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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尺-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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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漾,你这次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冯执终于开始警觉,咖啡厅的门被关上了,把海风与涛声紧紧地隔到外边。
王漾始终洋溢着的笑意终于渐渐隐没了下去,他换了一个更正经的姿势,手边的咖啡冷了。“我知道,冯小姐是少爷拐来的。他是怎么看上冯小姐的,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少爷不过是要个替身,那个时候恰好遇上冯小姐你,虽说也是缘分。但你们也都懂,那是孽缘。”
话被他说得兜兜转转,但再笨的人都能听出这里边的意思,冯执知道,王漾向来待她客气,这样失礼的话,从一个做事人嘴里说出来,自然不过是传达着某人或者某些人的意思罢了。
“是太太要你来的,还是老太太?”冯执依然是单刀直入的风格,她厌倦透了迂回婉转,此刻她的心有一点乱。
王漾迟疑了下,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些话作为一个下人,是不该说的。可我只想提醒冯小姐,现在的章家,远不及你当初嫁进来的样子。少爷过去给不了你的,现在依然给不了。过去能给你的,现在也未必给得了。若是聪明人,该是知进退的时候了。”
他话已带到,再谈下去,气氛更不知要凉到什么程度,见冯执不语,便索性起身要走,刚站起来,又像是想起什么,“哦还有,少爷来阑海前和先生大吵了一架,也不知冯小姐知不知道,他正有放弃岳麟堂的打算。”
“什么意思?”冯执心惊
“先生要他跟傅家小姐结婚。”
这样的事情,章尺麟决口不提,其实他昨天回来的时候,冯执就察觉到了,他嘴角有伤,脸还有一点肿。样子狼狈得她都不忍心开口。过去他什么事情都会瞒着她,因为不在乎,于是便没有了坦诚相对的必要。而如今,他依然选择隐瞒,公司困境,家庭矛盾。天大的事情,都要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这样的章尺麟又让冯执莫名心软。
她终于明白了王漾的来意。他是代表着那一大家子来,求她冯执,放章家一条生路,放章尺麟一条生路。
##
回到宾馆已经快要十一点,章尺麟一个人盘腿坐在床上看电视,显然已经没什么耐心了,手里的遥控器被他一圈一圈转着把玩好几次突兀地掉到地板上,终于是等到冯执回来,这才开口“洗个澡出来就没人影了,你这是去哪里?”
冯执只顾低着头,脸上的神情看不真切。章尺麟打量了她半晌,忽然关了手边的电视,把她拉到自己身旁。
“告诉我,出了什么事情?”他语气忽然严肃,面色再没有嬉笑的神情,拉着她的手终究不愿意再松开来。
冯执只是觉得疲惫,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用怎样一种姿态来面对章尺麟。他们的感情刚刚在浓墨重彩的黑暗过后遇见了一点点晨光熹微。她还要准备重新审视他,好好理解他,再度接纳他。可惜到头来,这一点点的晨光熹微都要像大风天里的一支蜡烛般,火苗飘摇几下,接着毫无征兆的,扑灭了。
她没有马上回答他,过了很久才颇有些突兀地开口,“你能坦白地告诉我冯粤是怎么死的吗?”她抬头望向他,章尺麟却没有直视她的眼。她的瞳孔晶亮,仿佛能够一眼望穿,然而此刻却带着一种莫测的深意,死死地盯牢他,好像锋利的刀尖,直抵他的要害。
“都是以前的事了,何必再提。”他想迂回着躲避,而她却步步紧逼。
“告诉我”章尺麟的犹豫不决让她的心脏越发冷硬,也越发烦躁。
冯执态度坚决,软硬不吃,他被逼到一个死角,逃不开。
