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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慕白吃了几口,挑着眉看顾九思,一脸纨绔子弟吃了东西不想给钱的浪荡样,“我说,顾九思,你做的东西真是……越来越难吃了……”
顾九思低眉顺眼的站着不吭声,她知道他并不是鸡蛋里挑骨头,是她做得确实不好,这几天一直阴天,她的右手疼得有些厉害,今晚的面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陈慕白说归说,倒也把面吃得干干净净,顾九思想要去收拾碗筷,却被他拦下,好整以暇的看了她半天才开口,“坐下,我们聊聊?”
顾九思点点头。
陈慕白盯着她看了许久,眯着眼睛问,“顾九思,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啊?”
“不敢。”声音平淡无波,似乎只是机械似的回答标准答案,“慕少怎么会这么想呢?”
陈慕白摩挲着瓷杯上的花纹,“你知道吗,别人喊我慕少我能听出恭敬,你喊我慕少总让我觉得是挑衅。”
顾九思立刻一脸夸张的惶恐,顺带继续挑衅,“慕少,我对您也是很恭敬的。”
做戏嘛,谁又不会呢。
陈慕白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总结陈词,“演技略浮夸。”
顾九思敛起神色,一口一个慕少的叫着,“慕少,要不我们重新来一遍?”
“顾九思,其实,你并不想对我笑吧?” 陈慕白看了顾九思半晌,换了个姿势,“哦,不,不止是我,是所有人。你只是知道要用笑容来保护自己,我说的没错吧?
顾九思脸上的笑意未减,“您何出此言?”
陈慕白没回答她,“你是在害怕?你心里越是害怕脸上就笑得越开心。”
顾九思原本上翘的嘴角慢慢收回,冷冷的看着他,“你凭什么说我在害怕。”
“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啊,人总是可以在第一时间觉察到同类。”陈慕白眯着眼睛开始回忆,“我刚进陈家的时候和你一样,不喜欢说话,对谁都冷着一张脸,可是后来我学会了对他们笑,无论我心里有多讨厌他们,脸上都不会表现出来半分,依旧可以对他们笑,因为我知道我只有对他们笑才能保护自己,才能活下来。所以我也知道如何区分一个人是真笑还是假笑。”
被人看穿的心情很复杂,顾九思努力了半天却再也没办法扯出抹笑来,只能硬邦邦的回答,“受教了。”
“你好像……很不服气?你当真是一点儿都不怕我?”陈慕白忽然来了兴趣。
顾九思立即花容失色,“怎么会?!”
陈慕白睨她一眼,“这招用的太频繁了,刚刚才用过。”
顾九思收起演技,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有那么多人怕您,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倘若我和他们一样怕您,岂不是很无趣?”
“嗯,说的有理”,陈慕白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继续。”
“更何况……”顾九思顿了一顿,抬眸坦荡的和他对视,“更何况我是陈铭墨的人。”
“挑衅的漂亮!”陈慕白也不生气,反而笑着问,“可你确定陈铭墨当你是自己人?”
顾九思对自己的状况心知肚明,也没必要遮掩,“我确定不是。可我同样确定我不是你的‘自己人’。”
陈慕白笑着反问,“何以见得?”
“别人都说我不过是陈铭墨养的一条狗,若是有奶便是娘倒戈相向的话,那我就真的连狗都不如了。”
她的语气风轻云淡,唇角微扬,笑容清浅而寂寞。
陈慕白依旧姿态闲适,只是听到这句话时食指微动,阖了阖眼,薄薄的眼皮再睁开时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其实比这更难听的话他也听过,只是没想到顾九思竟看得这么淡。
“顾九思,如果连你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看的话,就真的没有人把你当人看了。” 他也是轻描淡写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其实你已经被陈铭墨训练的很好了,只是缺了自己的想法,一个人没有自己的想法,终究就只能是颗棋子,终有被弃的那一天,你在陈家这些年,应该知道陈铭墨的弃子下场有多惨。”
顾九思忽然笑了,连声音都轻快了许多,半开玩笑的问,“慕少这是在劝降招安吗?”
