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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妻见了连忙阻住道“此种举动,必非出自主上之意,不妨稍为忍耐。”望之听说,心中不决,走到外边,问其门生朱云。
朱云乃鲁国人,身长八尺余,身材魁梧,兼有膂力,少时性好游侠,结交一班少年,曾将身替人报仇。年至四十,方始发愤读书,从博士白子友受《易经》,又从望之受《论语》,皆能精通。为人倜傥,最讲气节。今因望之来问,遂劝望之自杀。望之听朱云所言,与己见相合,乃仰天叹道“吾曾为将相,年过六十,今年老入狱,贪求生活,未免卑鄙。”说罢便呼朱云之字道“游速和药来,勿耽误我死。”朱云依言,便将鸩酒一杯进上。望之举杯饮尽,不久毒发而死。使者在外久候望之不出,正在连声催促,忽报望之已死。使者入内验明,只得回报元帝。元帝坐在宫中,等候使者复命。时值正午,太官进上御膳,元帝方欲举箸,忽见使者回来,神色慌张。元帝便知有异,急问如何,使者备言望之自荆元帝听说大惊,连连摇手道“我早疑其不肯入狱,果然杀吾贤傅。”说罢不禁失声痛哭,连饮食也不能进,便命太官撤去御膳。左右见元帝如此伤心,都不免落下几点眼泪。元帝哭了一场,心想此事皆由弘恭、石显二人主意,累我迫死师傅,想到此处,不禁大怒。便命左右召到弘恭、石显二人,厉声责备道“汝等力说无碍,并不从长计议,今果如何?”二人闻知望之已死,心中正自暗喜,又早料必受元帝责备,但求其计得行,事已过去,谅不至将他抵罪,因此不但毫无忧虑,反觉扬扬得意。今见元帝发怒,便假作惊惶之状,免冠伏地,连连叩头。元帝起初本欲加罪二人,后见其如此情形,心中又觉不忍,过了片刻,方将二人喝退。
有司奏道“萧望之有罪而死,应请将爵邑开除。”元帝明知望之冤枉,下诏仍令望之长子萧伋袭爵关内侯。元帝追念望之,每遇岁时,必遣使者往祭其墓。遂升周堪为光禄勋,并以周堪弟子张猛为光禄大夫给事中,甚见信任。弘恭、石显畏惧二人,又想设计除之。未知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五九回 结贡禹石显邀名 逐周堪元帝被惑
话说萧望之既被弘恭、石显设计逼死,不久弘恭亦得病而死,元帝遂以石显为中书令。石显为人奸巧机变,能于事前探取元帝意思,百端迎合,以此深得宠爱,如今弘恭既死,石显得升为中书令,独掌枢机,便也想收买人心,博取名誉。当日萧望之本是名儒,深得人望,一旦无辜枉死,一班学士大夫无不悼惜,知被弘恭、石显陷害,众心不服,以此议论纷纷。石显闻得此信,心中也觉忧虑,暗想主上素来敬重儒生,我是一个宦官,素为清议所轻看。如今众口一辞,都说我与弘恭逼死望之,弘恭既死,便归罪于我一人,若不及早将此恶名洗刷一番,必难保全禄位,但是望之已死,却用何法补救,石显沉思片响,忽得一计,也不告知他人,暗中自去行事。
读者试想石显所用何计,原来石显之意明知望之被己逼死,纵使极口辩白,无人肯信,不如用声东击西之法,尚可遮掩他人耳目。恰好此时朝中有一谏大夫贡禹,乃是著名儒生。
石显一向并不认识,乃先使人致其仰慕之意,然后备下厚礼,亲身来拜。贡禹却不过情面,只得与他往来。石显假作十分殷勤,竟买得贡禹欢心。石显又在元帝面前极力保荐贡禹,贡禹遂由谏大夫累升光禄大夫长信少府。到了元光五年六月御史大夫陈万年病死,贡禹遂为御史大夫。元帝素重贡禹,问以政事。