“是不想说吗?还是记性太好,忘得一干二净了。好啊,那要不要我来提醒你。”接下来,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伤害,刺痛自己,也割伤别人。
“讨好她,千方百计试图是收买她,不领情就不折手段破坏他们的关系,甚至不惜用毒品来算计。你是不是连自己都想不到冯粤就是这样都不愿意跟着你?所以得不到就她把一并毁掉。”冯执语调低沉,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她用力地想要甩开章尺麟紧握着的手,可对方却像无法挣脱的手铐,牢牢地钳制住她。
外头是变天了,疏朗的星月被浓重的乌云遮挡住,海风骤起,涛声隆隆。咸腥而潮湿的风从半开的落地窗外吹进来,忽然觉得有一些冷。
章尺麟没有说话,默认了冯执所说的一切,他的过去简直恶名昭彰,即便过去这么多年,那令人作呕的恶臭都会穿越回来,涌进他的鼻腔里,他的脑子里,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曾今犯下的过错。
沉默的人彻底恼怒了冯执,她的烦躁与暴躁完好地中和,仿佛硫磺遇火,整个人都爆裂。
“说句话吧,说那些不是真的。”她抱着最低最低的祈愿,近乎惶恐却又哀求地看着他。在无声的静默里,等他一个回答。
男人没有说话,他依旧紧紧抓着她的手,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会溜走。指尖用了很大劲,抓得她生疼。凝重的空气里,她看到他微微点了点头,“没错”章尺麟声音很轻地打破沉默。也打破了她最后的,毫无希望的希望。
“过去我只觉得你心硬,到今天才发现,原来你根本就没有心。”冯执冰冷的眼神终像一把刀,刺进了他心里。血一汩汩涌出来,疼痛和咸腥夹杂在一起,还有一些黏腻。她甩不开他的手,于是便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扳。很用力,弄痛他也一点都不在乎。那么决绝近乎冷酷。
冯执终于从他身边逃脱,她站起身来,冷漠而自制地把自己并不多的几件行李收拢。而章尺麟却自始至终都僵坐着,他想开口说些什么,然而嘴唇徒然地开阖却想不出任何能够挽留她的理由。冯执终于要从他身边离开了,一想到就痛。他害怕地拉住她的手腕,章尺麟的眼神里有一种万世破灭的恐惧,带着低到尘埃里的乞怜,声音低而暗哑,“别走。”他拉住她,就像揪住最后一根稻草,他的头很疼,过去一直没有发作的病痛,在这样一个凌冽而冷酷的夜晚重蹈覆辙,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仿佛有针扎进他的脑子里,来回挑拨戳刺,很痛很痛,犹如刻骨铭心。他紧紧咬着牙,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轻。而冯执甚至没有犹豫,她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连回首都是吝啬。章尺麟的力气并不大,她轻巧地便挣脱了。没有道别,甚至没有眷恋,拉开的门重重关上,她把他关在身后,关在永远都不能再回头的过去里,悄无声息滚落的泪滴,是对此唯一的见证。
作者有话要说:写关系破裂这章的时候很顺畅如今回头看,尚算满意,但无关内容(我是有后妈潜质吗?NONONO)虽然两人关系即将进入冰河期但是,分道扬镳都是为了破镜重圆(再次跪地呼吁,各位小主,请记得收藏,记得收藏,得收藏,收藏,藏,ang ng g……)


、贰陆

海上起了大雾,所有的轮渡都停航了。
码头上,扩音喇叭正在播放停航通知,滞留旅客把轮渡大厅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从凌晨开始下起的大雾,到早晨能见度降到了五十米内。苍茫的大海平稳得仿佛一方地,只有浪在风里时时涌动。浓得化不开的雾,把人裹进迷惘里,看不到前方有什么,前方是什么。就好像捉摸不定的未来,模糊了前进的方向。
冯执坐在轮渡大厅,她的斜前方便是一个老年旅游团,花白的头发笼在暗红的帽子里,就近坐着的一对是上了年纪的老夫妇。老太太让老伴拍照,两个人头挤头地凑在一起,看拍照效果,老先生是个高要求的人,总是觉着照得不好看,小声议论了一会儿,老太太便笑眯眯地把数码相机捧到冯执面前。