“不是”,陈慕白听出了顾九思话里的嘲讽,知道话题已经进入了尾声,她不愿再谈,便指了指面前的碗筷配合着自嘲,“我只是……吃饱了撑的。”
顾九思再次起身收拾碗筷回了厨房,转身的刹那,笑容消失,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
这几年她的路越来越难走,每一步都要走的稳妥,走一步想三步,她已经越来越不敢迈步了,只能维持现状。
陈慕白的意思她不是不明白,只是……她不敢赌,她输不起。
飘了几天的雪终于停了,顾九思在公司忙了半个早上,坐到位置上感觉暖洋洋的,一歪头便看到窗外阳光正好。
冬日里的阳光,温和灿烂,金灿灿的洒下来,慷慨耀眼,感受不到窗外刺骨的寒风,连带心里都暖洋洋的。
顾九思眯着有些疼痛眼睛努力去看太阳,看太阳带着温暖穿过玻璃,迈着轻盈的舞步缠绕,慢慢伸出手去想要去抓金色的光线,陈慕白走出办公室刚要张口说什么,却被眼前的景象惊住,硬生生的把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他只觉得眼前的情景很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答案就在脑中,可他却怎么都抓不住。
陈慕白也只是看了几秒钟,很快便回了办公室。
顾九思是被脚步声惊醒的,她才回神就看到江圣卓慢悠悠的走进来。她刚想站起来就看到江圣卓一脸不怀好意的冲她挥挥手,然后指着陈慕白的办公室说,“你忙你的,我找陈三儿。”
说完就推开陈慕白的办公室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江圣卓和陈慕白从小就打打闹闹,两个眉眼精致漂亮到让人嫉妒的男孩子就算是打架也是极养眼的,所以没人当真,而江陈终极矛盾爆发的导火索是,陈慕白的一个远房堂姐嫁给了江圣卓的远房小叔,尤记得那天的情形是这样的:
陈慕白:“姐,姐夫。”
江圣卓:“小叔,小婶婶。”
某堂姐某小叔笑眯眯的应着,谁知下一秒竟变成这样。
陈慕白:“江小四,你小叔娶了我堂姐,你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舅舅?”
江圣卓立刻抬脚去踹他,“滚!”
陈慕白被踹了一脚恼羞成怒,“江圣卓,你大爷!”
江圣卓乐了,“嘿嘿,我们家老头儿是长子,我没大爷!”
陈慕白:“……”
从此之后如下场景便不停的上演。
陈慕白:“江小四,叫舅舅!”
江圣卓:“滚!”
陈慕白:“叫舅舅!”
江圣卓:“滚!”
……
两个人一路打打闹闹,长大以后虽然知道收敛,不再像小时候一样见面就掐,却也总是吹胡子瞪眼睛的看对方不顺眼,外人皆知,陈家的三少和江家的四少是不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
前不久,江圣卓心尖儿上的人乔乐曦被“前女友”孟莱耍手段逼走,而孟莱转身便上了陈铭墨的床,江圣卓心里有气,却碍着陈铭墨奈何不了她,所谓父债子偿,便有事儿没事儿的跑到陈慕白这里恶心他,找他出气。
果然,江圣卓才进了陈慕白办公室两分钟,顾九思就听到里面的动静大了起来。
、9 世家的肮脏
江圣卓坐在沙发上吊儿郎当的问办公桌后的陈慕白,“陈三儿啊,你说,按理呢,你该叫孟莱一声小妈,以我和孟莱的瓜葛,你怎么着都得叫我一声小爸吧?”
陈慕白正忙得焦头烂额,听到这里火一下子冒了上来,拿起手边的文件夹就朝江圣卓扔了过去,“滚!”
