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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七百人有所累,弃而不统,让他人统之,惟拔大将军徐达等二十人有奇,帅而南略定远。上中途染疾而归,疾甚危,殆半月乃醒。瘥方三日,滁阳王扶筇过门,啧啧有声。上卧闻之,问傍人曰“王适扶筇而过,声息恨惋,胡为若是?”傍告之曰“远方有兵,声言欲降,犹豫未决。王知其友人在其中,欲令人往说。奈何家无可行者,故惋恨耳。”时上虽卧病方瘥,未满旬日,乃曰“王今越门而警,必将以我为弃人乎?设不以我为弃人,方瘥何若是之警耶?予尝闻之,生我者父母,活我者亦父母。傥不善图,为他雄所有,功将何建?生亦何安?”
于是扶病诣王寝室,王曰“汝来何也?”答曰“闻他方有欲归者,未定行人,欲扶病亲往。”王曰“汝病方瘥,未可行。”上知王意,决行不辞,王许之。
明日,南行入定远。乃至,复病,三日而起,未瘥速行。
又六十里,抵大桥前,病复作,亦三日而瘥。即日又南行十五里外,见他垒勒兵布陈。上所将者二骑九步,步者见彼勒兵,甚恐,欲舍上逃归,上谓九步曰“彼众我寡,况彼马步相参,我等至此,纵欲逃之,将焉获存?必随我入彼营垒,再验吉凶。”言既,彼阵中遣二将来迎,举手大呼“来者为何?”上遣人答曰“我来为公帅首言。”彼归垒而告,帅首云“请来者下马。”上乃下马。然以久病,步趋艰辛。前逢一渠,九夫中一人欲代上越渠,平凉侯费聚是也。上谓聚曰“诸人至此,生死不得自由,岂有代者耶?”乃同往。不逾时而至,首帅逆之曰“何为而来?”答曰“彼此无食,但吾主兵者郭氏,与汝故友,知汝垒于是,亦知他敌欲来相攻,恐汝无知,特遣吾报,肯相从之,否则移兵避之。”首帅既听,应声愿降,请留信物。特赐香囊一枚,以为记信。良久,帅首以牛脯来进。
食毕,帅首告之曰“请帅相从者归,且待诸军收拾路费而诣军门。”上许之。即帅九步归,中留费聚于彼,以候人情。
后三日,费聚清晨而至,告曰“事不可谐矣,彼欲他往。”上借兵三百,诣帅所在,谓彼曰“彼为他雄所凌,其冤未伸,仇亦未解。一旦从我北向,不能雪前日之耻。特助三百人与雠仇,胜负不亦可乎?”其帅首大悦,然而心已自疑,进趋之间,刃器不离左右,已防闲矣。上知其情状未易为也,非智不得。犹豫间,里人过其前,乃平昔里中之力勇者。上谕之曰“吾欲使汝,能乎?”曰“能。”乃授以方略。佯以首帅来会,彼未来时,密敕三百人,若帅至丛而视之,往则开而纵
之,凡此者三,后于丛人中缚之,令壮士五十人密簇而行,携离营所。去将八里,遣人报彼垒中“尔首帅往观营地矣,眷属当移营就之。”即时焚营废垒,竭营而行,于是取壮士三千人。七日后,帅此三千东破元将老张知院营,黎明袭入之,老张弃军而遁,汉军尽为我有,精壮二万。
练未及旬,帅而入滁阳。途中太师韩国公李善长诣军门而谒,与语,知其胸怀必能成事,使掌案牍。时掌案牍者已数人矣,特以善长与肩之,约曰“方今群雄并起,吾见群雄中持案牍者及谋事者,多非左右善战之士,人不得尽其能,以至于败。羽翼既去,未久雄亦亡矣。卿智人,与决大事,掌行文案,无若前非。”善长稽首再拜,而谢曰“谨受命。”遂入滁阳。
未逾月,永义、鲁淮二王遣人促兵以驻盱泗,上知非人,弗从。未几,二王果自相吞并,善战者多死,鲁淮亦亡,惟存永义而已。彼时滁阳王尚受制于盱眙,几为相吞,而卒幸免焉。