“姑娘,替我们照张像吧。”
老夫妇就这么相依坐着,年纪大了,不会有太多亲昵的举动,两人俱是恬淡而温和的神情。,老先生的胳膊被老伴轻轻地挽着,目色如水地看着镜头这边。小小的方框里,就只是两个人的世界,而彼此就是对方的全部。
冯执看着镜头这边,动作忽然就变得滞涩了。
回忆总是带着触景伤情的功效,像一剂毒药,跟血液混合,涌到全身。她和章尺麟唯一一次合影还是新婚蜜月那会儿。岳麟堂生意很忙,章尺麟难得抽出空闲,坐了私人飞机去了趟科隆。走到大教堂的时候,自然不能免俗。那时候是章尺麟自作主张,把相机往人堆里一个小姑娘手里一丢,便硬是搂着冯执的肩膀要在教堂门口拍照片。她还记得那是冬天,碰巧又是旅游淡季,大教堂外头的人并不多。冯执被章尺麟硬生生搂着,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天很冷,两个人鼻子都冻得通红。那天不知是什么日子,天空很蓝很高,尖尖的塔顶高耸着仿佛要戳进天里。教堂里有人唱着圣歌,风从头顶掠过,像是嘈嘈切切的私语。镜头就这样定格,世界都陷入一片沉寂。后来无意间上网瞥见旅游指南,才知道科隆竟然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聆听上帝的福音。冯执那会儿只觉得矫情,可回过头来想那一天的场景,紧紧贴着他胸膛的冯执,没有听到上帝的福音,耳边,身侧,都只是他心跳的声音。
回忆遮人眼目,冯执出神的厉害,于是连现实都看不清。要不是老先生好心提醒,她甚至连手机铃声都没有察觉。
一个陌生的号码孜孜不倦地一遍又一遍地打着她的手机。冯执盯着亮闪的屏幕很久,最后还是按了挂断键。
“跟男朋友吵架了?”好事的老太太接回她手里的相机,面带笑意。
“人啊年轻的时候,就爱争一口气。心气高,谁都不愿意低头。觉得这世上,谁离了谁不能好好过下去?不过啊,老了回头再看,离开一个人,相当于一种损伤。虽不至于要了人命,却也留了疤,就算是死,都印在你身上,无法装作视而不见。”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语重心长,“小姑娘,想开一点。是一个人跨道坎儿容易,还是有个伴儿更好呢?”
冯执回味着老人的话,品出更多的却是无可奈何。
##
雾到快接近中午时分才悉数散去,渡口又开始通航了。游客跟着旅行团三三两两都走得差不多了。冯执混迹在人群最后,隔着有一段距离,她手边行李不多,跟着队伍缓慢地前行。就在她将手里的票送给验票员的时候,忽然从旁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攥住了她。
出人意料的,拦住她去路的人竟然是王漾。冯执有些不明就里,她望着他,一时连话都想不到要说什么。
“冯小姐……能不能先不走。”他明显是赶过来的,话里还带着喘,难得狼狈地乞求。
冯执挑眉,从验票员里接过船票,“我做了该做的。你们不能要求我再做妥协。何况,我决意已定,你拦不了我。”她冷漠地回看他,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要往甲板上走。
王漾自知回天乏术,如果冯执就这样从他眼前消失,那么他会因为自己的过失而饱受一辈子的良心谴责。
“少爷……少爷他病又犯了。”
一听到他的话,冯执的脚步停顿了半秒,接着却走得更加疾。
“他不愿吃药,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都不愿意见,他发脾气弄伤自己可连医院都不愿意去。他只要见你,冯小姐,求求你。少爷要死了,只有你能救他。”王漾冲着快要消失在人群里的冯执大声地喊。
“求求你,救他吧。”他心情激动,干脆跪在地上。有保安跑过来揪他的衣服,轮渡发出一声冗长的轰鸣。船工已经开始松锁链,恰在此时,一个娇弱的身影奋力扒开人墙,一路小跑着跃下了轮渡。
“他在哪?”她跑到他跟前,弯着腰艰难地问。
冯执不会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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