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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物语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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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有这石尤桥么?”我问,难得他不抱怨还讲故事。

“有啊,沿着这路往前,看到河水便是。”老宋指着前头,“我可不是随口胡诌,真有妒津,真有石尤桥,你看我们村的名字都叫石尤村。那都是家里的老人代代传下的故事。前些年还有县里来的官,说要把这里打造成历史名胜风景区,后来又不了了之。尽是些说空话不干事的东西,不过是多读了几年书,便坐到百姓头上,拿着大把的好处。真要比,咱们哪里又比他们弱了,吃苦勤恳,脑子也不坏,不过时差了些时运罢了。”越说越是愤然。

我看他那张涨红成猪肝色的老脸,笑道:“也不好这么想,但凡能走到我们前头的,总有他走到前头的道理,这世上本无平白无故的事情。”

老宋没搭腔,半晌才说:“这来来回回过去十好几辆车啊,就没一个肯停下来帮个手,就姑娘你肯做好事。不然咱们不知道还得在路边吃多少灰土。咱村就那一辆小面包,坏了也没个接送的,等以后咱赚了钱,也弄一辆你这样的好车开开。”

“二手车,便宜。”我笑道,“你们从城里买东西回来?看你们抬了一大箱呢。”

老宋叹气:“是卖东西。把咱们生产的陶器送到县里的商店去。那一箱是退货,买主说今年生意不好,要不了那么多货,还说咱们的东西过时了,造型啥的跟不上潮流,非指着他店里那些不伦不类的陶器说这才好卖。我看了,尽是外国电影啊动画片儿里的玩意儿,做成怪模怪样的人偶,哪里比得上咱家的有韵味!这可是咱祖辈们打秦朝就传下的手艺!有眼无珠!”

“秦朝?”我好奇道,“你们村专做陶器?”

老宋从随身的挎包里摸出个三寸高的陶俑递到我面前:“这么好的东西,愣被不识货的人糟践了!”

瞟了几眼,以我千百年来阅物无数的经验评断,确实算上品了,用料细腻,线条流畅,造型生动又有气势。哦对,塑的还是微缩般兵马俑,比当地那些旅游品贩卖点的产品传神太多。说不出好在哪,就是有股子灵气,无法让人以廉价品来形容。

“你们村就做山寨兵马俑呀?”我打趣。

“也做别的,人像、碗盘、动物什么的。”老宋老实道,“不过呀,销路越来越不咋样了。都怪那些半路出家抢生意的,我赌他们连怎么选土搭窑都不懂,就知道胡乱烧出几个怪东西来骗钱。老祖宗的好东西都被糟蹋了!”

“都没想过改变一下套路?”我问,同时,不动声色地朝他的右肩瞟了一眼。

“改?”老宋一瞪眼,颇有些自豪地说,“放眼天下,有多少人还有咱这身正统的技艺?咱祖祖辈辈都是这行里的翘楚。从秦始皇那会儿,咱村就出了好些一等一的工匠,被召集去铸造兵马俑呢。”

“哦,厉害。”我不好意思打断他小小的优越感。

“倒没问你,你一个人出来旅游?”老宋转了话题。

“出门做生意。”我笑,“卖茶叶。”

老宋惊讶了:“瞧你这模样,活脱脱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竟是个生意人?”

“总要混口饭吃嘛。哈哈。”

“你的茶一定很贵吧?”老宋忽然说,“可惜我们在这些粗人不懂这个,平日里往水龙头下一伸嘴,灌饱了就是。”

他怕我逼他买我的茶吧?我扑哧一笑:“还好还好,这价钱倒不是固定的,端看什么人来买,有缘的,一分钱不要,无缘的,千金也不换。”

老宋挠头,十分听不懂的样子。这时,老宋的衣兜里响起了山寨手机的大音量铃声,他别过身子,压低声音接了电话:“回了,在路上……人接到了,你们按之前说的准备好就是。”

