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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此时要挤出去,很费事的。”陈蒿轻轻说道“人家都起身走了,独我两人坐着不动,像个什么?”说着也起身,何达武道“你们只跟定我来,包你们全不费事的就挤出去了。”周撰道“这不是湖南戏院子,可由你横冲直撞。你若不按着秩序走,到处有监场的警察,你的衣服又穿得这么漂亮,只瞎挤瞎挤的,包管人家指你是个掏儿。”何达武不懂得什么叫掏儿,问道“怎么指我是掏儿?”陈蒿笑道“你先走罢,此时人已走空一大半了,不会挤拥。”何达武即晃了晃脑袋,掉臂向前行走。
陈毓拉了陈蒿的手,旋走旋咬着耳根说话。周撰跟在后面,只见陈蒿时摇摇头,时点点头,也没听出她们说些什么。
一行人来外面,周撰举眼看汽车,何达武已找着开了过来。
陈毓向周撰鞠躬道谢道“先生只管汽车先走,我们可坐电车回去,不敢烦先生再送了。”周撰笑道“李太太怎么还对我说这些客气话,请上车罢。”陈蒿也在旁说道“汽车的长时间过了,送我们到江户川,也要不了多久,姐姐不要和他客气罢。”陈毓望了陈蒿一眼,觉得陈蒿这话说得和周撰过于亲热,只是陈蒿也没理会,催着陈毓上了汽车。陈毓仍向原地方坐了,留出位子来给陈蒿坐,谁知陈蒿上车的时候,周撰暗地在后面拉了一把,教她坐到后面来。陈蒿也就顾不得面子了,撇了陈毓,竟和周撰并肩坐着。汽车立即向江户川开行。陈毓在车中,虽觉自己妹子入迷太快,只是料也防止不了。并且在陈毓眼光中看周撰,也以为与自己妹子匹配相宜,乐得成全他两人,免得双方抱怨。车行顷刻到了江户川,周撰从车夫处拿了那包物事,交给何达武拿了,才扶陈蒿下车。陈毓邀周撰到家中坐坐,周撰道“已夜深了,改日再来。”陈蒿道“你就上车回去罢,到我家中坐着,也没甚趣味。”周撰回身上了车,望着三人走了,才驱车回富士见楼。一宿无话,本章已毕。
第四十七章 小鬼头苦耐独眠夜 真马鹿追述求婚书
却说陈毓等归到家中,李镜泓已深入睡乡了。陈毓在本乡座的时候,心中时时挂念李镜泓一个人在家中寂寞。及至归家见了面,想起周撰的那种风流态度,标致面孔来,立时又觉得李镜泓的面目可憎。满拟亲热亲热,只是鼓不起劲来。
李镜泓这一日满肚皮不高兴,一个人也懒下厨房,午晚两膳,都在隔壁小西洋料理店里吃了,家中便一日没举火。夜间独自看了会书,偶然听得外面脚步响,即跑到门口探望,一连望过几次,都是响到别人家去了,赌气懒得再望。看看到了十点钟,便脱衣解带,钻入被中。心想说是去吃午饭,怎么吃到这时候还不回来?老二那妮子本来就不大安分,只是她姐姐平日却不是放荡不羁的人,这几日一定被老二刁唆坏了,性情大变。并且那姓周的,油头滑脑,一见面就和会亲一般,在老二跟前逢迎巴结,无所不至,贼眉贼眼的,一望就知道是个欢喜嫖的人。老二是这么和他一鬼混,不待说要上当。便是她姐姐,也不免花了心。李镜泓心中越想越难过,睡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过了十二点钟,才听得门铃响,知道是她们回了,也不作理会,拥着被装睡着。
