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罂粟谷中,火光如海浪般起伏。
“我们该走了!”
文佩转回身来,风拂着她火红的衣裙,几乎要让人误以为她是刚自火海中走出的,一向沉静的眉宇间有着难得的怅然之色。
江峰似是知道她的心意一般,开口叹道:“真没想到这位罂粟谷主竟是如此桀傲之人,一旦发现自己被人利用,连这么多年打下来的基业也忍心付之一炬!”
文佩点点头,“我要回去了!”
江峰看着她的神色,已经了然了她的想法:“听他说北丹西疆要出兵,所以担心徐兄了?”
文佩再次点头,见他已明了自己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言,向自己的爱马走去。
江峰的声音还是追随在身后。不似他外表的沧桑,他的声音中总是透着一份沉定的开朗:“我陪你回长安吧?”
文佩回眸看向江峰,似能穿透人心的眸光停驻在他的脸上。
一路行来,江峰并没有隐藏过他的心意,文佩也不能不为之所动。她本不擅言语,踌躇了半晌之后终于开口道:“多谢你!”
江峰怔了一怔之后笑了出来:“知不知道我答应来处理罂粟谷之事时,令兄怎么对我说的?”他回想着当时润之的语气,“‘那……我就不谢了!’”
文佩是深知润之心意的,听他那么一说,不由也笑了。
她素来冷淡,是不常笑的。这难得地一展颜,似是千年玄冰终于遇上了阳光,焕发出夺目的光彩来。看得江峰一呆,只听她低声道:“但,我还是要多谢你!”
文佩的马儿见了主人,一声欢嘶,自动奔到了她面前。江峰也唿哨一声,召唤稍远处自己的爱马,沉声道:“二姑娘……”
文佩翻身上马,红衣飘飞,“叫我文佩吧!”她持缰在手,没有立即前行,而是自马上回过身来,等待着江峰。
这就是她表达的方式了。脱口而出那一句话时,她的心中陡然一松,知道自己心中曾想预留给那个神秘人卓风的位置,已经被眼前这个同样是来历不明的,看似沉稳沧桑,却又总含着一份开朗的人捷足先登了。
眼看着江峰自惊愕中会过意来,文佩再度一笑,策马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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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翟月幸不辱命,高丽撤军啦!”
润之一笑,道:“先前送来的报告,在下已经看过了,子聂兄处理得十分漂亮。”
“也亏得先生在东边边境作出一副调动粮草的样子,让他们疑神疑鬼,不知我们兵将安出,这才乖乖地罢手了。”
润之笑了笑道:“那是兵部袁大人的主意。”
翟月赞道:“好位袁大人,果然不凡!”随即自袖中取出一卷东西来,压低了声音,道:“这是这次亲历三韩之后重绘的三韩地图,还请先生指点!”
润之愕了一愕,真的没想到翟月居然没有忘却重绘地图之事,不由失笑道:“各人有各人的嗜好,子聂兄的嗜好竟是绘制地图!”
翟月不以为意,道:“这也算是与众不同了,呵呵!不过,各人也有各人的弱点,这次三韩一行,翟月可是多了个绰号了!”
润之奇道:“什么绰号?”
翟月故意叹了口气:“唉!那高丽的李定乾可恨透了在下这个搅局的,背转身去用高丽话大骂我‘三矮子’。他还以为我听不懂高丽话!也不想想,他都能说汉语了,我还能不懂高丽语?结果,我临走时用高丽话跟他打了个招呼,他整个人都僵在那儿了,脸色直发青,怕是到现在都还没回过色来呢!”
润之被他眉飞色舞地说得忍俊不住,与他一同放声大笑了出来。
止了笑,润之这才道:“三韩之事真多亏子聂了!现下的局势,子聂也当有所听闻了吧?”
翟月敛了笑容,正色道:“西北两面当真出兵了?”
润之点了点头,神色间似是透出一份倦意来,“接下来的事,可能还会烦劳子聂。日前你的特使身份只是暂时的,不久朝廷会正式下文任你为参政……”她转过头来,一笑,“恭喜子聂,入阁了!”
翟月先是一怔,随即大喜。不知多少官员,熬了多少年也熬不到入阁的那一日,他却马上就要进入整个华朝的权力中心了。他感激地看向眼前的白衣青年,知道他虽不言,自己的入阁却定是与他相关的。
润之看出了他的心意,笑道:“破例让子聂入阁,是因为朝廷此时正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不必看我!”
翟月知道自己失态,脸上不免泛出些红意来。
润之不由笑了,道:“想不想去看看兵部的沙盘?”
翟月又一怔,接着,真真是大喜过望,忍不住一揖到地。
兵部负责军事,拥有全国最准确的地图,而兵部的沙盘,自然也是最为精确的。但是,涉及军事,那地图与沙盘当然都是绝密,寻常人根本无缘得见。翟月痴好地图,若是始终不得一见,岂不是绝大的憾事!
当下润之就引着翟月来到兵部。她的身份特殊,翟月也即将入阁成为参政,再加上兵部尚书袁子思亲自相陪,又有谁人敢加以阻拦?
翟月总算是亲眼见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东西。
那沙盘虽叫做沙盘,实则是木制的,不知是多少巧手匠人雕就后拼合而成。只见山峦起伏,数色丝带蜿蜒其中,实在是精致无比,摆满了整个房间,就似是一座具体而微的江山。
润之低声道:“绿色是林,蓝色代水,白色是路。”顿时解释清楚了沙盘中各色丝带的含义。
现在的沙盘上面铺了一层细沙,插起了各色小旗,以表示不同的军队。
北疆方面,一列黑旗指向华朝,标着“李”字的黄旗正严阵以待。而西方的情况则严重得多,数队白旗已经突破了西疆守军的防线,进入华朝境内了。
翟月“咦”了一声,问道:“西疆来的是哪一族?”
