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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回到了卓家庄却短少了将近三成的数字,难怪卓家庄的营运显现了败相。
这一点,爹爹难道真的一无所知?
“啧,有儿子管起老子的吗?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卓岩的面子一时挂不住,冷声训戒了起来。
“我只是就事论事,爹,汤叔已经承认他挪用公款,这一年吞了卓家一大笔款项。”
“这是不可能的事!”卓岩气得反驳。
“事实摆在眼前,不是爹说了就算的。”
“卓以风!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爹?”抬起爹爹这个大架子够压制他了吧?
“当然有,除了公事以外,除非你亲口告诉我不要我再管庄里的事,我可以回少林啊。”卓家庄不就只有他这个儿子?打从他一出生,他就心知肚明自己是众人惟一的宝,没人真敢得罪他,当他爹的也不会是例外。
“你——”精明的臭小子!偏偏懂得掐住他的要害!他究竟像谁呢?又狠又精!一点都不像他的忠厚老实。
“说吧,我等着。”
“算了,我说不过你,不过辞去汤叔这件事我不准,顶多你再找个可以信赖的人补他在商行的缺,至于卓家庄的总管永远是他,这件事我说了算!除非你想把我气死!”说罢,卓岩头也不回、又急又快的走出书房。
不走快些不行,免得他的威权会在那个不肖儿的威逼下瓦解,反而害了汤叔一家子……
不行!他得避避风头才行!他这个儿子虽然讲话没大没小,不过他若真的坚持留下汤建家,谅他也不至于真的罔顾他的意愿才是……只要他们父子不再相遇,没空谈及这档事……
就这么办。
※※※
高阁客竟去,小园花乱飞。
参差连曲陌,迢递送斜晖。
肠断未忍扫,眼穿仍欲稀。
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
望向一地落花,路思瑶不自觉地吟出一首《落花》诗,应对着落花湖畔的冷意,竟是备觉凄凉。
寻芳不觉醉流霞,倚树沉眠日已斜。
客散酒醒深夜后,更持红烛赏残花。
闻声,路思瑶方才看见高墙上斜倚着的那个熟悉高大的身影,眉一凝,转身要走——
“呆呆。”卓以风轻声唤住了她,身子也已跃下地,在她再度挪出步子要走时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让开。”她冷冷地道。
“又生气了?这回,可以告诉我你生的是什么气吗?”他讨好的将一张俊脸凑上前,说起话来的温柔几乎要滴出水来。
“你刚刚吟的是什么诗?”她没答,反而仰起一张认真的小脸质问他。
“随兴一诌,怎么?有问题?”
“这儿不是青楼。”
一听青楼二字,卓以风有些心虚的笑着,“我当然知道,只不过是一首诗罢了,你——”
“你很久没来了。”
“嗯,我出了趟远门。”
“苏州?”
“是,去处理一些状况。”
“云雨楼的姑娘给你出了什么状况?你要当爹爹了?”峨眉一扫,路思瑶定定的望住他,浓浓的怨急让她眉眼间的愁又添上几分。
“呆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卓以风挑眉,不太高兴她这样子对他说话,更不高兴的是那些在她面前胡乱嚼舌根的人,说这些,摆明着让她多愁的性子更加难过。
“难道不是?你从没上过云雨楼?”
“没有。”
“是吗?”无风不起浪,她该不该相信他?
“你不信我?”唇角勾起一抹笑,似正似邪。
幽怨地瞅着他好一会,她点点头,“就信一回。”
“那就对了,别听外头那些人随便说的话,知道吗?”改明儿他一定要查查,究竟是谁这样多嘴多舌?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可别骗我。”
卓以风不答,温柔的将她拥入怀,“你瘦了,想我瘦的?”
“你美呢。”
“那是怎么?病了?”双手捧着她的小脸端详一番,两道浓眉担忧的扬起,“那天你还是受了凉吗?”
他明明问过小细……
“不,是奶奶病了,大夫说是因天气转凉、气血不顺,一躺却躺了半个月,好叫人担心。”这阵子除了想他,为了奶奶的病她几乎要给瘦了一圈。
“你这傻丫头,老奶奶不会有事的,别担心。”轻抚着她的背,他了解她的感受,细细温温的呵护着。
“所有人私底下都怪着我呢。”
“怪你什么?”
“说我秽气啊,你知道的,我一出生娘就难产死了,接着痴情的爹爹也跟着走了,然后大伯病了一场,莫名其妙的离家出走,原本热热闹闹的路家庄陡地变得冷清——”
“够了,这不关你的事。”他有些恼地打断她。
淡然一笑,她看似云淡风清,继续道:“算命仙说了,我生来克亲,只要生我、养我、疼我、爱我的人都势必被我连累。”
“就算是,老奶奶这一桩也算得成吗?老奶奶自你出生后已活了十四年,谈得上跟你有关?荒谬!”眼一眯,卓以风颇有揍人的冲动。
“不管是不是,老奶奶若真要走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老奶奶是家里最疼她,也是惟一疼她的人啊。
“你还有我,呆呆。”对她竟然敢忽视他的存在,让他有些不悦。
“你……毕竟不是我的家人。”她连问他去哪里的资格都没有。
“我却会是你最亲的人。”
“风哥哥……”路思瑶幽幽地望住他,欲言又止。
能说吗?要他依照八年前在千年桃花树前立下的誓言娶她?
能问吗?问他是不是真的还像以前一样只要她一个人?
