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枋得子定之始得护骸骨,归葬于信州弋阳,为题曰宋处士谢叠山先生之墓。定承父志也。枋得生平,无书不读,为文章高迈奇绝,自成一家,学者多师之,所著有《诗传注疏》行世,其精忠劲节,与文少保如出一辙,论者谓扶纲常于夷狄乱华之时,振风化于宋柞将倾之际,身虽死,而英气凛凛,至今犹存,此公可谓遵孔孟之训者矣!此信传至广南,岳燕超闻之,临风悲奠,恸悼不已,急奏知涪陵王,涪陵王亦泣曰“先朝节义之臣,国家之元气也。”亲为设祭,复其官爵,谥曰文节。遗吉安知府亲临信州弋阳,筑墓表阡,致奠毕,厚恤其家。
第四十二回 梅参政淮南召兵
元世祖至元二十七年庚寅,各路地大震,武平尤甚。压死官民等七千余众,坏仓库局四百余间,民居不可胜数。江阴、宁国等处大水,百姓转徙流离者四十五万余户。时世祖年七十有六,春秋既高;内有弘吉刺皇后专政;外有诸王驸马并阿合马、塔即古、阿散等,表里为奸。尚书省与征理司钩考百司仓库钱谷。无非贪饕邀利之人,骚扰各处。民不聊生,盗贼纵横。
有行台侍御吏程文海入奏,帝不省。兵部尚书董文用与平章不忽木二人齐奏曰“江南守将耶律渊、石中孚与贼连战皆捷,寿阳锐气沮丧。今石中孚年老病卒,仅耶律渊一人,应接不暇,恐贼势复炽。陛下曷不委将协征寿阳,平定江南,在此一举。
机会不可失也!”世祖允奏,随有议郎程鹏飞进曰“左都督梅殷,从太傅伯颜出征最久,历练知兵,可当此任。”世祖从之。诏以梅殷兼行省参政,协同耶律渊征寿阳,觞之便殿。文武送至蓟门邮亭。梅殷举手谢众曰“殷若灭贼,则回军有期。
不然,则朝天无日。”文武为之动容。梅殷奉旨,自望安丰路而去。
且说淮王秦锡帛,自失宁国等处,与贾智深议曰“联盟汉阳,结为唇齿,竟不足恃。方今惟广南兵最强,号令严明,所向无敌。莫若姑示顺从,借为声援。以观其变。”遂遣莫绥猷奉书币纳降,愿为内附。且以次子秦梓为质。莫绥猷直达翔龙府,禀见涪陵王。参拜已毕,将书币呈上,并达淮王之意。
有韩昭、马遇乐、皇甫惇三臣欲纳其降。涪陵王本不悦秦锡帛,因不欲却其来意,婉言谢曰“广南寿春,间关阻隔,江右微近,仅堪自守。上国士马精强,何虑元师?况古者虑人不从,则为盟誓,盟誓变而为交质,皆由未能相信故也。苟忠信以将之,便当推心置腹,诚实相与,如青天白日,何自怀疑义,而用质子为哉?”乃厚赠莫绥猷,以温语遣之。恰值梅参政协征淮南之信亦到寿阳,秦锡帛益急。又遣使以犀角带、象牙梳、珊瑚枕、龙凤镜四宝来献,且请江右等处遥为声援。涪陵王笑曰“地土且不受,何有于珍玩?孤正有事于四方,所需者文武才略,所用者谷粟布帛,他非所好,悉却之。”使者不敢停留,离了广南,急回寿春。路经临淮,遇颖川豪士刘汉杰。见使者押扛礼物,光芒外射,知是异宝,惊讶不已。又见上有淮王旗号,大喜曰“此人口馒首也!”一声呼哨,庄客家奴数十人打散舁夫,一拥夺去。使者星夜逃回寿春,禀知淮王曰“故宋不受礼物,亦不肯声援,礼物押回,行至临淮,被强人夺去。特来请死。”秦锡帛只急得双目直瞪,咆哮大怒曰“孤不惜重宝,求援与国,何不沿途小心?有辱使命!”立将使者斩之。唤过邢士龙,命率三百轻骑,夺回重宝,拿获强人,不得有违。贾智深急谏曰“不可,临淮颖州,乃系元人地土,焉可去兵?此宝已失,量难夺回。大王且速议御敌之策,若复凤阳,数宝自有下落。”秦锡帛恚曰“珊瑚枕、犀角带,俱海外异产,价值千金,不足为奇。龙凤镜乃先太师未第时,与同窗数友偶游石镜山,遇一异人,见先太师,惊问曰“此长脚者何人也?”众告以姓名,异人愀然曰“此人他日贵显无比,但不克令终耳!”先太师拜恳以保全之术,异人因出古镜一枚曰“此石镜后身也,有此一镜,可保首领矣!”先太师拜谢而归,见此镜无甚奇处,惟镜背有龙风交互之文,故呼曰“龙凤镜。”镜面亦模糊不甚光华,但不时张望,屡有警报。