上遣一介往说永义,纵滁阳王南行。及至,王阅诸军,独上兵众队伍严整,旗帜鲜明,甲兵洁利。王乃大悦。初,王首倡义时,兵八百人,后上亦以七百,部下诸人共招诱者,总不过万余。上之兵众,比王至时,四方来从者,共前所得已三万有奇。
逾两月,王为谗所惑,略少疑焉,掣近行掌文案者数人。
李、郭等皆预先私相通谋者,愿从滁阳久矣。未久,又欲以李善长置麾下,善长弗从,诉于上,涕泣弗行,上谕之曰“主君之命,若欲要吾首,亦不自由,汝安敢不行?”善长终不弃去。久之,得弗再召,幸久相从。是后四方征讨总兵之权,王不令上与。
甲午冬十月,元将脱脱围六合。被围者请救,来使,上之友也。中夜而至门首,上闻友人至,即起诣门所,隔门与语。
其门上所守之要道,阖辟之机,非王命不敢擅。谓友人曰“
姑少待,吾告滁阳王,辟门而进。”。上往告滁阳王,尽诉求救之情。王与六合之雄,旧有仇嫌,才闻求救,喑鸣奋怒,不发救兵。来使亦与滁阳王少旧,虽尽诉其情,王亦不允。上因与共说之,尽言至日昃,王怒少解,仍令他将统兵以行。诸将惧脱脱之威,皆不敢帅师,假托辞以珓白神,神皆不许。除此之外,别无可帅军者。王乃召上“汝亦白神。”上曰“兵凶事,昔圣人不得已则用之。今六合受围,雄虽异处,势同一家。今与元接战,逼迫甚急,救则生,不救则死。六合既亏,唇亡则齿寒。若命我总兵,神不可白。”于是决出师。东之六合,与脱脱战,微失利,归。
彼时海内称雄者渐广,与元互有胜负,不辨贤愚,死者甚众。上思之,设使胜负不分,互有得失,如斯久之,世无人矣。
每闻幽有鬼神,尝云天高地卑,是非监见,于是发诚专意致词,恳祷于上帝曰“时元至正,岁在甲午。天下大乱,生民徬徨。
生离死绝,数非一人。战斗之际,主客不分。未见偃兵息民之期,盛衰孰已?特竭微诚,恳切谨告。愿赐覆照,以乐生民。
果元运未终,乱雄蚤息;或乱雄有人,元当即覆。然某亦处乱雄中,乱雄无人,扰害生民,亡自某始。”词成,命黄冠设坛仪章,伏于上帝前,期三月而验。后三月,上兵愈昌。
时滁阳王名称尚微,意在据滁阳而称王号。与上虽不明言,就中觇视可否。上知有不可,概说滁阳一山城也,舟楫不通,商贾不集,非古形势,非英雄所居,王乃默然。
明年,至正乙未春正月戊寅,上率师取和州。初,兵众乏粮,议谋征所向。时上数谏王,为人所谮,初少被言辱,然上终不以为意,必欲成事,不免数谏。王性聪明,其纳言如流,及谗,俄说转若发机,累受责辱,因是致疾。当议征之际,遣人召谋,因疾不赴。召至再三,终不能会。复遣人至,令定计
以出三军。上许之,谋曰“曩征民寨,得义兵号二枚,其书曰‘庐州路义兵’,皆故衣布为之。可作此三千,拔勇者,衣青衣,腹背悬此,垂髫左衽,佯为彼兵。复令万人衣绛,继其后,相去二十余里。慎探骑,谨队伍,严号令,南趋和阳,其城可下。”王乃善其谋,如其算。兵行,其衣青者在前,衣绛者在后。青者渡陡阳关,和阳斥堠者知,报庐州路义兵至,耆老以牛酒迎之。其前帅青衣者异其道而饮食,帅衣绛者少谋怠智,循正道而抵和阳。元守帅出师以迎之,衣绛之士败,逐北二十余里。时帅青衣者将抵和阳,和阳守帅获胜,至暮而归,遇青衣者至城下,际昏合战,一鼓破之,平章帖木儿兵溃遁去。
初,衣绛者败归,报滁阳王曰“衣青者人皆陷阵。”滁阳王惊,怒责上失计。怒间,俄城南报元遣使来招,滁阳王惊恐益甚,召问“若何?”彼时兵出城虚,特将三门兵合滁阳南门,密令稠簇于南街,然后令来者入。至滁阳王所,上令来者膝行以见王,代王喻之。及其喻也,王言非智,众议欲杀来者。上谓王曰“兵出城虚,若杀来使,彼必知我虚而杀其使也,敌反卒至。若生纵还,示以大言,彼必逡巡弗敢加我。”