卓以风看见她眼底的挣扎与犹豫,放柔了嗓音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摇着头,她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终究,她还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五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路思瑶和一般千金小姐不同,并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自小,她跟着路家老奶奶出门巡视一间又一间的酿酒坊,总是垂着两条辫子蹦蹦跳跳地飞扬在各大酿酒坊及酒肆里,看老奶奶如何指导长工们将从临安运来,最上等的稻麦搅碎、拈汁加水、采收当季最新鲜盛开的桃花、如何去籽分开花瓣加麦酒发酵淹渍……
再和老奶奶亲临绍兴、无锡一带的酒肆客栈,将路家庄出了名的桃花酿送上门去,再一一询问市场状况。
说路家是女人当家并不为过,路家老奶奶的声名远播,是路朗元花费了六七年的时间与努力都望尘莫及的,现在,桃花酿的独门秘方竟又落在她一个女流手上,难怪兄嫂姑姑们全都心存妒恨。
唉,她不希罕这个独门秘方,要不是路家祖先规定这秘方一次只能传给一人,将它公开于世她都无所谓。
酿酒是一们艺术,有了这道独门配方虽可以让酿出来的酒拥有一份独特迷人的桃花香气,但酿酒的过程影响的何止这道方子而已?从一开始高粱、大豆、桃花的栽棺,土壤、气候、雨水、采收的季节、淹渍时间的长短与方式……多不胜数,岂是一个惟利是图的门外汉就能轻易采撷使用的呢?
多少人试着仿照路家庄在酒里加上桃花淹渍,想要酿出与路家庄一样风味独特的桃花酿,但几乎没有人成功过,其酿出来的酒不是太涩就是太苦,否则便是淡而无味……难怪路家庄这独门秘方数十年来总成了有心人剽窃的目标。
“路小姐,你来了。”此处酒坊的丁总管一看见路思瑶,笑开了脸朝她跑了过来,“是代老奶奶来着?”
“是,老奶奶说今日午时是加料入酒淹渍的时候。”
“是,大家都在仓库里候着呢。”
“嗯,东西我运过来了,现在就快开瓶装入吧。”路思瑶的手往身后一挥,数来名长工把从路家庄带上的一小包、一小包白色布袋系成的香料袋搬运过来。
一时之间,整间酒坊动了起来,仓库里满溢着浓郁的桃花香、沉郁的酒香及飘散在空气中一份独特的甜味。
“今年的桃花生得好,这味儿就是不同。”酒坊总管一闻即笑,灵敏的鼻子就算香料袋内的桃花已风成干,好坏上等与否也能一闻便知。
“雨水充足,不只桃花,大豆、高梁的糖分浓缩度也会比较充足,在涩味与口感的平衡度上更要思量,今年俺渍的时间可能得延长一月有余了。”
短短几句话,已说出酿酒选材最重要的精髓,丁总管自露赞赏之色,频频点头,“路小姐真是慧黠灵巧,难怪路奶奶如此器重小姐你啊。”
“总管夸奖了。”路思瑶抿唇淡笑。
“哪里哪里,小的说的可是句句实言啊,老奶奶常在小的面前夸小姐你呢,说你天生是酿酒的奇才,对如何酿出好酒有先天的灵敏度,是几个老爷、少爷们都比不上的。”
路思瑶眉眼轻扫,“小心啊,丁总管,隔墙有耳,到时候可别怪我身份太低保不住你的饭碗。”
闻言,丁总管大笑三声,“老奶奶的身体可还好?”
“嗯,只是小问题。”路思瑶不擅也不喜与外人周旋,轻应了句,便央对方带她看看新进的临安水酒。
路家在绍兴、无锡各有三个酒坊,每一个酒坊负责酿酒过程中的一部分,而每一个酒坊的负责人也只专精酿酒的一部分,每隔一段时间,则由路家庄的人亲自把香料送来入酒入味,时间的掌控全都在路老奶奶一个人手上,也因此杜绝路家庄酿酒要诀外泄的可能。
※※※
马车在绍兴与无锡之间奔驰着,颠得路思瑶有些背酸脚麻,典雅细致的脸庞上有着淡淡的疲倦。
“小姐,吃点东西吧。”小细递了颗削好的蜜梨给她,丰润可口得紧,光看就令人食指大动。
“你吃吧,我不饿。”
“小姐,这很营养呢,吃多了还可以养颜美容。”
“那你更该多吃一点。”
过了半晌小细才明白路思瑶话中有话,小嘴儿一嘟,嗔道:“小姐!你怎么这样啊!人家好心给你削梨吃,你却这样损人家!好过分。”
路思瑶一笑,不语。
“小姐,把这些香料送到无锡后,我们要马上回绍兴吗?”小丫头没那么多拐弯抹角的心思,小姐不说话,她自己找话说,不然这一路晃下去,不晃到她吐才奇怪。
“不然呢?”
“我们可以到苏州去找姑爷啊。”小细终于忍不住在蜜梨上头狠狠咬了一口,嗯,好吃,好吃极了。
一听小细提卓以风,路思瑶的心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下。
“谁是你姑爷?”冷冷的嗓音里是浓浓的怨。
沿路才进了一家客栈,就听那店小二说起卓以风“卓大侠”如何侠义迫人,如何英雄救美,还如何如何的把绍兴的酒推广到大运河一带的丰功伟业,末了,还偷偷地低声附带提及了苏州云雨楼的那个幕后推手——兰雨儿。
“啧,道上的谁不知道卓大侠和那雨儿姑娘感情好得没话说,常常一块游湖、弹琴,要不是雨儿姑娘出身妓院,卓大侠恐怕二话不说的就把她给娶回咱们绍兴了呢……”
听二哥说是一回事,亲耳听见又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