着,渐渐地成了一个夙愿。而如今终了,那个愿望终于成了现实。她破涕为笑,可片刻间,不知从哪里来的悲伤却突然压住了心头。她掩住了唇,眼泪再一次忍不住地簌簌而落。却又一个劲地点着头,颤着声音说着:“好,好。。。”
女娲神像之下,两人携手叩拜,相对而揖,天证佳缘,地结连理。礼成之时,天边繁星点点,彷如无数双眼睛睁开,为两人送来祝福。
相依相偎,冉倾珞素手弹一曲《凤凰于飞》,长天传音,千里呼唤。夜枭肃声,蝈虫息音,整个夜都静静的听着,悄然在这美妙的夜晚中沉沦。
不知不觉,漏刻催更,天已经渐渐地泛出了点点暮白。史云扬的身体变得更通透许多。两人看着天边,静静等待着日出的那一刻。
那是最美的一个时辰,也将是他们最后一个时辰。
“倾珞,你不要怕。也不要遗憾,我们。。。已经很幸运了。”
“等你走后,我会去寻找时间之隙。传说世间有那种力量,能让人再度回到过去,令一切从头开始,我想去找一找。即便一切再重来一遍,我也还想遇见你,等着你,爱着你。”
“那终究不过是个传说,万事不用强求,随心就好。这一生我有着太多的负累,其实我只想做个寻常的人,和你天天看日出日落。世事如此,那也没什么好怨怼的。”他望向远处,说道:“看样子,日出一定很漂亮,想必夕阳也一样很美。”
说话间,一轮金黄的初阳破壳而出,缓缓从山外绽出万丈金光。那一瞬,史云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