后车厢里,老宋的同伴是不是传来交谈声,他们比老宋年轻许多,聊的也是又出了什么新手机之类的话题。

但,由始至终,我只听到两个男人的声音,可后车厢做了三个人。

不用看也知道谁在保持缄默,我对那个人印象还很深刻,他与老宋几人站在一起的视觉效果,就像一堆乡野的腊肉旁摆了一杯洋气的咖啡。

很明显,他与老宋他们不是一路人。麻灰色的厚绒高领卫衣,同色系的针织套头帽,几缕乱发自帽边挣脱出来,搭在亮晃晃的墨镜上,也不见他动手捋一捋,亚光的黑色皮裤半新不旧,军绿色的旧挎包懒洋洋拖在屁股后,一双HANWAG的褐色登山鞋扎扎实实套在脚上,处处透着一股文艺小青年的范儿。难得这家伙身材还不错,瘦是瘦,有肌肉,能比老宋等高出大半个头,当个平面模特也绰绰有余。只可惜墨镜将他的面容便隐去了小半,不知真容如何。可能还不错?!

一路上都没有人跟他交谈,他也不与人说话,耳朵里只管塞着耳机,活在另一个世界。

“姑娘,你将我们送到后,怕要调头令选条路了。”老宋挂了电话,“到了咱村再往前,就是妒津,你的车过不去那座桥。”

“妒津……”我默念着这个怪名字,再一想老宋讲的故事,玩笑道,“那我就不开车,我从桥上走过去,跟你讲的那小媳妇一样。”

“可别乱说话!”老宋严肃起来,“那桥前些日子已经被我们封了,村里人也不许再去河边。”

“为什么封起来?石桥出了安全问题?”我被勾出好奇心了。

“你一个过路的,就别老问了。”老送来了脾气,不理我了,只时不时叹口气。

天边已现暮色,残留的几抹光线大势已去,稀疏洒在满目的青山蓬草上,远远的,些微流水的声音,顺风而来。我加快了车速。

2

石尤村比我想象中更陈旧潦倒,所见之处,屋舍低陋,比外头的世界晚了几个世纪般的存在。

车刚停稳,便有几个男女迎上来,黄昏的光线下,每个人都很焦急,起码变现得很焦急,一见老宋就围上来问长问短。

我隐隐听到老宋说:“人已请来了,说是极有本事的,放心吧,一定能把小驴子找回来。”

极有本事的?!

“姑娘你就赶紧回去吧,你的茶叶怕要到大城市才有销路。”老宋回过头,对站在车前的我说道,末了还给我鞠了个躬。

可事实上我饿了,谁让我闻到晚饭的味道!不等我委婉表达想讨块肉吃的意愿,老宋已转身而去。

这时,拖在人群最后的文艺青年与我擦身而过,目不斜视地说了句:“你的石头热了。”

语气姿态,好像我就是一团空气,或者他是个瞎子。

但他说,我的石头?我将那块开花的石头秘密收藏在驾驶座下的布囊里,除了我,不可能有人知道。

快步回到车上,一去除布囊便觉出了不妥——布囊竟然真是热的,捂着盆炭火似的。

赶紧将石头抖搂出来,掉到手上的已是团淡淡的绿光,黄色的石头嵌在里面,像个漂浮的果核,再定睛一看,光源正是那个“北”字,它的每一笔画都化成了斑斓的光线,可是越来越淡,几秒之后,绿光不再,又成石头本来的模样,只是那“北”字,消失了。

这算什么情况?偏偏在我来了这个石尤村的时候……

将石头放回布囊,透过挡风玻璃,远远看那青年的背影。布囊方得隐蔽,且不透光,除非他趁我不注意时偷看。可一路上,他并无这机会。

难道所谓的极有本事,就是隔空探物?一群山野村夫,加上一个“高人”,还有老宋右肩上的那个东西……是的,我很早就发现,老宋的右肩上有个“好玩”的玩意儿。

我掂掂布囊,二中听着那见见清晰的流水声,笑笑,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去后车厢取了些东西,我大大咧咧地进了村。

这里,妖气冲天。

3

对我的不请自来,老宋不太高兴,可他老婆却截然相反,一听我说想来讨口热饭,再顺便向村里乡亲们推销一下茶叶,当即点头同意,十分热情,同事还骂老宋不地道,怠慢帮了他的恩人。

