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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可晴忽然抬起头来,“少屏,你说什么?”
少屏即时否认:“我没说话。”
可晴看着她,“我似听到你说我会承继财产。”
少屏一惊。
这时,甄律师说:“正是,秦老已把大部分财产拨到可晴名下,并且,既然已届二十一岁,亦毋需设立基金,可晴能自由运用财产。”
富女。
少屏艳羡。
这个世界,没有钱,没有势,谁看你。
“我们都相信你会智慧地运用金钱,不过,你祖父说,管它呢,只要她觉得高兴。”
可晴拭泪,“祖父把我惯坏了。”
“记住,你们即将往北美升学。”
“我想留下陪伴祖父。”
“那不是他的意愿,他活着一日,一日还是一家之主。”
可晴垂下头。
“记住,如常生活。”
甄律师走了。
可晴靠在窗前呆视花园。
少屏问:“你在想什么?”
可晴叹口气,“我父母到这种时间尚未肯现身,实在过分。”
“也许,无人知道他们。”
“祖父已年迈,还需出通告不成。”
“你上次见他们是几时?”
可晴轻答:“记忆中,从未见过他们二人。”
少屏说:“这一点,我同你倒是相像。”
“你又没有残疾,父母为什么怕你。”
“我张嘴要吃,已经叫他们害怕。”
可晴叹气,“我们都是不受欢迎人物。”
“可晴,我一向避谈身世。”
“我何尝不是,不爱的话,就不要谈好了。”
少屏苦笑,“你不一样,你还有祖父。”
“他也快要离开我了。”
“他的财势,将永远与你同在。”
可晴仍然垂头不语。
接着的一段日子里,泰老先生如常生活,完全看不出身怀恶疾,几乎使可晴怀疑甄律师造谣生事。
两个女孩子出门留学,他还殷殷叮嘱要做好功课。
“人生试题一共四道题目。学业事业婚姻家庭,平均分高才能及格,切莫花太多时间精力在任何一题上。”
说得极有道理。
少屏笑道:“听老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老先生双目仍然炯炯有神,“你资质胜过可晴。”
可晴不忿,“喂喂喂。”
“可晴不大吸收。”
可晴无奈。
“可晴,我最不放心你。”
“祖父,我现在耳聪目明,你请安心。”
“张思悯医生明晚过境,我请他吃饭。”
少屏却说:“明日我有事。”
那天晚上,祖父早退,留下可晴与医生细谈。
“张医生,我有许多疑惑。”
“我愿意为你解答。”
可晴要想一想才能开口:“离开医院之后,我已熟习新耳朵的性能。”
“那是好事,你祖父说你已与常人无异。”
“有许多事,我没有说出来。”
“我是医生,你可以对我坦白。”
“张医生,很多奇怪的事发生了,并非我的妄想或是幻想,请你明白。”
“请说。”
“有时,关上耳机,我都可以听见细微的声音,开着耳机的时候,更是杂音纷沓。张医生,我几乎可以听到对街的对白,这叫我害怕。”
“有人知道吗?”张医生十分镇定。
“我怕祖父担忧,并无透露。”
“可晴,我向你讲解过,你拥有的,并非普通助听机。”
“我明白,我的听觉经先天性毁坏,耳膜健全也不管用。”
“可晴,手术当日,我在你脑部多种下一块实验性电晶片。”
“什么?”
“事前没有知会你,怕晶片无效使你失望。”
可晴愕然,“这—;—;”
张思悯医生露出一丝得意的神情来,“你的投诉证明晶片有效。”
“可是医生,我完全没有意图听到宇宙里去。”可晴大惊失色。
张医生说;“对于你的特殊听觉,你慢慢会得习惯。”
可晴发呆,“至少我知道一切不是我的幻觉。”
张医生笑,“我的手术完全成功。”
“慢慢看。”
张医生诧异,“可晴,还有什么事?”