靖康中从二帝入金,见镜中诸臣、文武皆被囚。而先太师独不然。后果得还国。绍兴二十年正月朔旦,将入朝,忽镜中见一小校,执利刃甚怒,及入朝,果遇施全行刺,不中被获。家世珍藏,洵稀世之宝也!今故宋幸灾乐祸,求援不与,显然欲我鹬蚌相争,彼坐受渔人之利也。孤意欲分兵伐宋,以图江右等处,一面抵敌元帅何如?”贾智深连声曰“不可,不可。劳师袭远,万难成功,是又生一秦矣。目下惟先发制人,趁元兵未到,令耿星星仍由吴兴袭南陵,张师旦由宿州袭临淮,邢土龙由广德袭六安州,三路并进,亦牵制之一策也。”
秦锡帛从之,下令去讫。惟张师旦袭临淮一支人马,正遇耶律渊引大队抵住去路。张师旦暗思江南惟一耶律渊知兵,若不除之,终为寿阳之患。张师旦遂整饬人马,直与接战。耶律渊横刀勒马而出,张师旦遂与交锋,不数合,大败而走。耶律渊按兵不追,张师旦休兵复战,终不能胜,接战数日,连战皆北。耶律渊颇易之,兵屯临淮县高唐馆之南。是夜,恍惚若老将石中孚进营,约与入朝,方欲问此间托付何人,石中孚不答,忽然惊觉,乃是一梦,甚异之。
次日,闻左都督梅殷奉旨来征寿阳,又报贼将张师旦搦战,耶律渊大怒曰“誓当扫除妖魔,陛见元主,方显将略,”舞刀跃马而出,马忽失前蹄,将耶律渊掀跌在地,众家将慌忙扶起,齐谏曰“今日将军出马,恐有不吉。不如休兵数日,候梅参政到,一同破敌何如?”耶律渊叱曰“我往彼亡,何不吉之有?大将临阵,凿凶门而出,宁问祸福耶?”家将不敢再言。耶律渊一股锐气,按纳不下,恨不一刀一马,踏尽贼兵。
张师旦望阵先逃。耶律渊追过渔台,濠梁左右,芦苇成林,时秋风骤起,满目荒凉。不觉心动,问家将曰“此非战国时庄子休观鱼处乎?”家将曰“然”。言未毕,获港蒲丛中伏兵四起,大呼曰“休放走了耶律渊!”耶律渊顿足叹曰“吾一时轻敌,中贼计矣!”贼兵万弩齐发,张师旦抄在后面,阻住归路。可惜大元名将,竟为张师旦所算,射死于观鱼台下。
张师旦拨回人马破了临淮;不分星夜,仍旧复了凤阳;报捷寿春。秦锡帛大喜。遂命三子秦楠领兵同守凤阳,张师旦进爵有差。不日又报耿星星袭破南陵,邢士龙亦占了六安州。安丰路大震,日渐强盛。兵势复张,及梅殷到日,各路失陷已三日矣。
梅殷闻报大惊。忙令三军,与耶律渊发丧,表奏元主,为之请荫。驻兵合肥,调集各路将佐,大阅士卒,不上万人。讶曰“行伍全然不整,焉能破敌?”下令“一面召募,一面征调,再议征进不迟。”
且说颖川刘汉杰,年逾四十,尚无子息。因至栾城妻舅韩氏家,回归,路遇淮使,夺得贡物,急舁回白鹿庄。启椟一观,见犀角带、象牙梳、珊瑚枕,皆稀世异宝。不胜惊喜。又一古镜,斑驳陆离,不甚光华,暗思此系贡物,必有异用。就床前悬之。是日,重赏庄客,大犒家奴。自与妻韩氏,亦就中庭,设宴庆贺。韩氏曰“我家世居白鹿庄,纵遇凶岁,不受饥寒,焉知非前人余庆,但已过壮年,尚无子嗣,未免形影相吊耳。”