陈毓走进了声道“睡着了吗?”李镜泓不做声。陈毓又说道“怎么睡这么死,有贼进来把家具都偷了去,你还不知道呢。”李镜泓再忍不住了,伸出头来说道“你也顾家里怕有贼来偷了家具去吗?我看你简直不记得有家了。”陈毓听了这话虽觉刺耳,但自己心里也着实有些渐愧,勉强笑了笑说道“今日实不能怪我不记得家里,人家的情面,却不过去,教我也没有法子。”李镜泓道“情面是情面,但是男女的交际每每有因,起初却不过情面,弄到后来顾不了体面,我看还是体面要紧。”陈毓道“怎么谓之顾不了体面,我丧失了你什么体面吗?”李镜泓道“我没说你丧失了我的体面,我只不懂姓周的和我们非亲非故,我们一不是富豪,二不是有势力的,他无缘无故的一见面就奉承巴结,无所不至,使钱如散沙似的,请了又请,邀了又邀,端的是个什么用意?他也不过一个公费生,那来的这么多钱使费?”陈毓抢着答道“你管他什么用意,管他哪来的钱使费?你既不是富豪,可见他不会巴结你,向你借贷。你又不是有势力的,可见他不会求你荐事,借你的声名在外面去招摇撞骗。你还有什么怕他沾括了吗?”李镜泓听了,那一股无名业火几乎攻破了脑门,又不敢发作,逼得冷笑了声道“我是没有什么给人家沾括,不过一个青年女子飘洋过海,到外国来为的是求学,这种无味的应酬少从场,也不至失了女留学生的资格。留学生的钱不拿来缴学费,买书籍,却专用到酒食游戏上,其为人之邪正就可知了。这种浮荡子弟,在我这个没有学识,没有见解的人看了,简直是个不可理会的。
不知道你们对他有什么情面不可却。“
陈毓见李镜泓说出这些话来,先悄悄的将周撰送给他的物事,放入柜内锁了,恐怕李镜泓见了,拿着当把柄诘问。李镜泓又问道“姓周的请午饭,怎么弄到这时候才回?半日半夜的工夫,在什么地方,用什么事情消磨的?”陈毓不耐烦多说,随口说是看西洋把戏去了。李镜泓见陈毓答的含糊,更忍不住要追问道“什么西洋把势?看了半日半夜。”陈毓生气道“你既说姓周的简直是个可不理会的人。不理会就罢了,追问做什么呢?”李镜泓也气道“姓周的自然是可不理会,但是你在外面,费了这们久的时间,为什么不能将原故说给我听,定要我来追问?”陈毓道“我有我的行动自由,我高兴就说给你听,不高兴不说给你听,也不犯法。”
李镜泓只气的发抖,想数责几句,出出恶气,心里又虑气头上说话不检点,陈毓的性气素大,三言两语说决裂了,难于转脸。待不说罢,气实忍受不住,就在这一转念之间,觉得有无穷的悲苦,不由得两眼流下泪来,拉着被角拭泪。陈毓在电光下看见了,一时动了不忍的念头。笑着说道“好端端的哭些什么?又不是个小孩子,这才哭的可笑呢。”李镜泓一听更伤心起来,竟抽咽有声了。陈毓大笑道“罢了,罢了,不要丢丑了罢。你是为我不得在外多久的原故,说给你听么,这也值得一哭。好好,我说给你听便了。”遂从到富士见楼起,如何在新闻纸上,发见了本乡座的英国大力士,如何雇汽车,请吃午膳,如何游十五区,以及大力士如何显技,都说了一遍。
只没说送物事,及周撰和陈蒿亲热的情形。
李镜泓早停了哭泣,至此问道“照这样说来,姓周的这一日的花费,不是一百元上下吗?”陈毓点头道“恐怕是要花这们多。”李镜泓就枕上摇头道“危险,危险!他这东西居心不良,你真得仔细老二上当。”陈毓笑道“上什么当,难道老二在家养老女不成?早些配了人也好,免得今日这个也来求婚,明日那个也来说合。这姓周的为人,据我看并不坏,配老二也还过得去。你专就他昨今两日的行为看,是不能为凭的。他是这么花费,有他花费的目的,与平日酒食征逐的不同。
西洋人每有因想和一个心爱的女子结婚,事事图满女子的欲望,常有婚尚不曾结得,家业已完全用尽的。于今的文明新式结婚,是这个规矩,不能怪姓周的浮荡。“
