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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人就是可以这样,说他对世俗的一切厌烦那倒也不是,说他冰冷淡漠也不全然,但他就是可以像优雅的万兽之王一般,连根胡须都不牵动就统御群兽。
冠明早习惯了这少爷的模样,要不还以为这家主子不是没血没肉就是犯了失忆。
“就是你在湾口发现的那个女人啊!她是还没清醒啦,但是已经脱离险境了。”
力武闭上眼睛,往身后躺椅躺下,修长的双手枕上后脑,对于管家的话一点兴趣都没有。
面对这样的主子,热心肠的冠明哑口无言,但他真羡慕少爷那种举手投足自信优雅的风范,虽说模样是冷酷了点,但连同是男人都会着迷,就让人不忍对他的冷冽太批评了。
第二天,天气微热,主子换了地方乘凉,宛如高尔夫果岭的草皮上,他捡了大树旁一地荫凉处,裸着上半身直接趴躺在绿毛巾上。
冠明相信,有成千上万的女人巴不得成为那条绿毛巾。
少爷黝黑结实的手臂撑起上半身,由于戴着墨镜,只有手指久久翻动绿毛巾上的书,让人知晓他是在看书。
他的主子连手指都漂亮结实到让人遐思,平平是男人,上帝对主子太厚道了,他踩着草地来到力武身边,“少爷,您的长岛冰茶。”
蒋力武并没有改变姿势,慢慢的问:“旧街一直都是这样无人管治,自生自灭?”他翻着地形探勘人员调查的资料,心中转着他的计画。
日子太闲,闲到让他想替港督政府做些“事”。
少爷在问他话?!冠明一时不太习惯,这个处事果断、自信,无往不利的少爷在问他话?“呃……一直是这样没错,大部分的人急着出来,没人太用心去理会那里的好坏……”
“小孩呢?”香港政府太现实,养着一国现实利益挂帅的子民。
这是个什么问题?小孩?不都这样子长大吗?冠明一时无言以对,支支吾吾回答得风马牛不相及,“你在旧街捡的那位小姐今早醒了一下,疯狗般乱叫,医生说,她可能连自己都给忘了。”
力武墨镜下的眼神无力的转了一圈,这白痴!他回的这是什么答案!他微愠的坐起来,“哪、个、小、姐!”再一次提起哪个不重要的女人,他会叫这个管家卷铺盖走人。
“少、少、爷……”他答错了?冠明以为少爷会提起旧街,一定是和那个可怜的女人有关嘛,他今天早上央厨房张婶弄了些清淡小菜给这个可怜女孩送去,才听护士小姐说,大清早这女孩醒来,杀鸡一样吵醒整层楼房的病人。
“那该死的女人还没家人去领尸,是不是?!”
“少爷!她没死!几天前我就跟您报告过了。”冠明心中暗念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我这个主子就是嘴坏,您大慈大悲,可别跟他太计较。
“没死也犯不着你去忙,她自有家人会去!”生活中,他只习惯熟悉的人的名字出现在他耳内,多了让他厌烦,就连那群莺莺燕燕他也不记得几个名字,更不曾花过心思去记。
“少爷,吴警官说,没家人去认找她啊!”可怜了这个女孩。
“叫他上电视登广告,香港就这么弹丸之地,马上叔伯阿姨、爹娘兄弟满坑满谷认人,炽旭这家伙在搞什么!”办事效率烂透了!
“您别怪吴警官,他说,这女孩可能是遭人迫害,若此时张扬宣告她没死,到时家人没找来,倒引来杀机,所以只能从各刑事单位寻找失踪人口中,看有没有条件和这小姐相似的人,只是……到目前为止……一个也没有。”就是这样才让人心酸,冠明说着,心坎儿又纠结成团。
力武头痛欲裂,“冠明,你只有二十八岁,不是八十二岁的老翁!肯省你氾滥的同情心!”起先以为年轻人当管家简单不啰唆,岂知道冠明比老头还难搞,他早该知道的,一个二十八岁的大男人会来应征管家,绝对不会是太正常的人类。
换掉他?!力武咬咬牙浮起炽旭带着挑衅微笑又欠揍的脸说的话。“别装了,若冠明想离职,恐怕你会比人家还不舍。”
他妈的!这狗炽旭!
