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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知道我的主张与普通人一般的心理大是反对。只是我看得真,认得定,我的主张是能冲破几千年来网罗的。你不要做出那深恶痛绝的样子来,你没有理由,我且将理由说给你听。兄妹不能成婚,就只有血统的关系,并无丝毫别的缘故。何以叫作血统的关系呢?因为同这血统,恐怕生育不藩殖,所以说男女同姓,其生不藩。然而是谁试验过多少次,得了个生育不藩的结果哩?这却是没有的事。不过见植物接枝之后,便能多结果子,由这一点悟到人身上,以为换一个血统,应该也和植物一样,多生出几个子来。所以同姓不结婚,就是这个道理。并不是同姓结了婚,便犯了什么大逆不道的罪。几千年来积习相沿,成了一种无形的制裁。倒是和人家说杀人放火以为扰乱治安的事,人家不特不惊讶,反都欢喜打听,说这些极平常的事,没一个不大惊小怪的。这都是自己没有脑筋,以古人的脑筋为脑筋。凡是古人传下来的规矩礼法,总是好的,一些儿也不敢用自己的判断力去判断判断。中国之不进化,就是一般国民头脑太旧的原故。我本也不必定要主张兄妹结婚的这句话,只因为国民的思想太旧了,不能不择国民心理中最反对的,提出来开导,换一换他们的脑海。就是不要父母,也是为增长国民的新思潮,使国民都有那一往无前之概,冲破家庭网罗,冲破社会网罗,冲破国家网罗,冲破世界网罗,冲破几千年来的历史网罗。人人有了这种强悍不挠的精神,什么旧道德,都不能羁绊他,怕不能做出一番震古铄今的事业来吗?”
说时,扬着脖子,得意洋洋的,问苏仲武领会了没有。苏仲武道“领会是领会了,不过我生性太蠢,诚如你所说的,只知道穿衣吃饭。这种高尚思想,虽有你来提醒,我只是做不到,你去教导别人罢!你的知交宽广,被你教会了的,和老妹结婚,与父母脱离关系的,大约也不少。你一个少年女豪杰,去劝化少年男子不要父母,是很容易的事,看得见成功的。世界上没有无父母的人,你这学说,到处可以提倡。不过姊妹是不能人人都有的,即如我便是单独一个人。你这兄妹结婚的学说,对于我就不能发生效力。只怕没法,须得牺牲你自己,来做我的妹妹。”胡女士大笑道“没姊妹的人多,安得我百千万亿个化身,去做人家的妹妹!闲话少说,我和你交换戒指做纪念。你到底怎么样?”
不知苏仲武回出什么话来,且俟下章再写。
第四十八章 上酒楼勾引王甫察 打报馆追论唐群英
话说苏仲武见胡女士落叶归根的,仍是想交换戒指,心中大是不乐,当下有意无意的答道“我没有怎么样,不过交换戒指的事,恐怕有些不妥。我曾听说,西洋人约婚,才交换戒指。我和你既非约婚,无端交换戒指……”胡女士不待苏仲武说完,即抢着说道“罢了,罢了,你的习惯性又来了。西洋人约婚,交换戒指是不错,然只能说有因约婚而交换戒指的。
即进一步,也只能说约婚无不交换戒指的。绝对的不能说,交换戒指便是约婚,不是约婚,即不能交换戒指。你这人脑筋太不明晰。我因欢喜你为人还诚实得好,才想和你留个纪念,谁希罕你的戒指吗?不交换罢了。“说时,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表道”十一点半钟了。你那日说做东道,没做成,倒破费了我。
今日的东道,只怕要让你做。“苏仲武只要胡女士不缠着要交换戒指,什么事都可以答应,当下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
到我家里来了,难道好教你做东吗?你说到哪家馆子去吃好哩?“胡女士道”就近到中华第一楼去也好。“
苏仲武换了衣服,替胡女士捧了像片,同走到南神保町的中华第一楼酒馆内,拣了间避眼的房间。刚刚坐定,胡女士见门帘缝里,一个少年男子穿着一身极时式的先生洋服,反抄着手,在那里张看自己。胡女士忽然心动,也不住的用眼睛瞟少年。苏仲武拿着菜单,叫胡女士点菜,胡女士因心中记挂着那少年,教苏仲武随便点几样便了。苏仲武不知就里,只顾让胡女士点。胡女士气不过,接了菜单,一下撕作两半张,倒把苏仲武吓了跳。怔了半晌,见胡女士只低着头想什么似的,以为她必是有心事,便不再说,提起笔,依自己心爱的开了几样。
