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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升殿听政,法令一新,百官各陈治道,设太平筵宴称贺。远近进贡来者二百余处。于是唐朝年丰岁稔,人物咸宁。
是年冬十一月,长孙皇后亦染病而崩,未知帝是如何。
总批七德之舞,未足以慊玄成之意,及奏九功之舞,方始审视,益谓乐以象德,当此文明之世,宜效唐虞之治也。有此直臣,何忧天下不治乎?迨上皇晏驾,太宗不即听政,而惟先商陵墓高下之法,宜远近皆归,而人物咸宁也欤?
第八十回 太宗废太子承干
帝甚伤悼不已,谥为文德,葬于昭陵。帝亲为文,刻石碑,称皇后节俭,遗言薄葬,不藏金玉,当使后子孙奉以为法。帝每思后,辄至流涕,乃就苑中造一台观,高十余丈,极其美丽。
帝每自登临,以望昭陵。
一日,帝引魏征同登,帝曰“对面一望之地,高大而华美者,陵也,汝曾见否?”时征年已七十有二,知帝意在昭陵,乃举目熟视,佯作不见之状,对曰“臣今昏聩,不能见矣。”
帝用手指示之曰“已在目前,何无见乎?”微曰“臣以为陛下望献陵,其远难望;若是昭陵则臣已见之久矣。”帝为之泣下,因有惭色,即使人折毁台观,以示不用。后人有诗云西苑建台十数层,太宗曾此望昭陵。
只因毁观旌忠直,留与后人说魏征。
后只生一子,名曰承干,立为太子。少有躄疾,喜声色及畋猎之事,所为奢靡。每恐帝知之。而魏王泰者,太子之弟,韦妃所生也。多才能,有宠于帝,见皇后已崩,潜有夺嫡之志,折节下士,以求声誉。帝时命章挺与杜楚客二人共摄魏府之事,为泰腹心,乃密结朋党,以谋大事。太子知觉,恐其相逼,阴养刺客纥干、承基等,及壮士百余人,谋杀魏王。正值吏部尚书侯君集怨望朝廷,见太子暗劣,欲乘衅图之,因劝太子谋反。
太子欣然从之,遂将金宝厚赂中郎将李安俨,使为内应,邀同洋州刺史赵节、驸马都尉杜荷数人,取酒歃血,割臂为誓。
杜荷曰“天时有变,事当速行。”赵节曰“当先用何计?”
荷曰“只称殿下偶沾恶疾,十分危笃,主上必亲临府内看视。先埋伏武士于两傍幕下,一拥而出,大事定矣。”数人商议,犹豫不决。
正值齐王祐事连承基,系狱当死,及告太子谋反,帝乃命中书门下参鞠之,反形已具。帝面责承干,承干曰“臣既为太子,大事已定,复何所求,但为泰所图,时与朝臣谋为自安之术,有等不逞之人,遂教臣为不轨耳。若使泰为太子,正落其度内也。”帝谓侍臣曰“此子犯法,将何以处之?”众皆默然。通事舍人来济进曰“父子之道,天性也。陛下不失为慈父,使太子得尽天年,则善矣。”帝乃废承干为庶人,囚于狱中。 帝令擒侯君集、李安俨、杜荷、赵节四人至,帝曰“汝四人曾与太子商议,不知何事?”杜荷对曰“无非只是侍奉殿下,讲论政事得失而已。”帝曰“四人曾教太子反来,何敢抵讳?”侯君集曰“太子谋反,皆自所为,非臣等所使,臣等皆谏不听。”帝曰“今日自为,尚犹可恕,若待事败,其实难容。”君集曰“并无此事。”叱左右监下。
次日,帝欲决四人极刑,见君集功臣,独有留恋之意,谓侍臣曰“君集有功,欲乞其生,可乎?”群臣曰“王法乃国家典刑,不可容情。”帝乃泣谓君集曰“与君长诀矣!汝之妻子,朕免其死,汝勿牵挂。速正军法。”四人皆斩之。是日,帝遂废承干为庶人。
太宗尝使李靖教君集兵法,君集言于太宗曰“靖将反矣。”
太宗问其故,对曰“靖独教臣以其粗,而匿其精,以是知之。”太宗以问靖,对曰“此乃君集欲反耳。今诸夏已定,臣之所教足以制四夷,而君集固求尽臣之术,非反而何?”至是果然。
承干既得罪,魏王泰每日入朝侍奉。帝面许立为太子,岑文本、刘洎二人亦劝帝立之,惟长孙无忌固请立晋王治。帝曰“朕作梦一青雀投怀,自言‘臣今日始得为陛下子,臣有一子,臣死之日,当为陛下杀之,传位晋王’。觉来朕甚怜之。”