老宋看看他老婆,又看看我,无奈地出了门去。

我就这样被当做“外宾”留了下来。老宋是村长,他老婆做主,把我安排到他家吃晚饭,还让我把车开进来,停在他家门口的空地上。

村里人大概没见过这样的车,围在四周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另外,我真不习惯吃饭时被一帮人围观,可他们就是看得津津有味。

闻讯跑来老宋家看热闹的,都是七大姑八大姨之类的妇女,坐在离我很近的凳子上,一边嗑着瓜子和宋大嫂唠家常,一边审视我的吃相,然后问我叫啥名打哪来去哪里。

我友好地回答,换来一片啧啧之声,艳羡中又有些不屑。

“大冷的天,你这么穿不冷啊?”一个肤色黝黑,身材壮硕,穿着油迹斑斑的厚羽绒服的年轻女人死盯着我,那种目光足以阻止我吞下那一口炸排骨。

吃饭前,我脱掉外头的黑色羊长大衣,里头只一件长旗袍,缎滑如脂,莲开其上,光泽流转,水色宛然,剪裁刺绣说是巧夺天空也不为过。

千万别当这旗袍中看不中用,此物大有来历,不知看管们可还记得当年打一等一的裁缝乌衣,他与他女友一直寄居在我的屋檐下,不曾想年底时,他家远亲寻到我这儿,将两只燕妖接回了老家,临走时,那燕妖大嫂送了我这件旗袍以作感谢,说这料子非凡物,虽不及月下云锦神奇,可也由海中仙山的琉璃姽蚕吐的丝织成,有此物傍身,冬不冷,夏不热,轻薄柔韧,不易损坏。最神奇的是,它会随穿着者的提醒变化而变化,随时保持贴身合适,言下之意就算将来我肚腹渐大也能穿得毫无压力,实在是居家旅行之必备服装。

我当然是一眼就爱上了这件衣裳,同时也知道,它的精致美丽,能吸引几乎每个女人的目光。

“不冷,我大多时候都在车上,有空调暖着。”我打了个饱嗝。

随后又是不同的妇女扔来更多不同的问题,你结婚了吗,丈夫干什么的,越问越隐私。

敷衍一阵,我问坐在旁边的宋大嫂:“宋大叔还没回来?他们今天可真忙。”

“没一天不忙。”宋大嫂一脸埋怨,“整个村都忙,烧不完的碗盘杯子,牛羊猪马,起早贪黑的忙,就是不见赚多少钱回来。”说着说着,她略显浑浊的目光落在我的左手腕上,那里挂着几个纤秀的实心光圈千足金镯子,敖炽不久前送的,说这是平安镯,多带几个。

“平安健康就好,钱够花就行。”我笑笑。

黑姑娘不屑地哼了一声:“总得是你这样好身段好模样,不缺吃穿不缺钱的人才能讲得这样轻巧。这里的人都苦命,莫说钱,连个平安健康都求不来!”

“这话怎么讲?”我看她的模样,很健硕嘛。

“不就是冯寡妇么。”

黑姑娘白眼一翻,竹筒倒豆子般讲了件匪夷所思的事来。说石尤村那姓冯的寡妇,好不容易养大小名小驴子的儿子,眼见着还考上了北京的大学,那可是村里头一份儿,飞出去的金凤凰呢!可哪知回来过寒假的小驴子,前些天莫名其妙就不见了,遍寻不着,报了警,也没个下文。怪就怪在没过几天,冯寡妇天天夜里都梦见自己儿子坐在石尤桥上哭,说河里真冷想回家,一连七天都做同样的梦。急疯了的冯寡妇将这事与村长一讲,大家一合计,决定去找个高人回来看看。

黑姑娘嘴快,口无遮拦,越说越来劲:“我就说冯寡妇家要出事吧,让她给石尤奶奶上供,她却说那钱要给儿子做学费,把奶奶惹怒了吧,这不就把小驴子收了去么!现在她信了吧!还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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