“阿乞力族!以及几个小族。”
翟月不敢相信地看向润之:“带兵的是那个阿乞力汗?”
润之摇头,与袁子思交换个眼色,“肯定不是!”
沙盘室外传来兵部官员的声音:“徐相爷,袁大人,刚刚得到加急战报:肃州失守,卢老将军战死,副将黎海退守甘州。”
室中三人的脸色都沉肃起来,袁子思一挥手,将一支黄旗钉在了甘州位置,而肃州的那一面“卢”字黄旗,却终归是要拔下了。
袁子思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沉重,“肃州城是他们攻下的第一座城池!”
润之与翟月也不禁心头沉重,他们都明白袁子思的意思:阿乞力族本不擅攻城,也从来不攻城,他们以前入侵的目标只是财货女人,而一旦他们开始攻城掠地,也就意味着他们的目的已然不止是财货女人那么简单了!
润之的声音打破了沙盘室内的寂静:“卢老将军战死,谁人可替?”
袁子思垂首看着沙盘,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我去!”
润之和翟月同时一惊,难道说兵部已然没有胜过卢老将军的战将可遣了?
润之正想说话,室外再次传来声音:“徐相爷,皇上召见!”
润之紧抿起薄唇,静了一静,道:“大人且三思,我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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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睿再度召见润之的地方是养心殿。
属于皇帝的龙椅之旁,垂着一挂珠帘,帘后端坐着一位衣饰华贵的宫装女子。
润之见状不由皱起了一双剑眉,只能先躬身行礼。
李睿年轻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先生不必多礼,快快平身!”
润之直起身子,两道剑眉还是蹙着,看向那珠帘,“陛下,这位是……”
“哦,这是长庆宫庆太妃!”
长庆宫庆太妃?那就是明宗的庆妃了!原兵部侍郎之女,中书令苏林泉之妹。听说她十分贤良淑德,太子李锐自七岁丧母起就是由她抚养长大的,因此太子视她与亲母无异。
润之再度躬身:“徐文英见过太妃娘娘!”
帘中传来温婉动人的声音:“罢了,先生免礼!”
润之只觉她语音轻柔娇嫩,似是比自己还年轻些,不知她如此的青春年华皆耗在宫廷之中,会是何等的滋味?
李睿的声音自珠帘旁传来:“先生这几日皆在阁中,当已知西北的战况了?”
润之转向李睿,沉声道:“刚刚在兵部听到的消息,是肃州失守,卢老将军战死,副将黎海退守甘州。”
李睿“啊”了一声,显然这最新消息还没传到他耳中。
庆太妃那温婉动人的声音倒自珠帘中传了出来:“先生的消息好快啊!”
润之眸色深沉起来,转目看向那光华灿烂的珠帘。听她的话,竟是有着几分挑拨之意。
李睿果然神色不豫,他还没得到消息,润之却已然一清二楚,让他有种自己被架空了的感觉。他尚年轻,不快的心情忍不住流露在了脸上。
润之紧抿起唇,脸色一沉,道:“陛下虽然未及弱冠,却也有一十七岁了!太妃娘娘也非太后,依我大华的律法,娘娘还没那个资格垂帘吧?”
她也是难得如此之怒,朝中局势如此紧张之时,庆妃居然还有闲心去挑拨皇帝与首辅之间的关系,不知是何居心?
她一怒之言正说中了庆妃的心病。她虽受宠,也抚养了太子那么些年,却始终未得封后,因此,明宗逝后,她也不能名正言顺地成为太后,而只能得了个“太妃”的名份。
珠帘后的宫装丽人站起了身,声音依然温婉,语气却有些淡淡地:“先生责备的是,是哀家失仪了!”竟自走出了养心殿。
润之一怔,看向李睿,果然少年的脸上显出更多的不忿来。看来,这庆太妃显然是深知自己这位养子的脾气的,已经成功地挑起少年君王对润之的怒气了。
“长庆宫母亲无资格听政,那么,朕总有资格听政了吧!”少年的脸色也是沉沉的。
润之压下了心头的怒气,笑了一笑,正欲说话,宫外却传来了报事太监的声音。
“皇上,有紧急军情!”
李睿看了润之一眼,吩咐道:“进来!”
一名兵部官员匆匆进来,跪地禀道:“禀皇上,加急战报:肃州失守,卢老将军战死,副将黎海退守甘州,敌军已经渡过张掖河,直逼甘州城下!”
润之不禁动容,西疆联军的速度竟是快得异乎寻常,可见她和袁子思的判断决然不错,那带兵之人定不会是原先那个粗暴无能的阿乞力汗。
李睿却冷然问道:“如此重要的消息,为何此刻才报来?”
那兵部官员一怔:“下官原以为皇上在御书房,到那里寻不着皇上,才找来养心殿的。”
李睿脸色大窘,看向润之。润之却是神色不变,似是根本没听见那官员的答话。李睿再开口时,自己也觉得有几分狼狈:“知道了,退下吧!”
润之看着那名官员施礼退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转回来看向李睿:“陛下不问问敌军的军势、我军的损失、替代的人选以及其它的情报么?”
李睿刷地红了一张脸。这些事原本是该问的,他一时慌乱,竟然忘了。
润之自知她在少年皇帝面前已显得太过强势了,这并非好事,只是看在逝去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