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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毛巾勒死人,一块烫斗敲破头,屋子里到处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每一个客观存在的物体,不管质量大小、名称如何,里面无不蕴藏着惊人的破坏力。我还真他妈的是一个天才。马原干巴巴的脸皱得像一个酸枣核。他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又吐了一口,嗓子眼忽然痒得厉害,便一口气吐出七八口浓痰。每一口痰便是一只眼睛,牛浑浊的眼睛。
马原聚精会神地看着,微微地笑起来,忽然觉得幸福无比。平时口袋里掉下一小块纸屑,莫爱也会唠叨个没完没了。但今天自己想吐多少口痰似乎都可以。马原温柔地握紧受伤的脚趾甲,嗓子眼里又迸出一大口浓痰。
莫爱还在咬牙切齿。莫爱心里头的阴影随夜色涌来,而这夜色又似一只已死去多时腐烂的老鼠弥漫出恶臭。她真恨不得把正在仔细研究着脚趾甲的男人塞入嘴里,嚼个稀巴烂。老天哪,咋不开眼把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劈成两半?莫爱只觉得自己的脑海里灌满浑浑噩噩的浆糊,身体仿佛在半空中飘来荡去,一颗心脏正悬空高挂,四面八方飞来无数鸟儿,它们伸出尖喙利爪,喜笑颜开地吸食着。莫爱蓦地捏紧拳头,往胸脯上狠命捶去,活像击打一面大鼓,浑不觉疼痛。
第七章情人啊(68)
69
我在酒巴遇上了刘琴。她变了。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再去那个酒巴,我不再指望妓女会有温暖的怀抱。做爱对于她们来说,只是工作,没有谁有权利权利要求她们更多,除非她们心甘情愿;我虽然客窜过不收钱的“鸭子”一回,但我并不想做那一行当。我讨厌上床后付钱这一事实,无论我付给别人,还是别人付给我,它都让我觉得自己是不可救药,我也失去了自我安慰的一个理由。我现在说的话与我原先说的话有些自相矛盾之处,可我也没办法。伟人说的好,事物都是在矛盾中螺旋地发展。矛盾是一切事物发展的根本动力。
于是我又心安理得了。
刘琴化着很浓的妆。她在我面前坐下时,我没有一眼认出,仍傻傻地玩自己那个游戏。她从我放在台面上的那个烟盒里慢斯条理地抽出一根烟,我听见她的呼吸声,觉得有点儿熟悉,但仍没有抬头。在我那时的感觉里,来酒巴的女人都是熟悉的,都是有乳房的。她们之间惟一的差别就是乳房的形状与大小。她把烟圈一个一个吐在我脸上。我想起遇上郝馨的那夜,看到的那首诗。我能把这些烟圈数出结果吗?但我还是很认真地去数。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
她笑了,“马原,这么久还好吗?”
我吃了一惊,在这个酒巴里,我只是个男人,现在有女人叫出我的名字,这当然会让人觉得诧异。她仍在抽烟,看不清她的面容,我小心翼翼地问道,“还好。你是谁?”她扑哧声就笑了,“我不是谁,只是一个与你上过床的女人。”
我瞪大眼,开始在心里扳着指头,使劲地想。老半天,还是没想出个之所以然。我笑了,决定反守为攻,“那你说说,我们是在哪里上的床?”