贡禹前后上书数十次,力劝元帝崇尚节俭。元帝颇采其言,但因与石显交好,且畏其权势,不敢言其过失。此时身为御史,年纪已老,不过数月,病重而死,时年已八十余矣。当日一班文人学士见石显敬礼贡禹,无微不至,果然信以为真,都道他为人甚好,往日萧望之之死,都是弘恭所为,石显必不至此。
贡禹既死,元帝乃拜薛广德为御史大夫。薛广德字长卿,沛郡人,精通经术,为萧望之所重,荐为博士。广德为人韫藉,及为御史大夫,却肯直言极谏。当日到任未久,适值永光元年春日,元帝驾幸甘泉,郊祭泰畤,行礼已毕,欲在其地射猎。
广德上书谏阻,元帝准奏,即日回宫。到了是年秋日酎祭宗庙,元帝驾出便门欲乘楼船,广德当着车前,免冠叩首,请车驾从桥而过。元帝不知其意,未即允从,因命广德戴冠,广德伏地不起,口中说道“陛下不听臣言,臣当自刎,以血染污车轮,有犯清洁,陛下不得入庙祭祀矣。”元帝听说,心中不悦。适有光禄大夫张猛,在前先驱,急上前替广德解说道“臣闻主圣臣直,乘船危,就桥安,圣主不乘危。御史大夫之言可听。”元帝见说,方才明白,因答道“说话正该如此。”遂命从桥行过。
广德为御史大夫,不过数月。元帝以连年水旱,人民流亡,下诏责问三公。于是广德与丞相于定国、车骑将军史高同乞骸骨。元帝各赐安车驷马黄金六十斤,罢职归家。广德回到沛郡,沛郡太守亲至境上迎接,人民莫不叹羡。广德到家后,悬其安车以示子孙。于定国、史高以侯爵就第,其后三人并得寿终。
于定国既免相,元帝遂用韦玄成为相,复封扶阳侯。先是玄成承袭父爵为扶阳侯,后因骑马至庙门被劾,削爵为关内侯,及拜丞相仍复父爵。邹鲁之人,因见韦玄、韦贤成父子二人皆由儒生封侯拜相,遂为之作歌道遗子黄金满籝,不如一经。
韦玄成既代于定国为相,元帝又以郑弘为御史大夫。郑弘字稚卿,泰山刚县人,曾任南阳太守右扶风,甚有声名。当日朝中公卿自丞相韦玄成以下,皆畏石显之势,不敢稍逆其意,惟有周堪生性公正方严,自知孤立无助,遇事直陈,不肯委曲,其弟子张猛与之同心辅政,甚得元帝信任,遂招石显之忌,时在元帝前用言谮毁。此时刘更生被废家居,因见堪、猛二人用事,希望自己复得进用,又恐元帝听信谗言,二人终被石显陷害,遂上书极言时事。其书本系密封,谁知复被石显看见,由此愈恨更与。更生许史密谋,驱逐周堪、张猛二人,却值元光元年夏六月天气甚寒,日色青而无光,于是石显及许史等联络朝臣上言“此系周堪、张猛二人用事之咎。”元帝自从萧望之死后,一意信任周堪,今见众口一辞,同声反对,意中尚是不信,无奈满朝公卿多半说他不好,单是自己一人替他不平,纵然周堪得保禄位,必被众人议论。说我有心偏护,须是朝臣之中有人出来说他好处,我便有了助力,不怕众人议论,元帝想定主意,因记起长安县令杨兴,为人颇有才能,平日常常称赞周堪,如今得他一言,可塞众人之口,于是召到杨兴假意问道“朝臣议论纷纷,争说光禄不好,此是何故?”读者须知,元帝此问原欲杨兴说好。偏遇杨兴生性狡猾,以为元帝听信人言,今已不喜周堪,便欲迎合帝意,因对道“周堪非独在朝廷不可,即在乡里亦不可也。臣前因群臣劾奏周堪与刘更生等谋毁骨肉,罪应伏诛,故臣以为不可诛堪,乃是为国养恩。”
元帝接口道“是也!他有何罪,竟至遭诛?为今之计,应当如何处置?”杨兴对道“以臣愚见,似宜赐爵关内候,食邑三百户,勿使管事,主上可不失师傅之恩,此最得计。”元帝听了默然不语,暗想道“不料连杨兴都反对周堪,莫非周堪果然不好,所以犯了众怒。”由此元帝渐疑周堪。正当此时又有诸葛丰上书劾奏周堪、张猛之短。
