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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是有缘-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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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朝一日,我碰上了什么失恋之类的严重事,难道整个瘫痪下来不成?

正对着一大叠货单入神之际,有人推门走进我们公司来。

我抬头一看,是个男的。

他瞧我笑一笑,跟着赶步上前跟章德鉴打招呼去。

“办公室还像样啊!”

章德鉴起来招呼:“地方浅窄。整间公司还不及你的办公室宽敞。”

“我老早打算专诚拜访你的宝号。”

“老同事,客气些什么?”

章德鉴走过我办公桌来:“我给你们介绍。周六在君度大酒店,你们碰过面了。”

我礼貌地跟客人握手,完全想不起来,在那婚宴上曾见过他。

“阮小姐,我姓钟,叫致生。”

“钟先生,你好!”真奇怪,这钟致生,竟记得我的姓氏。

“钟致生是永通银行的经理,专管信贷。要置业安居,可找他帮忙去。”

钟致生笑:“现今家家户户都流行拓展资金,扩大投资,越有身家的越多借贷。阮小姐府上如有用得着永通银行的服务的,请给我们一个机会!条件跟给章氏的一般优厚。”

我无辞以对。只觉这姓钟的很口甜舌滑,极尽逗人欢喜的能事,真是生意推销的人才。

我就不能胜任这种市场推广工作,要我埋头苦干,缜密地计算出一盘盈亏得失的数目,知所取舍,我还能自信可以向老板交卷。要我对牢张三李四为招徕生意而大献殷勤,可真不必了。

钟致生一直逗留在公司里凡十多分钟,天南地北地谈。他其实并不算讨厌,只是太着迹地表现他的好意而已。

“有空一起吃顿午饭吗?”钟致生问,对象不知是章德鉴,还是把我也算在里头。

“好,这就去吧!”章德鉴看着我:“你且跟钟先生去,我先把这信件草拟好就来!”

太自然的安排,使我难以推却。于是抓起了手袋,就跟在钟致生后头走。

我从来没有到过这家叫陆羽的茶室来。

是闻名已久,却未试过跑进来用茶点。

“这儿的点心很精美,你没有来过吗?”钟先生问。我摇摇头。

“初出道的年轻小妞,只爱上大酒店的咖啡室?”

钟先生突然的显得老成起来,差点令我失笑。

“你跟章德鉴是永通银行的旧同事?”我问。

“对。我比他还晚一两年出身。在永通挨了整整十个年头,他已重出生天,我仍在苦海沉沦。”

“钟先生,你言重了!”

“说的都是真心话。工字不出头,再高职位,仍是人家使唤的代号。”

换言之,再小的生意,还是可以支使人家的老板。

我不期然地苦笑一下。

我说:“何其不幸,我既非大机构的高级职员,又不是小生意的老板!”

没由来的借题发挥,长嗟短叹,实在很不得体。我一下子惊觉过来,已经太迟了。

“你今年是毕业的第二年了吧?”钟致生笑着问:“这么心急比较,对自己并不公平。”

做人处事真是要讲历练的,我在钟致生面前,委实显得幼嫩了。

他如此笑语盈盈,就把我酸涩的那句消弭于无形,且给我带来很大的安慰。

钟致生点了很多碟点心,不住地催我品尝。

我问:“怎么章先生还没有来呢?”

“别等他!待会他出现了,再给他叫些新鲜的,不就成了?”

点心实在美味可口,如果我心上不是还有点见外,吃的速度会更快。

钟致生不是个言语无味的人,他很晓得找熟识的事物作话题。

第10节

最近,我和章德鉴研究一门冷门至极的生意,把女性专用的人造首饰,办到南非去。

此事钟致生竟也知晓,很不经意,却又相当诚意地问我意见。

“钟先生,我的意见作不了准,我只是小职员。”

“德鉴非常的器重你。他跟我商议这生意计划,安排银行信贷时,提到这一年得你辅助,他才有信心大展拳脚。这门生意还是你向他献计的,是吗?”

献计倒不敢当。是我无意之间,给了章德鉴灵感而想出来的意念是真。

平日,我少有外出午膳。那天,去买午饭盒时,迟了二十分钟才回公司来,害那章德鉴饿弯了腰。

我连忙的打恭作揖,郑重道歉。

章德鉴那天定是心情好,跟我多说了两句话。

“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大有所获?”

“什么?”起初我有点不明所以。

“女孩子们趁午膳时间逛公司,其实是搜劫自己荷包,看见了衣服首饰,便情不自禁地买呀买的。真是!”

章德鉴一边吃着扬州炒饭,一边笑着说,腮帮不停鼓动,煞是有趣。

我看他神情轻松,也放了胆量,回敬他几句:“你很不值我们这种所作所为?”

“社会上全是晓得积谷防饥的人,就无法维持货品的新陈代谢,繁荣经济。”

这真是句颇含侮辱的说话,我的此举难道叫错有错着吗?真有点生气。回心一想,可又未尝不有几分真理在。

就在刚才,信步走进百货公司去,看他们本周的银制首饰大倾销,就可见一斑。

女人们个个亢奋至极,塞在那几个摊位内,挑呀拣的,有点像齐齐玩寻宝游戏,谁也不打算落在人后。

我受那种闹哄哄的气氛感染,岂只驻足,简直情不自禁,突然一种不买白不买的冲动支使着自己,也变成了疯狂群众的一员。

心里头又着急要快快把饭盒买回去,于是胡乱地捡起了其中一条银色的摩登艺术颈链,立即付款,算是大功告成。

一路走回公司里去,心上不无悔意。

这么一件饰物,其实要配适当的服装,才能戴出气氛来,我的衣服全是普通至极的上班常服,戴了这条摩登颈链只有显得突兀。要为此而添置另一款衣服,岂非一阔三大?