“在你家啊。”
我大大地吃了一惊。我有过很多女人,但真正在我家干过这活的只有两个,吴情与刘琴。她会是刘琴?她是的。心中一热,我把她的名字脱口而出。她的手微微一颤,烟头掉下,烟雾散去,她没有再笑,晕暗灯光下,她眼里有样一东西晶亮晶亮,“马原,你过得一点也不好。”
我仰起脸,把脖子扭了扭,良久,慢慢说道,“你回来了。”她点下头,又摇下头,没有作声,空气忽然陷入一种奇异的沉默中。她的手放在台面,左手中指与小指上有两枚戒指,光线在那里被折射,隐隐约约让眼睛生痛。她把手伸过来握住了我的酒杯。她的嘴唇有着一层淡紫色的光芒。她的嘴角微微朝上撇,似乎隐藏着笑意。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在她这双眸子里,我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小小的我。我站起身,拉起她的手。她犹豫了下,还是站了起来。
我说,“走吧。”
街道上有着很冷的风和雨。她哆嗦了下,紧紧靠入我怀里。夜真得很黑,丝丝凉意泌入每一个毛孔。我把她用力搂紧,我们一起回了家。把灯打开,烧好一些热水,倒入杯里,递给她。她喝了几口,这才渐渐恢复平静。
我笑了,“看你的样子,好像这么多年都没有喝过热开水啊。”她点点头,也笑了,“是啊,是有好多年了。”
“喝来喝去,还是白开水最好喝,对不对?”我随手把空调打开。美的空调,原来生活可以更美的。房间里渐渐暖和起来。我脱去外衣。离婚后,我还从来没有在家里开过空调,没有别的缘故,只是觉得它会令人觉得燥热。她漫不经心打量着四周,“还是老样子,什么都没有变。”
“要这么多改变干吗?一张纸可以折出无数个图案,但它终究还是张纸。”我在她身边坐下,她的长发还有点儿湿,我把它们握入手中,感觉到一阵阵冰凉,“你越来越好看了。”她嫣然一笑,“真的吗?”
在酒巴,看不大清楚,在这里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她是变了,但不是变得越来越好看,而是越来越难看。可我不能那样说,因为她是刘琴,她是女人。她的脸,纸一样白,那些热水也不能给她增添丝毫红润。她画了很重的妆,可仍不能完全掩饰从她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憔悴。她现在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个瓷器娃娃,随时都可能摔得粉身碎骨。我有点儿心痛。莫名其妙的。莫名其妙的痛呵。我点点头说,“是的,你越来越好看了。”她拂了下从额头垂下的头发,“马原,谢谢你,我很开心。”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低下头,在她手上亲了下。她愣了愣,“刚回来几天。不说这个。对了,听说你离婚了?”
“大家过去的问候语,是有没有吃饭,现在变成是否离了婚。”我笑起来,继续亲她的耳朵,她的脸,她又开始颤抖,这令我很高兴。但等到我想亲吻她的嘴唇时,她却把我轻轻推开。我没有说话,微微笑。我凝视着她的脸。她的眼泪忽然掉下来。双肩耸动,没过多久,放声大哭。我有点儿慌,她还在恨我吗?我帮她脱去鞋子,把被子盖在她身上,希望这样会令她暖和些。她在被子里蜷成一团。她用被子捂紧嘴。她像一只受了伤的小东西。没有问她为什么。但她还是告诉了我是因为什么。她是恨我,但这并不是她拒绝我的理由。她只是生了病。
我笑了,“会有什么病是大不了的?”