诸葛丰字少季,琅玡人,宣帝时为侍御史,元帝即位擢为司隶校尉。说起汉时司隶校尉,例得持节逐捕盗贼,纠举不法。
诸葛丰素性刚直,既拜此职,便遇事雷厉风行,并无迁就。京师吏民皆畏其威,时人为之语道“间何阔,逢请葛。”元帝喜其公正,下诏加给光禄大夫之俸。诸葛丰感激元帝知遇,对于职务,愈加尽心。其时侍中许章甚得元帝宠幸,倚借外戚之势,任意奢淫,不遵法度,适有门下宾客在外犯事,被诸葛丰捕获,究问起来,却牵连到许章身上。诸葛丰写了奏本未及奏上,偏是冤家路窄,一日诸葛丰行至半途,忽遇许章乘车由宫内出,诸葛丰望见许章,便如饥鹰饿虎遇见鸟兽一般,心想不即此时将他收捕下狱,更待何时,遂命左右将车停驻,举起手中之节,对着许章说道“可即下车。”谁知许章却也乖觉,心知诸葛丰不怀好意,吩咐御者速即回车加上一鞭,竟望宫门如飞驰去。诸葛丰心中不舍,喝令左右从后赶去,看看赶到宫门,许章急跳下车,走入宫中。见了元帝,不说自己犯罪,单说诸葛丰矫诏擅捕外戚,臣恐遭其毒手,只得逃入宫中,哀求陛下保全微命。元帝听说也觉诸葛丰过于专擅,只得安慰许章数语。当日诸葛丰见许章入内,知他必去面诉元帝,遂也将许章罪恶,写成一书奏上。自古道先入之言为主,元帝已听许章一面之词,便下诏将诸葛丰所持之节收回,从此司隶校尉遂不持节。诸葛丰见元帝偏护外戚,又上书请得入见面陈此事。元帝不许,后遂移诸葛丰为城门校尉。诸葛丰疑是周堪、张猛在元帝前说他短处,至是乃上书诉说二人之短。元帝正因朝臣反对二人,心中不悦,又见诸葛丰之奏。心想他平日常说二人好处,如今失势便想借此报复,殊属可恶,乃下诏免诸葛丰为庶人。
但是诸葛丰虽然免职,而周堪、张猛也就因此贬官。原来元帝本想寻觅数人帮助周堪、张猛,不料如杨兴、诸葛丰等平日称周堪、张猛之人,到了此时,也就大反前说。元帝弄得无法,遂下诏贬周堪为何东太守,张猛为槐里令。从此石显专擅朝权,无所忌惮,朝中群臣顺之者无不高升,逆之者尽被诛贬,似此势焰,真是炙手可热。未知以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六○回 忤奸人贾杨坐罪 重宦竖周张无权
话说元帝听信谗言,贬逐周堪、张猛,正中石显之计,心中尚不觉悟,不久反将政事大权交与石显掌管。原来元帝自即位以来,素体多病,又兼性喜音乐,终日在宫,借着吹弹歌唱消遣岁月,懒亲国政,便想择一亲信之人,委以政事,免得自己劳神,无如拣来拣去,觉得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可靠,只有石显似比众人略胜一筹,因此决计将大小政事委其办理。
读者试想,当日朝中群臣人数不为不多,何无一人能中元帝之意,却单单选着石显?只因元帝意中以为一班朝臣无论何人,皆有家族,既有家族,即有许多亲戚朋友,纠缠不清,但使一人得志,便呼朋引类,成群结党,布满朝廷,罔利营私,败坏国政,其弊甚大。惟有宦官不曾娶妻生子,既无亲戚,又兼一向住在宫中,不与外人交接,更无朋友,孤单一身,倒觉干净,但使其人居心忠直,办事勤慎,便能奉公尽职,不必其才能学问胜于他人,只因所处地位不同,便可免植党营私之弊。
元帝主意既定,又见石显自先帝时久在中书供职,并无大过,因此放心委任,全然不疑。谁知石显既得专政,便引用牢梁为中书仆射,五鹿充宗为尚书令,又有伊嘉、陈顺皆在尚书,当权用事,五人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