在冠明所说的病房里,下午上演了一场比早上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腥风血雨”。
邵葳在白色的房间第二次清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眼睛张开了不知几分钟,她才开始有疼痛的感觉,而且是揪心扯肺肝肠俱裂的痛。
下一秒她开始尖叫,“啊!啊!啊!痛死我了!痛死我了!啊!!救救我!!啊──”
她举起插满点滴的手臂,紧紧捂着头狂叫,然后扯着黏贴在她手臂上的针管,不管血柱喷飞,她企图让手上的疼痛取代脑内嗡嗡如虫咬的巨痛。直到医护人员匆匆忙忙赶来,迅速的补上一剂镇定止痛剂。
邵葳依旧强撑着大眼咬牙切齿,根本不管血柱如泉涌。双手失去自主权,她开始大力舞动双肩,瘦弱的双肩仍抵不住护士的铁臂,只换得气喘呼呼,可怜兮兮的喃喃:“放……开我。”
“快通知吕医师,说第六病房醒了!”老护士用粤语发号司令,却进入邵葳逐渐平静下来的脑中。
老护士将邵葳体温及脉搏血压量妥之后,等待医生来查看。
半小时之后,炽旭在医院通知下前往医院。
她的头发被剪去了一长段以便开刀,丑陋的纱布仍占据她左边的脸,依然不易辨识出她原本的外貌,但更难的是,这女孩身上没有任何证明身分的文件,警方为此也已调查许多失踪案件,但一星期以来,却没有任何消息。
医生之前就对他说过,这女孩有吸食毒品的反应,而且看情况还是巨量,所以要他有心里准备。
准备什么?他和她非亲非故,她的死活是不会牵动他一根神经,他推开病房的门,想起二愣子冠明,也许这小子才需要一些心理准备。
同时,他看见女孩双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发呆,消瘦的手臂上挂着点滴。
他静静站在病床旁,女孩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她似乎记不得所有事情了。”伴随在侧的医生向炽旭报告。
“是行为失能还是失忆?”之前提过,医方还检查出她有使用毒品过量的反应,所以很有可能造成脑部严重受损,对于医生的宣判,干刑警这么久的炽旭并不意外。
“依她前次醒来的情况判断,她并没有行为失能,可能是失忆没错。”
炽旭眯起眼沉思起来,“谢谢,我会视情况做笔录。”
医生出去之后,炽旭才在女孩身旁坐了下来,喃喃自语,“失忆是什么感觉?忘记所有一切?空白?那会是多么快乐的事。”他用低低的粤语低喃。
邵葳将原本放在天花板的视线移到说话的人身上,凝视了好久之后,本能的用相同的语言回答:“痛。什么感觉都没有,就是痛。”经过上午的发狂,她已较能接受现在的情况,连再度发飙的力气都没了,所以给眼前这个陌生男人一个较平稳的回答。虽然她觉得每个人都很陌生。
她回答他的话?!声音微低却轻柔,让他浮起浅浅的笑意,“还痛吗?”
邵葳并没有回答他,反问:“我认识你吗?”
炽旭摇头。
“没有认识我的人?”她是谁?叫什么?激动的因子又开始躁动,她怎么会变成这样,谁来告诉她呀?
炽旭感觉得出她已开始激动,伸出有力的手握住她伤痕累累的手,“别急。别急。”
邵葳接收到他传递过来的力量,竟让她就这样平稳下来,深吸几口气,她难过的开口:“你是谁?”
炽旭没有回答,邵葳皱皱眉头,“救我的人?”
他摇头,“我猜你以前应该很聪明。”
这话让邵葳眉头锁得更紧,“我的头到底受伤到什么程度?我会变笨?变白痴?”
炽旭再次施压,稳住她想挥舞的手,“不会。你只是暂时失去记忆。”
邵葳锁住眼前这个男人的眼,慢慢放松从醒来到现在一直紧绷的神经,崩溃的大哭起来。
炽旭将邵葳的脸轻柔的压在自己的胸膛,让她的眼泪透进他上好的衬衫,浸湿他的胸膛,直到女人喊痛。
“怎么了?”
“眼泪渗进纱布里,又咸又麻。”邵葳一边哽咽、一边自制的推开他的胸膛,虽不知过去的她是怎么样一个人,但本能中,她似乎不习惯在人前哭泣。
“别哭了。先养好身子。”虽说外伤不严重,但她的身体仍有太多问题有待观察,恐怕还要住院一阵子,说着他就要起身。
知道他要走了,她竟担心起来,来来往往看她的人不少,有医生、护士,她都没有这种信任感,为何唯独对这个人有种亲人般感觉?“你会不会再来看我?”
他看着她孤单的脸,点点头,然后推了门出去。
之后,每见他一次,她便多一份活力,他觉得她的活力似乎会感染人,只要伤口不发疼,她可以成为模范病人,连不常笑的铁面护士都对她展露迷人的微笑。
“告诉我,你怎么收买那个铁面护士的,我进进出出这医院数百次,她没对我笑过。”炽旭宠溺的在她耳边发问。
“我给她糖吃。”
“真的?”这么简单?
“真的,给你一些,你下次送她。”
结果,当炽旭真的将糖果拿给铁面护士的时候,她只差没将糖果往他脸上砸,只骂了一句:“神经病!”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这才知道她摆了他一道。
这样一个善良活泼的女孩适合谁?一时他感应不到,但答案很快就会浮上脑海了,他相信。
至少他肯定,他绝不会让她到安养院。
力武蕴藏着火焰的鹰眼,凝视着眼前的两个男人。
全香港就这两个男人最难缠,偏偏全给他遇上了!
“为何我一定要收留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她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力武极少真正显露他的愤怒,可见他是真的生气了。
冠明的头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你不收留,她就只有社福中心安排的路子走了,谁晓得她会被送到哪个安养院去,说不定再被她的追杀者见着,悄悄再补她一刀。”炽旭慢慢将钓大鱼的长线放下。
“那是她倒楣,怪不得人。”他不会让一个陌生女人住进来,绝不!
“但是冠明是她的保人。”
“但是?保人?”力武已经嗅到了不寻常的问题。
冠明的脸色大变,心跳声几乎在场的人全听见了。
“对。若这小姐出了什么事,冠明是第一个脱离不了责任的人,在案子未厘清之前,发现她的人是唯一保证人,换言之,原本这个保证人是你。”炽旭稳稳当当的陈述。
其实情况不是这样,冠明心惊胆跳的回想刚刚的情况。刚刚在医院,冠明遇到了吴警官,也不知是怎么说通他,竟然让他在不忍这小姐被送去安养院的情况下,签下作她保人的约。天啊!少爷要是知道了,铁定会将他大卸八块。
而吴警官竟这样偷天换日的不着痕迹,他可是吓得心脏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力武一张脸铁灰得几乎呈黑色,此时火苗从他眼里燃烧,而他只能咬着牙陷入一片沉默。
炽旭见已成功,踢进临门一脚,“小葳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会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