回头拍手叫下女,不提防恰与那少年打个照面。彼此相见,各吃一惊。
少年不是别人,便是醉心梅太郎的王甫察。他因为将江西经理员交卸之后,独住在小石川的大谷馆内。这大谷馆主人有个女儿,名唤安子,芳年一十六岁,生得腰比杨柳还柔,面比桃花更艳。加以性情和顺,言语轻灵,馆主人实指望在她身上发一注儿横财。他那小小旅馆开在一个极僻静的所在,房间又很是破败,照理本不应有客来居住。只因为有这安子做招牌,住的人却很是不少。起先有几个日本人发见了这个所在,盘据在里面。后来被一两个留学生看见了,也搬进来想吃天鹅肉。
留学生中一传十十传百,传不到几个月工夫,便满满的挤了一大谷馆的中国人。馆主人因为中国人场面阔绰,每月多开一两元花帐都不在意,绝不像日本人的锱铢计较,心中不由的分出高下来,待日本人便不似从前的周到。每逢日本人拍手叫下女,故意不使下女答应,必等日本人叫到四五次,才教下女有神没气的答应一声,还要故意挨延半晌,安子是绝对不许日本人见面的。日本人讨不着甜头,又受了这种待遇,一个个安身不牢,都搬往别处去了。馆主人高兴,从此便专做中国留学生的生意。
王甫察初交卸了经理员,手中除几百元薪水之外,还有连吞带吃的学费,总共有一千数百元之谱。大谷馆二三十个房间,就只一间八叠席的,王甫察便在这间房里住下。他本是个好嫖的人,说得一口好日本话,大谷馆的住客,自然没一个赶得上他的资格。但是他资格虽好,安子却不容易到手。什么原故呢?
只因为馆主人将安子作个奇货,不许一个人上手,便人人都以为有希望。若是谁先有了交情,这些人必吃醋的吃醋,赌气的赌气,都跑了。因此任凭你王甫察再有资格,不过略得安子心中偏向点儿。想要真个销魂,这均势之局不破,也一般的做不到。
这日因他哥子从上海亡命来了,还同了江西的几个亡命客,一块儿在中华第一楼吃酒。王甫察净手上楼,看见了胡女士的后影,却不曾见苏仲武,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女国民,收拾得这般鲜艳,便跟在背后,去门帘缝里张望。王甫察的容貌虽不及苏仲武姣好,却也生得圆头方脸,有几分雄壮之气。更兼衣服称身,任是谁望去,也不能不说是个好男儿。所以胡女士见面,便心中动了一动,不由得暗暗喝彩。王甫察见是苏仲武,虽吃了一惊,但是心中甚喜有了进身之阶,连忙揭开门帘,跨进房来,与苏仲武握手。回过身来,和胡女士请教。胡女士早已立起身,伸手给王甫察握,又拿了张名片给王甫察。王甫察看了笑道“原来是胡先生,我今日有幸了。”随从怀中抽出张有江西经理官衔的名片来,恭恭敬敬放在胡女士面前道“甫察久闻先生的大名,时自恨没有缘法,不能见面,谁知道今日无意中见了面。若不是甫察仿佛听得这房里有熟人说话的声音,前来窥探,却不又失之交臂了?”胡女士乐不可支的收了名片,让王甫察坐,即望着苏仲武道“你点了什么菜,给我看。”苏仲武将方才开的菜单递给胡女士。胡女士略望了望,往桌上一撂道“什么东西,哪是人点的?谁吃!还不叫下女拿菜单宋,再点过。”王甫察慌忙说道“我已吃饱了,只二位自己吃,用不着多点了。”胡女士笑道“说哪里话!便胡乱喝杯酒,也得几样菜来下。”说时,下女已来了。苏仲武叫她另拿了纸菜单来,胡女士起身夺在手里,问王甫察道“你欢喜什么菜?淮杞白鸽好么?”王甫察笑道“先生欢喜什么便点什么。我实在是已吃饱了,陪先生喝一杯酒使得。”胡女士定要王甫察点,王甫察没法,只得依着胡女士的,拿着铅笔写了“淮杞白鸽”。胡女士还要王甫察点,王甫察再三不肯。
胡女士只索罢了。低着头自己写了几样,连纸笔和菜单往苏仲武面前一掷,笑了笑道“你拣你想吃的,自己去写罢!”苏仲武接着也写了几样。胡女士向王甫察道“这里没好酒怎了?”苏仲武道“你要喝什么酒,教帐房去买就是。”胡女士想了一想道“你去教他去买瓶三星斧头牌的白兰地罢!”
