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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知道像他跟慕河这类人笑得愈无害,事实就愈危险。
「我很抱歉,因为我的一时疏忽让念盈喝醉了。」他嘴里说得诚恳,眼神却很是锋利。
「没关系,她的酒量一向不好,这种事你别放在心上。」慕河非常能谅解,笑里藏的试探从没中断。
两个人表面上沟通得十分融洽,暗地里的较劲可是波涛汹涌。
但令裴玦纳闷的是,不过是不小心让他们的公主喝醉了,有必要受到这么严格的询问与打探吗?
今晚的一切真是诡异透了。
「你说谎。」
漆黑的房间内不预警地冒出一句指责,让慕河探向电灯开关的手指顿了一下。
他将视线调低,在黑暗中对上一双闪闪发亮的眸子,忍不住笑了。
电灯一开,明亮的光线把那张娇颜上的不认同照得一清二楚,慕河的笑意更深。
「原来妳醒着。」他放开手让原本倚着他的念盈站直。
念盈睇向他。「你不是早知道我已经醒了,所以才从爷爷跟二哥手中把我接过来吗?」
「我只是不忍心我唯一的妹妹被那对赌气的爷孙拉来扯去,于是趁着他们不注意,将妳带离暴风圈,送妳回房休息。」慕河无辜地解释。
念盈心知肚明她唯一的哥哥从来都不是个见义勇为的侠士,而是一个老谋深算的军师--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为什么跟裴玦说那些话?」她在小厅里的沙发坐下,双眼灼灼地望向慕河,丝毫没半点醉酒的迹象。
慕河站在门边与她遥遥相望,脸上还是惬意的笑。
「我才要问妳在打什么主意,为什么装醉偷听我们谈话呢?」
「我没有。」念盈马上反驳,「我的情况你是最清楚的。」
看她露出委屈的神色,慕河不忍心再逗下去。呼口气,走到她身边,疼爱地拍拍她的肩膀。
「我知道妳的酒量并不是不好,就是酒品奇怪了些。别人可以千杯不醉,而妳是每沾酒必睡。不管妳喝多少酒精都可以保持理智,只是有时候会不小心昏睡过去,但睡个几分钟又会清醒,然后酒也退了不少。这种体质虽然可以保证妳绝对不会酒后乱性,惹出事端,但很容易让人捉到弱点对妳不利,所以整个唐家只有教妳喝酒的爷爷跟我知道。我说得够清楚了吧?」
「可是你为什么骗裴玦说我酒量不好?」她就是不满他刚刚跟裴玦的对话。
「难道妳希望他知道妳那时有可能是清醒的,然后再引起一波骚动吗?」慕河拢眉,露出狡猾的笑容。「所以我又在话尾加了一句,要他别放在心上,这算是说谎吗?」
「可是……」念盈还是不太能接受,却也提不出反驳。
慕河了然地笑了笑。「我知道妳讨厌欺骗,可是妳到目前为止所做的一切,严格说来也是一种骗术。」
他丢下一个威力十足的中子弹,轰得念盈暂时脑袋空白。
恢复思考后,念盈原本冷凝的眼亮了起来,晶灿得又利又刺人。
「小狐狸被我叫醒了,想咬人了吗?」慕河笑得很故意。
念盈不悦地给他一个白眼。
「你不是没事会送妹妹回房的好哥哥,你到底想做什么?」她拧紧眉,不得不承认她的道行没慕河深。
如果她是刚修练成精的小狐狸,那他就是有千年功力的狐仙了。
慕河耸耸肩,在她身旁的位子坐下来。
「我见妳遇上了瓶颈,想帮妳从头浏览一遍,找出症结。」他直视前方的目光变浓了。
「事情就从妳对裴玦一见钟情开始谈起吧。」
埋藏在心底的秘密突然被摊在日光灯下,念盈不自在地别开脸。
慕河笑笑地看着她红透的耳壳,语调平顺地继续说下去:
「一个偶然的机会里,妳在网络的新闻中发现了裴玦。为了那个模糊的惊鸿一瞥,妳不惜潜入欧洲贵族的私人网页,就是想将他出席那场婚礼的所有相片一网打尽,积极寻找他的影像。」说到这里,慕河停了下来,跟着念盈出神的视线一起望向计算机桌旁的一块软木垫。
那块软木垫约莫四开大小,上头整整齐齐地贴满了由计算机打印下来的相片。每张图像的形状大小不一,但主角都是同一名有着深刻轮廓与迷人绿眼的男子。