褚遂良进曰“陛下失言矣。此国家大事,存亡所系,愿熟思之。且陛下万岁后,魏王据天下之重,肯杀其亲爱之子以授晋王哉?陛下前者以嫡庶之分不明,致此纷纭,今必欲立魏王,愿先措置晋王,始得安全耳。”帝流涕曰“此事朕诚不能为也 !”遂拂袖而起,入于宫内。
时魏王泰恐帝立晋王,乃谓晋王曰“汝昔与元昌亦谋篡位,得无忧乎?”晋王闻言不答,忧形于色。次日,帝御两仪殿,怪而问之,晋王以实告,帝怃然始悔立魏王恭之语。是日朝散,群臣皆出,独留长孙无忌、李世绩、褚遂良,谓曰“汝三人为朕腹心,有事犹豫,盖与决之。”无忌叩头曰“陛下圣鉴不错,臣等安敢乱言。”帝曰“朕三子一弟,所为如是,我心诚无聊赖,如此奈何?”帝言讫,遂自投于床下。无忌等急向前抱住曰“陛下善保龙体,何如此噪暴邪 !”帝又拔佩刀欲自刺,遂良夺刀以授晋王。无忌请曰“陛下所欲何如?”帝曰“朕欲立晋王。”无忌日“谨奉诏。”帝遂使晋王拜无忌曰“汝舅已许汝矣。”即御太极殿召众臣商议,帝曰“承干悖逆,恭亦凶险,诸子之中,谁可立者?”众皆欢呼曰“晋王仁孝,当立为嗣。”
帝悦,遂立晋王治为皇太子,时年十六。帝曰“我若立恭,则是太子之位可经营而得,自今太子失道,藩王窥伺者当两弃之,传诸子孙,永为后法。且泰立则承干与治皆不能全,治立则承干与泰皆无恙矣。”乃降泰爵东莱郡王,囚于北苑,府僚亲押者,皆迁于岭表。静轩先生有诗赞云割爱断恩事可疑,长孙谈笑振当时。
太宗自是雄才略,废贬存亡两得宜。
时东宫已立,帝作宴,聚集众臣于太极殿,商议政事。忽然一阵旋风从东北角上起,把殿前柏树吹折。众皆惊疑。帝命太史令李淳风卜之,淳风曰“此风乃不祥之兆,主折一大臣也。”正饮酒间,忽报太子太师魏征府下其子来见陛下,帝愕然曰“玄成休矣 !”不觉掷杯于地。且看其子来说甚言?
总批魏征献陵之对,深足感动乎太宗,真讽谏之言也。承干以嫡子而为东宫,有何不自安,而与不逞之徒聚为谋反之事,是自取其祸也,废之谁曰不宜。由是而贬魏立晋,帝诚两得其当者乎!
第八十一回 薛延陀纳币绝婚
其子叔玉入拜阙下,哭曰“父于昨夜三更中风而死矣!”
众皆大惊。帝哭曰“世人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古为鉴,可知兴费;以人为鉴,可知得失。朕常保此三鉴,以防己过。
今魏征没,朕已亡一鉴矣 !”徽薨,帝命百官赴丧,给羽葆鼓吹,陪葬于昭陵之下。帝登苑西楼,望哭尽哀,自制碑文,并为书石上,加封为郑公。征亡年七十二岁,时贞观十七年正月下旬也。史官诗云唐主英雄过百王,魏征直谏不包藏。
太平气象如斯见,岂料良臣一旦亡。
魏擞容貌不逾中人,而有胆略,善回人主意。每犯颜苦谏,或逢帝怒甚,征神色不变,帝亦为之霁威。帝尝得佳鹞白臂之,望见征来,匿之怀中。征奏事故久不已,鹞死怀中。一日,帝尝罢朝,怒曰“会须杀此田舍翁 !”长孙皇后问为谁,帝曰“魏征!每挺辱我。”后退,且朝服,立于庭,帝惊问其故,后曰“妾闻主明臣直,今魏征直,由陛下之明故也,妾敢不贺。”擞尝告帝曰“臣奉事陛下,顾使臣为良臣,毋使臣为忠臣。”帝曰“忠、良异乎?”征曰“稷契、皋陶,君臣协心,俱享尊荣,所谓良臣;龙逢、比干,面折廷争,身诛国亡,所谓忠臣。”帝喜,然之。
是岁贞观十七年夏六月,忽人报曰“北方薛延陀调练军士,收拾器械,将欲入寇。今云中九郡已属延陀也。”帝闻知大惊,举手无措。长孙无忌日“陛下在万军之中,矢石交攻之际,未尝心动,今闻薛延陀入寇,何失惊耶?”帝曰“薛延陀,北方人中杰也。未尝得地,朕错立之。今举兵入寇,是养虎食肉,朕安得不动心哉 !”