过了很久很久,她停止哭泣,转过脸,慢慢说道,“我得了艾滋病。”她的眼神空空荡荡。她望着我,但好像是在望着我的身体后面。人若仅仅是绝望,那至少还会觉得痛,还多少会有点儿希望隐藏在绝望背后;人若连绝望都没有了,那会是什么?我扭过头去看自己身后,那是一扇玻璃窗。那里正浮起一张女人湿漉漉的脸。她长得很美,五官清秀,但忽然间,她的眼睛里滴下大颗大颗的泪水。
第七章情人啊(69)
70
莫爱与马原是大学同学。
生活再怎么左冲右突亦逃不离那些无聊小说的故事圈套。莫爱长得虽谈不上漂亮,但青春十八无丑女,再加上爸爸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屁股后紧紧跟随的一长串白马王子、青蛙王子,完全可以用根棍子串起来烧烤着吃。莫爱腻味这些男人,也难怪,唾手可得的东西谁会喜欢?一个从小生长在黄金岛上的女孩儿,当然会对天下掉下的那一团鸟屎大感兴趣。
莫爱主动向马原示爱的举动,让学校附近的眼镜店生意狂飙好几倍。摔掉了一些眼镜那是小事,一位倒霉的男生听到消息,当场口角流涎整个傻了,人直挺挺往后倒去,送医院一检查,说小小年纪就犯上脑溢血。一帮王子哪里咽得下恶气,堵住马原,拳打脚踢。
有人告诉了莫爱。莫爱急得像一只大鸟从二楼飞身纵下。事后,有人说,他看见仙女下凡;也有人说他看见无限春光。总之,莫爱在那时完全忘掉了自己的淑女形象,跳下楼,也没拍身上尘土,卷入人群,像一头受伤的母兽,呜咽着把马原抱得结结实实。王子们灰溜溜走了,莫爱与马原可歌可泣的爱情传遍校园的每个角落。多年以后,仍有无数学弟学妹怀着无比敬仰的心,在那里纵身跳下,据说经过这样考验的爱情会一直到永远。这股歪风让学校行政处头疼不已,虽说楼高不到三米,摔不死人,扭伤脚的却时而有之。学校只好派专人在那里挖出一个大沙坑了事。
马原在经过那次殴打后,沮丧得像一个沙包。莫爱顺理成章三天二日翘课跑去安慰他。马原或许意识到什么,耷拉着头,对莫爱不理不睬。莫爱急了。一个女孩儿还未谙世事,又急着想证明自己的爱情时,会怎么办?最简单有效的法子当然是脱裤子了。坦率说,莫爱与马原第一次的性生活并不愉快。不过,快感虽然没有,莫爱还是从里面找到了一种献祭时的崇高。火焰跳动,赤裸上身的原始人有节律地高喊着口号,心甘情愿的贞女一步步走上祭坛……这种崇高感让莫爱在以后的性生活中经常陷入一个臆想的空间。贞女在发生性行为时会嚷出声大呼快活吗?可怜的马原无论多么卖力,莫爱的反应还是与一棍木头旗鼓相当。
关于莫爱与马原的爱情故事可以编写成一部大百科全书。最煽情的较量当然是在莫爱与父亲之间展开。男人之间的战争是你死我活,别无道理可讲。男人与女人的战争则注定有一方投降。一个父亲面对女儿大无畏的眼神时,还能说些什么?儿大不由娘,女大不由爹。文君当炉,卓父虽呕血三升,还得乖乖掏钱了事。马原因此幸运地进入市报,当上一名记者。莫爱则去了派出所,管起户口档案。枪杆子有了,笔杆子也有了,这用贴在新房外面那副对联的话来说,叫天作之合。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结婚几年来,如果说马原是狗,莫爱自然是驯狗师;又或者说莫爱是狗,马原便是狗爪下的一只耗子。莫爱对自己的驭夫术深感得意。与几个闺中密友瞎磕聊天,话题总爱有意无意往上面绕。譬如一块臭豆腐,大家都在谈味道、价钱、哪里有得卖,她却能因此说到某年某日某夜凌晨几点自己说馋臭豆腐了马原立刻穿衣下床上街敲卖臭豆腐的门;又譬如卫生巾,这本是女儿家很隐私的话题,莫爱也会在一帮姐妹提到市面上有什么新牌子时,不无炫耀嘟起嘴地说,唉,我家马原早买好一大包带护翼防渗透的丝婷,那个笨蛋每个月都会提前买好,真是烦死了。嘴上说着烦,脸上的笑容却比蜜还甜。一帮姐妹自然纷纷附和。
莫爱喜欢与姐妹们谈论丈夫。马原也确实争气,没少给莫爱脸上添光彩。进报社没几年,便搞出几个在社会上颇有反响的系列报道。其中最广为人知的当属《百岁老妪喜缴农业税费》系列报道。一个百岁老妪在村干部告知纳税是每一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后,立刻二话不说把一百多块钱的农业税费缴了。这说明什么?这完全能说明现在的干群关系是鱼水关系!群众一天比一天富起来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