“医生,近日我发觉,对方不开口,我亦听到他心中的话。”
医生一呆,随即说:“不可能。”
“真的。”
“可晴,你只是猜到下一步他会说些什么,很多聪敏的人都有这种本事,因此他们事事着了先机。”
“我真的听到。”
“可怜的可晴,你混淆了,不,我没有那样的本事,我只是专科医生,不是上帝,人心还是天底下最黑暗的地方,没有人知道另一个人心底真正想些什么。”
可晴颓然。
张医生看着可晴,“此刻我心里想些什么,你听得见吗?”
可晴凝视,片刻沮丧地答:“没有感应。”
“猜一猜。”
“呵哈,我的手术使秦可晴变为科学怪人。”
医生笑,“不,再猜。”
“算了医生,你讲得对,也许真是我的幻觉。”
“关掉耳机。”
可晴把盒子交给医生。
“转过身去,我在说什么?”
可晴人己倦,她说:“一百年前,这项手术可以使我呼风唤雨,今日,不过收取一笔酬劳。”
“正确。”张医生欢呼,“欺侮你是聋子的人可真得小心了。”
可晴坐下来,托着头,也忍不住笑出来。
张医生这时说;“好好享受听觉。”
“谢谢你张医生。”
“你祖父这次请我来府上,是特地向我道别。”
“我知道。”
“他已病危。”
可晴黯然。
“将来,我也要像他那样,淡然面对死亡,有尊严地处之泰然,接受命运安排。”
看得出张医生由衷地钦佩秦老先生。
“还有你,可晴,你承继了他的勇气,你一定会生活得很好。”
可晴紧紧握住张医生的手。
她送他出去时刚巧碰见少屏回来。
少屏看着医生的背影,“你们竟谈了那么久。”
可晴吁出一口气。
“令尊令堂还未现身?”
可晴摇摇头。
“不必再理会他们了。”
隔了一天,事情急转直下。
律师说:“女孩子们听着,老先生着你们明日动身去北美。”
可晴惊道:“学期还没开始。”
“明日老先生要进医院做最后一次手术,他不想你们在身边纠缠。”
可晴急得眼红,“为什么?”
少屏按住好友,“他不想你难过。”
甄律师的确觉得少屏资质远胜可晴。
“可是—;—;”
“他可以独自应付,他是一个有智慧有能力的老人。”
竟这样刚强。
可晴饮泣。
“他可不想看到你流泪。”
“我有哭的自由。”
少屏低头不语。
“他好胜、要强,不甘示弱。”
过一日她陪着可晴上路。
足四大箱行李,并无标上名字,老佣人说:“你俩衣服穿同样尺码,兜乱不成问题。”
表示一视同仁,虽是表面上功夫,已叫人舒服。
“那边会有人接飞机,这是支票簿,可晴你收好。”
还没踏出家门,另一头已经有人照应。
在候机室,可晴一转身不见了少屏。
原来她又躲在一旁打电话。
对象可是同一人?
这家伙,有了密友也不招供,不知要收藏到几时。
一时淘气,可晴取出耳机调校器,将接收量调至最高。
听听她说什么也好。
一时无数杂声传入耳中。
可晴像接收卫星电话一样,将角度拨至少屏位置。
“飞机还有一个多小时起航。”
收到了。
奇怪,这次,连电话另一头的声音也听到。
“到了春假我会来看你。”
果然,是一个男子的声音。
“再说吧。”
“你能升学,一偿夙愿,我十分代你高兴。”
要紧关头,有人拉可晴的衣角。
可晴吓了一跳,连忙把注意力收回来。
“这位姐姐,我想同你说几句话。”
原来是一个十岁左右极其精灵的小男孩。
可晴笑了,“你想说什么?”
“姐姐,你也用助听机?”
“嗯是,”可以这样说,“你好眼力。”
“姐姐,我戴的是隐形数码助听器。”
“啊,是吗,的确小巧。”
小男孩稚气地说:“助听器能够处理一百万之一秒的声音,并迅速进行分析、播放。”
可晴检查一下,“你感觉不灵吗?”