李镜泓长叹一声道“老二的事,我也管不了。是浮荡也好,不是浮荡也好,不必研究。我只和你要求一件事,从今日以后,无论老二和姓周的怎么举动,你一概不要从场,将来他们的结果好,我们不居功,万一结果不好,我们也不受怨。即岳父、岳母知道了,也怪不上你我。你能答应这句话么?”陈毓道“只要推得脱的,我决不从场。”李镜泓道“老二刚才进房的时候,仿佛提了一个大包,打我面前走过,提的什么东西?”陈毓见话已说明了,便不遮掩,说是姓周的买了送他的。李镜泓道“老二平日常自己夸说眼眶子大,金钱势力都不看在眼里,原来见了百十块钱的物件,也就把心眼儿迷糊了。”陈毓道“睡罢,不要劳叨些这闲话了。”说着也解衣就寝。
却说陈蒿提了那包物件,归了自己房里,打开一件一件拿着看,听得李镜泓和陈毓说话有合口的声调,忙丢了手中物品,蹑脚蹑手到门跟前窃听。起初听得李镜泓诋毁周撰的话,心里不免受气。后来听得无论老二和姓周的怎么举动,一切不要从场的话,又高兴起来。心想巴不得你们不从场,我少了许多拘束,男女之爱,那能容有第三人从场的。回身仍将那些物件包了,收拾安歇。在床上想起周撰的温存,转辗反侧的,哪里睡得着呢?陈蒿此时的心里完全在淫欲上着想,并没闲心研究周撰这人是否可托终身,既纯在这方面着想,便觉得周撰无一点不如人意,处处都像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与那些不自量冒昧求婚的相去天远。一个人闭着眼睛从周撰头顶上想起,五官四脚,眼见得着的,即拿着脑筋中的印象做标准,想慕了一个尽情。五官四肢之外,被衣服遮盖了,眼见不着的,就凭着一颗玲珑剔透的芳心揣摩悬拟,也想了个无微不入。想来想去,想得芳心乱跳,身上脸上都一阵热似一阵。恨不得周撰有小说上绿林豪客的本领,能于夜间窜房越脊,如履平地,从窗眼里飘然飞了进来,人不知鬼不觉的各遂了心愿。唉!一个已经领略过偷情滋味的妙龄女子,复经称心如意的男子这么一撩拨,念头一动,便是意马心猿,哪里有个收煞。咬着被角,整受了一夜折磨。天光一亮,即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觉得眼泡内含了许多砂砾似的,知是不曾睡好的缘故。披了衣,拿镜子一照,眼睚儿起了一个淡红的圈圈,围着两只黑白分明水银也似的眼睛,倒分外显得妩媚。自己对着镜子叹了一声道“兀的这庞儿,也要人消受。”放下镜子,收了铺盖。因天气太早,即在房中打散了头发,着意安排的梳了个东洋学生头,刷得光溜溜的一丝不乱。这头梳了两点来钟,李镜泓夫妇已起来了,陈蒿才开门到厨房,烧洗脸水。
何达武最是贪睡,这时候尚是鼾声震地,陈蒿推醒了他道“起来,睡到这时候,还没睡足么?”何达武睁眼见是陈蒿,一蹶劣坐起说道“你催我起来,有什么事?”陈蒿见他平日最懒的,喊他起来用早点,总是要催三五次,他才慢腾腾的,唧唧呱呱的,眼睛开一只闭一只,偏偏倒倒的去洗脸。今日忽然一推就坐了起来,并且清清楚楚的问话,觉得很奇怪。掩着嘴笑道“催你起采,并没什么事,要用早点了。”何达武忙穿了衣服,跑到厨房里,倾了洗脸水,到洗脸的地方。陈蒿也跟在后面,端了盆水来洗脸。何达武道“昨夜大力士的把戏实在好看,据那翻译说,昨夜是初次登台,还有一种新制的器具不曾制好,须今夜才能演,说比已经演过的把戏还要好看多了。我可惜手边的钱不宽,不能再去看一回。”陈蒿道“我钱倒有,也想再去看。只是钱不多,不能请你。”何达武起先听说有钱也想去看的话,心里一喜,睁着眼,张开口望着陈蒿,听到后两句,顿时又把兴头扫了。忽然一想,她既愿意去,我何不去卜先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