慕河无奈地叹了声。
「以某些角度看来,妳还真像个变态的跟踪狂。」有这样的妹妹,当哥哥的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我不是。」念盈慎重地否认,她这样顶多是崇拜偶像的狂热罢了,还不到变态的地步。
「是是是,若真要说的话,妳也是个大胆的智慧犯,绝对不是盲目的跟踪狂。」慕河没跟她争论,因为她接下来的行动超乎一般人的想象。
「后来妳知道那对结婚的新人跟裴玦以及惟天的交情匪浅。新娘是法国贵族的后裔,是裴玦的表姊。新人们的婚礼在米兰的住处举行,设计那栋豪宅庭园的也是裴玦。新郎是惟天在意大利的好友,虽然孤僻的他不喜欢出席那种喜庆的场合,但庭园里最显眼的女神石像就是惟天送的新婚贺礼。发现这层关系后,妳想出了一个不知该说是大胆创新,还是莽撞无谋的计划。」慕河又停下来看看念盈愈来愈红润的脸色。
他的笑容拉得愈大。
「妳故意放出想相亲的风声,由我透露给惟天知道。依惟天疼妳的疯狂程度,他一定会马不停蹄地飞奔回来。但妳不能确定同在意大利、又是惟天工作伙伴的裴玦会不会也一起跟来,如果他没来,妳的计划就失败了。」
「我有七成的把握他会来。」念盈突然插进话,语气肯定。
「怎么说呢?」慕河感兴趣地扬眉,想知道这只小狐狸修行到什么程度。
一想到那件事,念盈赤红的脸颊褪了些颜色。
「因为传言若是真的,裴玦跟二哥的关系非比寻常,他们难得聚在一起,当然会把握相处的机会。所以我赌他会来。」
看到念盈落寞的神情,慕河当然明白那是个怎样的传言。
「所以妳就成功地使计让他自己送到妳面前,方便妳进行接下来的计划。」慕河了解地点点头,语气一转,调侃地说:「当了妳二十多年的哥哥,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妳的心机这么重。藏了这么多年,我想整个唐家除了我,其它人都还被妳清美单纯的表象给蒙在鼓里,连爷爷那只修成正果的老狐狸恐怕都不例外。」
「我没有欺骗的意思,只是以前没有特别想争取的东西,也就不积极罢了。」念盈不改她一贯有话直说的个性。
慕河宠爱地搂着她肩。「我明白,妳还是原本那个唐念盈,是爱情让妳某些细胞觉醒了,而那些细胞会帮妳达成目的。所以,妳成功了吗?」
慕河再次说到她的痛处,将她的脸色彻底刷白。
念盈沮丧地低着头,气若游丝地说:「你看呢?」
她不愿回忆这段悲惨的日子,把问题丢了回去。
慕河反而扬高了嘴边的弧线,拍拍她的后背说:「看来妳是相当认真,认真到要借酒浇愁的地步了。」
「他跟二哥的关系太密切了,没有我可以介入的空隙。而且他的女人缘也好得太过分了!」她原本还说得有气无力的,但最后一句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慕河了然地笑开。
「妳灌下的酒精已经发酵成醋。接下来妳该怎么办呢?」
念盈终于抬起头,目光精灼地看着他。
「我决定再观察一阵子,如果他跟二哥真的是密不可分,我会放弃。」她不想老是夹在亲情与爱情间挣扎。
「如果他选择其它人呢?无论是男人或女人。」慕河不怀好意地问。
念盈的眼神变冷了。
「我会让他知道,温柔的面具是不能天天带在脸上欺骗大众的。谈感情可以不管对象,但基本上还是要一对一。他学不会这点,我可以慢慢教,要花上几年的时间都无所谓。」她说得很用力。
看着念盈依旧冷艳高雅的外表,慕河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在她的冷淡下藏的是一座充满岩浆的危险火山,一旦引燃了,就很难收拾。
原来唐家里最不好应付的不是宝刀未老的唐老爷,也不是尽得真传的他,而是那个被众人拱在手中、悉心呵护的深宫小公主呀。
第八章