王如其言,纵之。
明旦,有人来报元兵遁去,王命上持命复收败军及总守和阳两意。奉命之和阳,所帅者二千人。途中,败军闻上亲往,喜复从征者千人。南越陡阳关,令兵就息,喻众曰“一兵务燃十炬。”以在初昏,令罢兵息。上单骑帅骁勇者数十人暮抵和阳。及至,知衣青者已破城而守之。是夜入城,与诸将议守。
未至之先,元兵日战甚急,诸将皆欲收子女玉帛而归。及上至,人心乃定。
然上未至公座署事。静思方今比肩者众,况人皆年长,语坐之间,进止之际,皆逊让为上。即今秉令行事,设使逊让难
为,必名正言顺方可。细思此辈,决无相让之意。若依命而尊,又恐此辈或不同心。明日升座,密令左右将州衙公座尽行撤去,惟置木凳于正面东西满间,其徒不下十余人,且待明日取齐入衙,观诸人情况,让与不让,悉皆知之。明日,诸人五鼓而至,上黎明而到,惟存东北一位。当时以右为上,此等虽右末不许,但存在左末。为位竣,上就之。日有公事,诸人若木偶人,凡公务一切事务,上悉处之。每每如是,至公无私,久之略少心服。
时城未葺,上观诸人心未效勤。若不身先,不能动彼。于是敕徐达先集故砖,以城为十分,与诸人分缮,我得几何。量分集砖将及,而乃与诸人议葺城之道,众诣城上,各限以丈尺日数。以上觇视,诸人皆无用功者。三日后,会诸人阅城,至城上所分地位,徐达率士卒工将及完,诸人之工,土木并无分毫,间有善良,亦未尽力。于是上作色,以交床置于正面,出滁阳王所命之辞置之于上,令左右呼诸人拜于前。诸人既见王命,拜而弗违。上谓诸人曰“总兵非我擅专,乃王命也,诸人俾我逆王命,可乎?然我与诸人约帅兵之道,非寻常。自今以后,敢有违令者,吾行总兵之道。”
初,城中杀伐甚众,存者少。纵有存者,夫妇不相认。一日,暇,上马台前一小儿,但能言语,不知人情,上谓小儿曰“汝父安在?”曰“与官人喂马。”“汝母安在?”曰“官人处,有与父娣妹相呼。”上知不可。明日,会诸人,喻曰“兵自滁阳来,人皆只身,并无妻小。今城破,凡有所得妇人女子,惟无夫未嫁者许之,有夫妇人不许擅配。”期明日,阖城妇女男子尽行会衙门前。明日,依期而至。上令妇人入衙,以男子列门外街两傍,令妇人相继而出,下令曰“果真夫妇,即便识从,非夫无妄为。”令既,妇女出,完聚者半之。
辛巳,元将以兵十万来攻和阳。上惟以万人守,连兵三日,元兵数败而死者多。逮夏,元兵解去,和阳乏粮。时元秃坚太
子及枢密副使绊住马、义兵元帅陈也先等众分屯新塘、高望、
青山、鸡笼山,梗塞道路,上亲帅师以讨之。抵所在,克其羽翼,根本未下。明日清晨,因宵劳防慎,寝于山侧。不寐,复起,有异风来触。上将谓和阳有兵,先发数队归。复寝,未寐,有蛇由右臂而上,傍曰“蛇上身矣。”上举臂而视,乃是蛇,类龙而无角。上意其必神也,于是祝蛇入帽绛缨,蛇循祝而入绛缨,隐而弗动。上顶戴其蛇,诣敌寨下,设辞以喻寨主,寨主请降,乃得还师。归至和阳,将及三里,有卒持矛亦归,问“何往而归?”对曰“适来贼攻和阳,幕官李善长督兵已败之矣,而又俘获焉。”上还居处,闻善长已败敌人,喜气增益,一时忘蛇在首。久之方悟,取帽视之,其蛇乃隐于绛缨中。
时引觞酌蛇,蛇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