苏仲武点点头,匆匆拿着开的菜单,下楼去了。
王甫察正和胡女士谈话,他哥子同几个亡命客算了帐要走,等王甫察不见,只道是醉在哪里了。问下女,才知道是在这房里,都跑过来看。内中有两个亡命客在国内认识胡女士的。
王甫察的哥子虽没和胡女士见过面,但是胡女士的大名,久已入在脑筋里。相见之下,自然都有一番应酬手续,少不得握手点头。胡女士让大家就座,他们本都吃饱了要走的,因难却胡女士殷勤招待的盛意,只得都坐下来。苏仲武因图僻静,拣了这个小房间,平常坐五六个人,都觉挤拥。王甫察一行就有八个,加上胡女士,九个人水泄不通的围着桌子坐了。
苏仲武交待了帐房上楼来,进房一看,吓了一跳,只道走错了房间,想回身,已听得胡女士的声音说话,挨身进去。胡女士只顾和座上的人高谈时局,痛骂袁世凯,座上的人也正听得入迷,没一个理会苏仲武。苏仲武呆呆的立了一会,气忿不过,想拿起帽子回去。才从壁上将帽子取在手里,却被胡女士看见了,连忙住了口问道“你往哪去?”苏仲武道“去会个朋友。”胡女士笑道“急什么,和我吃了饭同走不好吗?
这房间太小了,坐不下,教下女换一个房间罢!“说着起身,让大家到大房间里来。苏仲武因为自己说了做东道,不便定说要走,只得跟着大家到大房间里,就大圆桌团团坐下。下女安下杯箸,开出白兰地酒。当亡命客的人,十九负着些豪气,以新人物自命,不肯扭扭捏捏的装出斯文样子,酒菜但吃得下的,没有十分推让。胡女士有名的豪饮,今日又高兴,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当下劝你一杯,敬他一杯。白兰地酒力量虽大,只因为它价值很贵,人人都喝得不舍离口,不觉都有了些醉意。
胡女士有了酒,便渐渐的使出她平日那灌夫骂座的雌威来。先从黄克强逃出南京骂起,越骂越人多,后来简直骂这次革命没一个好人,连座上他知道的几个亡命客,都被他搜出劣迹来,骂得狗血淋头。这些人一团高兴来亲热胡女士,不料都扑了一鼻子的灰,一个个乘胡女士不在意,都走了。王甫察也待要走,胡女士悄悄捏了他一把,王甫察会意,仍坐着不动。胡女士醉态矇眬艨耽的,教苏仲武去会帐。这个东道主,做了苏仲武三十多块。会了帐,问胡女士道“你醉了,叫乘人力车,送你家去好么?”胡女士怒道“谁醉了!你看见我醉了吗?我家去不家去,有我的自由,用不着你干涉。”回头向王甫察道“你陪我到一个所在去顽顽。”说了,催王甫察就走,也不顾苏仲武。王甫察匆忙向苏仲武谢了扰,跟着胡女士去了。
苏仲武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