真是财不入急门。心上一急了,都没有考虑清楚,就花掉几十块钱,一整个星期勒紧肚皮不吃午膳,才积回这笔数呢,不是不懊恼的。

故而,章德鉴所言也未尝无理。

我只好轻轻地叹息一句:“女人自己老不争气,难怪予人口实。做女人生意真好,货靓固然吸引,就算货色平平,一旦三五成群逛公司去,总会有一个两个一时错手,买下来!”

“你有感而发?”

我点点头,管自拿那条颈链出来,摊在办公桌上看。

“蛮好看的,流线型饰物!”

“若是给非洲女人戴,连衣服都不劳费心,气氛配衬极了。”我苦笑。

“对啊,非洲女人顶流行戴这种饰物。”

章德鉴竟然煞有介事,一直把玩着那条颈链,继续说:“我记得年前有位非洲商人来香港,永通银行的同事跟他和他太座吃午饭,席间那位太太就问起,何处可以买到类似这种款式的首饰。”

章德鉴眼神流露一股喜悦,凝望住我好一阵子。然后说:“你看,有没有生意可做?”

我很话头醒尾,立即答:“你要把首饰输入南非洲去?”

“有何不可?”

“对生意人只要有生意可做,何处不是乐土?非寻出来不可。”

看上去好像很儿戏,然而,我们真的就此在心上记住了,且立即探讨这种生意的可能性。

事不宜迟,我把那颈链翻来覆去地看,找到了一个美雅的字样商标。于是立即翻阅电话簿,寻出几间美雅的公司电话号码,不厌其烦逐间摇电话去询问。

当手指头因不停拨动那电话转盘而开始酸痛时,寻着了。

对方说:“对,我们是那种银制首饰的厂家。”

我兴致勃勃地求见那美雅的经理。

美雅的厂房规模并不大,位于观塘的一幢工业大厦内。

那美雅的经理叫唐守天,年经不大,四十岁上下,很和蔼。

我道明来意,希望他可以帮助我拓展一条新的出入口路线。

“阮小姐,你对非洲的市场这么肯定?”

“唐先生,在我未答复你之前,可否请你先答复我一个问题?”

对方诚意地点点头。

“你们的货品只销本地和东南亚,是不是?”

“是。”

“从没有远销非洲?”

“没有。”

“既如是,反正是一个你从没有接触过的市场,如果帮助我们拓展成功,你无疑是从零开始,得益甚大。就算白白帮了我们的忙,你的损失又有多少?”

我的意思最明显不过了。对美雅而言,肯把一批银制首饰样本给我,去试探市场,是举手之劳。我若能打出一条出路,他们就是以小刀锯大树了。

至于非洲是否一个容纳银制首饰的市场,根本连我也不知道。被他一问,情急之下,只好似模似样说出条大道理来。

也只有如此似答非答的轻轻带过,才混得过去。

真是时来运到,这姓唐的竟然很快地答应,把美雅出品的多种银制首饰样板交于我,由着我拿去试探市场。

喜出望外之余,我禁不住傻里傻气地问:“唐先生,你对我的信任,令我感激而骇异。”

我老实地再补充:“这是我单人匹马,跟人接洽生意倾谈合作的第一次。”

“不谢。阮小姐你聪敏过人,拿准了生意人的心理,只要我们弄清楚自己定出的底线,又能透视将来获利的可能,就不怕放胆去信任其他人了。世界上没有只靠自己而做成功的生意,反正是要跟人合作的。”

走回章氏去的路上,心情异常的轻松。

经过皇后大道中时,看见了那个惯常蹲在永通银行旁边的盲眼乞丐,我刻意而诚心诚意地扔下了五毛钱给他。

从前,我每见到这么个上班似的盲丐,心头就起了狐疑,不知他的残疾是真是伪,若只是一个惹路人可怜的包装,我就被他骗得太无辜了。故而,我从未施舍过他。

今天不同了,我真的想通一些道理来。

我们不必花太多时间去研究别人行为的目的,最要注意的是自己的能力范围以及得失的可能。

如果我连一两毛钱都得省约节俭,那么就算这盲丐真的身负残疾而乞食街头,我也爱莫能助。

相反,我今天心情愉快,正想找一件半件善事来做,刚巧遇上了盲丐,正好了却心愿。何乐而不为?

既有人苦心孤诣地设计出惹人怜惜的招数来,喜欢的不妨买买帐,所费无儿,最低限度满足了同情心,不喜欢的横行竖过,不用管别人真伪。

第11节

章德鉴跟我分头进行,找到了非洲几间中型洋行的名字与地址,立即草拟了一封市场推广的信函,连同首饰样板寄去。

出乎意料之外,竟有了鼓舞性的回音。

一家叫佛特尔的洋行回应得最直接而具体,愿意订购一小批银制首饰,并提出要求,在货物运抵之后的三月内,他们有权依目前拟定好的条件,成为这批银制首饰在非洲的独家总代理。

这无疑是对他们十分有利的条件,有点像买楼花,先下了订,有货在手,在未达成作最后成交的那一段时期内,不妨议盘,试看市场的承接力,若发现有潜质和合理利润,当然不妨代理。这三个月,佛特尔缚死章氏,不可让别间公司插手,就等于垄断了市场,再从容地察看货品的销售能量。

章德鉴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后者来自一份小小的不甘,他说:“佛特尔限制了我们的自由,是否太苛刻了?”

我笑。

完全驾轻就熟地答以相同模式的一句话:“我们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当我们只有独一无二的对象时,一就是做,一就是不做,做了,哪来不忿。除非有比较,才能挑选对自己宽容的一方作为合作对象。

我是一言惊醒梦中人,章德鉴终于乐不可支地去跟银行商谈,以及安排货运信贷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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