夜深了,所有喧嚣都该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沈淀下来。
但就是有过于冲动的家伙还一个劲地热血沸腾,完全没注意到眼前的对象早神游四方去了。
靠在自己的床上,裴玦眼睛对着在床尾叨念个不停的惟天,脑里自动排除他的声音,陷入自己的沉思中。
条理分明的大脑按照时间的顺序慢慢回溯过去,从今晚未解的问题开始,向前推到踏进唐家的那一天。
他所想的全绕着念盈打转。
他知道所有的答案都集中在她身上,包括他自己不确定的心情。
他沉默很久,久到连迟钝的惟天也发现到他的不寻常。
惟天不敢置信地张大了眼睛,原本喋喋不休的嘴也因为下巴的垂垮,暂时发不出声音。
他足足楞了一分钟才勉强吐出一句话--
「你是中邪了吗?怎么会笑得跟白痴一样?」他这么说完全没有恶意,字字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因为那种温柔到掐得出水的笑容居然会在裴玦的脸上出现,这比突然发现自己是外星人更教人不可思议。
惟天用力揉了揉眼睛,想确定自己不是在作梦,也没有被外星人附身。
裴玦真的在笑,而且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假的。
「你干嘛一脸见鬼的样子?」看到惟天夸张的表情,裴玦好气又好笑。
「我的确是见鬼了。」惟天讷讷地说,真的很不愿意承认那个邪恶到地狱去的裴玦,居然能跟温柔扯上关系!
裴玦很明白他那颗直线条的脑袋里转着什么,坏心地笑得更灿烂。
「我刚完成一个重大决定,你不恭喜我吗?」
惟天被他过于闪亮的笑容照得有点睁不开眼睛,口气不善地说:「像你这种会诱拐良家妇女去喝酒的恶人,还能想出什么好事!」
惟天的话没打击到裴玦,反而让他同意地点了下头。
「你说的没错。就是因为今天有去酒吧找老板聊天,我才能这么快做出决定。这个决定对你而言,确实不是个好消息。」裴玦正经地说,绿色的眼眸中闪着坚定。
闻言,惟天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既然不是好消息就别说了,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睡觉了。」他直觉想逃。
他太有经验了!每当裴玦板起面孔,之后掀起的风暴绝对比他嘻皮笑脸时强上十倍。
上一次裴玦认真跟他说的话,足足让他倒霉了近十年。这一次不晓得会影响他多久,还是少听为妙。
「你一定得听,因为事情跟你、还有念盈都有关。」在惟天跨出房门前,裴玦先一步挡下。
听到事情扯上念盈,惟天心中的不安更深了。
他竖着眉毛瞪住裴玦。
「你最好保证不会伤害到念盈,否则我们姓唐的都不会善罢罢休的。」
没被他的恐吓吓到,裴玦一派冷静地说:「对念盈肯定无害,但对你我就不敢保证了。」
说完,他神秘地睨了惟天一眼。
受不了裴玦迂回的态度,惟天耐心尽失地吼了出来--
「你有话就快说,别卖弄玄虚,浪费我的时间!」
「我只是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裴玦不忍地说。
「放心,被你这个魔鬼磨了十年,我早就无坚不摧了。」惟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捏了?别再假好心了,我不吃你这套的!」
通常裴玦会关心一个人,所代表的意义跟死囚行刑前的最后一餐是差不多的,都是临死前的慈悲。
总之都是要死,倒不如给他一个痛快。
见惟天不领情,裴玦也玩不下去。清清喉咙后,他终于说了--
「我变心了。」
「什么?」惟天听不懂他的意思,头顶上的乌云却因为这句话开始打起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