江圣卓偏偏身子躲开袭击,看到陈慕白气急败坏的样子终于报了“舅舅”之仇,心满意足的笑嘻嘻的离开了。
顾九思通过半掩的门看进去,陈慕白正心平气和的埋着头认真的看着什么,似乎刚才发火的人根本不是他。顾九思忽然有种感觉,也许,陈慕白方才并没有生气,他只是为了让江圣卓好受一些,而又不好直说,似乎只能用这种方式。
顾九思在心里鄙视他,当真是别扭又幼稚。
江圣卓,乔乐曦和孟莱的瓜葛,她多多少少也听到一些,自从乔乐曦走了之后,江圣卓的变化她也是看在眼里,眼看着心爱的人远走异国,他却什么都不能做,那种滋味不好受吧。
顾九思又抬头看了眼陈慕白,也许,他并没有那么讨厌江圣卓。也许,江圣卓并不怪他。
几天下来,陈慕白终于说服了美国那边的投资者,他也终于松了口气,于是又开始折腾,刚刚过了四点,就嚷嚷着要回陈家老宅吃晚饭。
顾九思和陈静康交换了个眼神,去吃饭是假,去找陈老和孟莱的不自在是真。
每次江圣卓来恶心完他,他就会紧接着去恶心那两个始作俑者,半点亏都不吃。
顾九思在心里叹了口气,陈铭墨交给她的任务她还没完成,别说认识了,现在陈慕白大概连舒画是谁都不知道,今天去陈家,陈铭墨势必是要问她,到时候她该怎么回答?
顾九思琢磨了一路也没琢磨出什么名堂,回神的时候车已经到了陈家老宅门口了。
顾九思每次来都是走侧门或者后门,只有跟着陈慕白来的时候才会走正门,景致果然不一样。
前院的厅前有一架紫藤,花开的时候应该会很漂亮,现在只剩下干枯的枝叶。
陈慕白走着走着忽然转身,似笑非笑的看着顾九思,漆黑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嘲讽,半晌才开口,“你没来过这边?按理说这里你来的比我勤啊。”
顾九思垂着眼睛呼出口气,他就是要让她难堪。正是下午忙碌的时间,小院里不时有警卫员和管家佣人经过,就连旁边站着的陈静康都有些尴尬的低下头去东瞧西看。
她知道所有人都把她当成吃里扒外的人,都在心里嘲笑她看不起她,可她只能忍着。
他偏偏还时不时的说出这种带刺的话来提醒她。
他说的没错,陈铭墨是经常叫她到这里,或者问陈慕白最近的行踪,或者是让她做什么。她也并不是知无不言,她知道她要在陈铭墨和陈慕白之间找到平衡点,如果一边倒早晚会出事,可夹缝生存哪有那么轻松自在?他以为她当真愿意这样?
陈慕白的冷嘲热讽,陈铭墨嫌她无用,接下来的路她又该怎么走?
尽管她经常来,可王府花园很大,顾九思很次来基本上都是固定的路线,而且目的地只是东院,其他地方她根本没去过,他又何必说这种话来刺激她呢?
顾九思突然抬眼看向陈慕白,冷冷的看着他不说话,倔强而漠然。
陈慕白挑了挑眉,她的伶牙俐齿他是领教过得,似乎对她无声的反抗很感兴趣。
陈静康在一旁紧张的看看陈慕白,又看看顾九思,真怕下一秒两个人就拔剑开打,血溅三尺。
大概陈慕白也没打算继续让她难堪,和她对视了几秒钟婚后便继续往前走,一脸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轻松,“小康子啊,去厨房让他们多做几个我爱吃的菜。”
陈静康正想从剑拔弩张的氛围中脱身,应了下来一溜烟就跑了。
陈慕白走到书房门口正准备进门,被警卫员挡了下来,陈慕白一扬眉毛,警卫员便自发的报告。
“陈老今天去军事基地看军事演习,中午回来便叫了几个人在里面开会,一下午了都没出来过。”
陈慕白打了个手势,警卫员似乎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让到了一边。陈慕白凑到门边听了几句后神色未变的转身去了旁边的花厅里喝茶。
顾九思不知道陈慕白听到了什么,从他坐下之后便保持着那个姿势没动,眉目沉静的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