小男孩答:“现在没问题了。”
“那多好。”
“你呢,你的助听机也不赖呀。”
小孩子都喜欢比较分高下。
可晴刹时童心大发,取出配件展览,“看到没有,全部最新装备,可以听到街上去。”
“哗,那你岂非拥有一部窃听器。”
可晴一愣,随即笑了,“说得不错。”
“太好了,考试之际,叫人在课室外把答案读出,多么美妙。”
可晴笑出来,“我已经毋需考试了。”
谁知有一把声音冷笑说:“还有许多可怕的考试正跟着来呢。”
原来是少屏在身后出现。
那边有人大声叫小男孩过去:“陈国植,陈国植。”
小男孩一溜烟似跑掉。
“你看!”可晴怪羡慕,“一点阴影也没有。”
“太小了,不懂得。”
“我自五岁起就自卑。”
“女孩是比较敏感。”
可晴咳嗽一声,“但愿我也可以把助听机看成一种独家武器。”
少屏替她挽起手提行李,“时间到了。”
“少屏,我自己来。”
到了大西洋另一头,照样司机来接,驶往自置公寓,另外有女佣人服侍。
少屏对这种含蓄舒适的排场啧啧称奇,而可晴却习以为常。
一位梁正嘉小姐来访,自我介绍:“从前我是秦老先生的社交秘书,现在移了民住在麻省,入学后我会帮你组织一连串舞会,与同学熟络了好说话。”
少屏惊叹,“哗。”
“需要这样大阵仗吗?”可晴问。
“相信我,”梁小姐微笑,“人是势利的多。”
少屏服服帖帖,“你不说我也知道。”
发出去一百张帖子,竟有百多张回条。
第四章
“这是怎么一回事。”
“有部分是影印的回复。”
“请不请他们?”
“来者不拒。”
第一次聚会在著名的五月花酒店举行。
喜欢偶尔疯一下的少屏十分兴奋,一早准备好晚服,准备以第二女主角姿态出现。
那晚可晴与祖父通话。
老先生一字不提手术结果。
“还喜欢吗?”
“地方很大很舒服,学校十分矜贵,一班只得十二人。”
“那就好。”
“非念至毕业吗?”
“那是个指标。”
“我明白了祖父。”
后来甄律师接过电话,可晴才问:“手术如何?”
“失败。”
“啊。”
“现在不过是等日子了。”
“我不得即时赶回来。”
“老先生就是不想祖孙二代强颜欢笑,唉声叹气,你可以做的不多。”
可晴挂上电话。
那个晚上的欢乐也就只剩下一折。
不过,回忆起来,可晴不得不承认她未见过那么多漂亮的年轻男女共聚一堂,白种人金发蓝眼,高身段,修饰得无瑕可击,华裔的更加有心来显颜色,没有一件晚装设计相同,全场俊男美女,没一个胖人。
少屏穿半透明丝绒长裙,露胸露背,正蹲在舞池举起双臂挥动,看得出已经香汗淋漓。
可晴一早关掉耳朵,乐得清静。
她坐在一角看朋友们尽欢。
然后,很戏剧化地,一个年轻男子走过来,笑笑说:“我们又见面了。”
可晴觉得高大英俊的他异常面善。
“你记得我吗?”
可晴要求说:“让我想想。”
他笑了,这女孩子好不坦白。
可晴慢慢说:“我们见过一次,也是这么热闹的场合,酒与舞,许多年轻人,你说你叫许仲轩。”
“好记性,王小姐。”
可晴笑了,他还记得那晚的事。
“另一位王小姐玩得很尽兴。”他看着舞池。
“是,”可晴说,“为什么不呢,托世为人,苦多乐少,把握时机,努力尽欢。”
“来。”他伸出手。
“今晚我不想跳舞。”
“没问题,我陪你聊天。”
“谈什么?”
“你有什么抱负?”
可晴笑了,她再也没想过有人会问她这样别致的问题。
她与他走到露台,替她搭上披肩。
“抱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