汉杰曰“古人云‘无官一身轻;有子万事足’。惟此最为难耳,但刘氏世多修积,不应绝嗣,若获早岁抱子,慰我属望,庶得桑榆晚景之靠。”韩氏曰“前者妾曾于莲花院弥勒佛座下,布施金钱二十万,祈福求嗣,近来腹痛隐隐,早晚间若得分娩,实叨神贶。”汉杰曰“若得刘门有后,誓当皈依佛前,朝夕礼拜,以答神庥。”夫妇饮至更深而罢。是夜星光朗耀,香气袭人。韩氏果然分娩,竟举一雄,面目峥嵘,日角有光,试啼声,英物也。刘汉杰大喜,急向神前,叩祷拜谢。
次日即命仆从,辇钱至莲花院,酬还神愿毕,回归。路遇故人赵豹、薛超,问“何往?”二人皆言“往合肥投军效用。”汉杰正喜得子,挽留至家,当轩酌酒,十分款待。二人亦举手称庆,畅饮大醉。刘汉杰乘兴言曰“贤弟辈欲投军自效,固属有志勤王。但当今势变难料,盗贼纵横,朝廷多不之理,况四帅虽死,五奸犹存,骚扰天下。激厉英雄,多从草泽中崛起。贤弟既到合肥,当见机而行,慎勿拘执。”赵豹、薛超齐声曰“某二人不过借此机会,一观朝廷气运何如耳,安得如仁兄脱然事外,东山高卧哉?”汉杰曰“非愚兄偷闲自乐,见大元机局,已约略可知矣!但贤弟辈皆有用之才,入军投效,自当选拔。”三人促膝谈心,至次日珍重而别。赵豹、薛超,行至中途,又遇泰州杨进、娄县徐有芳、海门魏镛,皆往投军,五人同至庐州合肥县,直渡巢湖,闻梅参政兵屯藏舟浦,凡投军者,皆先入亚父馆注名,申送营中,考验收用。赵豹、薛超等注名已毕,见悬挂榜文云安丰路行省参政兼统制兵马招讨使左都督梅为召募事宜,晓谕军民人等知悉,所有各件才艺,胪列于后
其一、熟谙兵法,深明韬略,可为元戎者。
其二、骁勇过人,斩将搴旗,可为先锋者。
其三、武艺出众,才堪驱使,可为散骑者。
其四、谙晓天文,善占风候,可为策划者。
其五、素知地理,深通险易,可为向导者。
其六、心术公平,为人正直,可掌纪录者。
其七、机变精明,动能料事,可与议军情者。
其八、语言便捷,足能动人,可以为说客者。
其九、精通算法,毫厘不差,可以掌书记者。
其十、多读诗书,以备顾问,可为博士者。
其十一、素明医学,神圣工巧,可为国手者。
其十二、善能驰骤,探听机密,可为细作者。
其十三、掌管钱粮,出入有经,可以给军饷者。
以上十三件中,凡有晓一件者,即赴亚父馆注名,申送幕府,听候考验,果称其实,立即重用,不拘资格,尽心王事,务图报效,懋著功绩,不次超擢,封候相,悉在此举,敬兹告示,晓谕通知。
至元二十七年月日押五人看了榜文,投入幕府,梅参政委牙将验过,皆录入裨将,以次擢用。旬日,梅参政又召集军士万人,不时检阅,操练精熟,乃发令箭三支一调京口都督彭悦,进广德州;一调徐州钤辖戚磷,赴六安州;一调松江统制裴金仙,取宁国。自领大军,直捣凤阳,由和州而进。
第四十三回 金山寺索通盗宝
云梦贼贾翀,既破汉阳,兵屯汉川,四出大掠,将犯黄州。
有倪雕儿、汪夜叉、姚太师、宋罗喉、赵阎罗等议曰“此去蕲黄不远,攻城掠地,不足介意。惟兵饷不足奈何?”赵阎罗曰“我兵目下云集响应,不下十余万众。古云‘兵多将累,粮草不敷,决遭困惫。’不如大加检阅,精壮者留,其难民胁从者,用武安君长平之法坑之。”汪夜叉曰“不可,饥民胁从,用以冲锋则不足,用以掳粮则有余。随从我军,令自觅食,亦足以壮声色。即官军截杀,亦无损于大队。岂不两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