原来薛延陀乃北部突厥之部落名也,自贞观四年,突厥北边多叛,颉利余党归附薛延陀。当时众部商议,共立其子姓俟斤名夷男为可汗,夷男辞以无德,不敢当。此时帝方图颉利,乃遣使从间道去册立夷男为真珠昆伽可汗,赐以鼓纛。夷男大喜,遂建牙于大漠之郁,督军山下,远近诸部咸来归附,势振北方。唐每以恩抚之,不敢举动。至是复思入冠,边关报知消息,帝问待臣曰“薛延陀屈强莫比,今御之有二策苟非发兵殄灭之;则与之婚姻以抚之耳。汝等所见二者何先?”司空房玄龄对曰“中国新定,兵殄战危,据臣之见,莫若和亲为便。”帝曰“卿言甚合朕意,朕为民之父母,苟可利之,何惜一女子乎 !”
先是,北部降将名契苾何力者,归省其母于凉州,正值契苾部落皆欲归顺延陀,何力以为不可,部落遂执何力以降。何力乃拔佩刀东向大呼曰“岂有大唐烈士而肯受屈于虏庭邪!”
乃割左耳以自誓。早有人报奏于帝,言契苾叛唐,帝曰“素知何力忠义之士,心如铁石,必不叛我。”适值有使至唐,言薛延陀事,故帝即命兵部侍郎崔敦札持节出使延陀,许以新兴嫁之,以求何力,何力由是得还。
却说薛延陀真珠可汗见唐许婚,有不胜大喜,遂使其侄来纳币,进献羊马。契苾何力奏帝,极言薛延陀不可与婚。帝曰“朕许之矣!岂可食言而失信外国乎?”何力曰“愿陛下且迁延缓之,使夷男自来亲迎;彼必不敢来,则绝之有名矣。”
帝从之,即下诏亲幸灵州,召真珠可汗前来会礼。真珠接诏,使整备行装,前至灵州来会,亲迎公主。其臣谏曰“唐帝相邀,必有恶意,不可轻往,大王何故许之?此钓龙设饵之计,往必不返矣。”真珠曰“天子圣明,远近朝服,今亲幸灵州,以所爱公主妻我,我得见天子,死不恨矣。”近臣又谏曰“太宗虽有长者之风,于中事急,不容不生狠心耳。大王不可轻往,恐悔之不及。”真珠曰“吾意已决,汝勿多言。汝薛延陀何患无君乎?”于是遂行。不日已至灵州。
原来真珠多纳羊马,以为聘礼,路经沙碛之地,耗死过半。
及至见帝,帝乃责以聘礼不备,有轻大国,遂绝其婚。褚遂良上疏曰往者夷夏咸言陛下欲安百姓,不爱一女,莫不怀德。今一朝忽有改悔之心,得少失多,臣窃为国家惜之。嫌隙既生,必讲边患,彼国蓄见欺之怒,此民怀负约之惭,恐非所以服远人,训戎士也。夫龙沙以北部落无算,中国诛之,终不能尽。当怀之以德,使为恶者在夷不在华,失信者在披不在此耳。
帝览罢,笑曰“此非尔所知也。真珠鹰视狼顾,不可与之为婚,久必为国家之患。今日绝之,正其宜也。”遂良不复敢言。真珠满面羞惭,拜辞而去。
原来薛延陀先无府库之积,至是厚敛诸部,以充聘财。诸部怨叛薛延陀,由是遂衰。后人有诗云自古制夷没奈何,故交公主许延陀。
非干唐帝言无信,尤是臣寮计策多。
帝既绝薛延陀之婚,自此唐朝无事,每屯积军粮,为二十年之计。
却说帝先有妃杨氏,乃齐王元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