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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教堂被焚后,风声大紧。津城内外拳匪满街,公然来往,毫无忌惮。官兵遇之,反避道而行。
绅商等欲请其保护,多以粮食等馈之。拳匪等复谣传十九夜将纵火以焚租界,作法而毁洋楼。于是租界洋人更严为之备。至夜二点钟,拳匪果在陈家沟子,朱傅庄一带放火。人声嘈杂,火光连天,意图混入租界。洋兵见相离不远,即开炮以威吓之,虽毙拳匪百余名,而居民之惨遭殃及者竟至难以数计,直至天明始定。二十日下午,传闻塘沽开战,官兵与义和拳连合专打洋人,人均不信其说,而不知竟有其事也。是日风声更紧,界内居民不准出界,其在界外者不准入界,因是道乏行人,市皆闭肆。
二十一下午,炮声忽起,排枪声如贯珠,炮弹均向租界而落,盖官兵开炮也。居民等有与洋行相识者,即挈家迁于洋行,入地窖内躲避。是晚枪炮声愈紧,火光又冲天而起,则为洋兵焚烧先农坛以及芦保铁路公司,直至租界牌坊而止。及将天明时,炮声又连次大震,洋房民房之被毁者不一而足。居民皆扶老携幼,号泣而奔。男女满街,甚有身无衣服,足无鞋袜,争相逃窜者。其时炮弹飞舞半空,枪子急如骤雨,间或堕地炸,中之者又非死即伤。致沿途哭声震耳,惨状诚有难以言语形容者。至半途复遇洋兵阻止索取照会,苟无以应,即指为奸细,立时枪毙,惟教中人则可免。因是人民横遭轰毙者,又不知凡几。其洋楼中之素称坚固者,虽可受炮,然窗上玻璃,屋顶砖瓦,已无不随炮声而飞。至二十五日黎明时,枪炮之声始缓,盖官兵向西而退也。惟自二十一日起,至二十五日天晓止,此五日五夜中枪炮声无一刻断绝。洋房洋楼之轰毁者计有数处。
只以大炮仅能远攻,不能近击,故炮弹均从头上飞过,虽有一二炸弹落下,已散碎无力,不致多伤人命。其海大道一带,华人被炮轰毙,至不可以屈指计,惨哉!
二十六日,枪炮虽缓,然尚时有所闻。二十七日,枪炮更稀,下午四点钟,洋人救兵又到,官兵及均向北退走。至晚而炮声乃绝。当二十四日,租界中有一西国武员,不知若何,为华人以手枪击毙。因之自此以后,租界内准华人往来,见则立行枪毙。华人有不知此禁令者,轰毙约数十余名。至二十六日,洋兵欲搜拿藏匿于各洋行之华人,以置之死地,其故,盖因西国武员被华人击死所致。后经各洋东竭力保卫,始免于难。而前五昼夜内官兵及义和拳为洋兵击毙者,竟有数千名之多。
当接战时,洋人群谓华兵虽从,要皆不足为虑,所可畏者,聂军门之所部耳。盖聂军有进无退,每为各军之先,虽受枪炮,前者毙而后又进,其猛勇处诚有非他军所可比拟者。故自聂军门阵亡后,而洋兵声势更为之一振。
至二十八日下午,炮声又起,盖洋兵追击官兵也。二十九日,洋兵以大炮轰中国水师营,华兵并未还炮。至三十日,洋兵复欲向津城开炮,并欲派兵夺据城垣,嗣因探知城内官兵尚多,一时亦未敢进攻。至六月初一日,洋兵破海光寺机器厂,即入据之。
天津又有东局子者,亦系机器厂,向造火药,炮弹,枪子。
初二日,洋人欲破之而无策。因局中亦有兵千余名防守,若轰以炮,则局中所存炸弹甚多,一时炸发,恐并租界亦齑粉;若派兵往夺,则局中有炮可放,伤人必多。会议许久,卒无善策。
然洋人咸谓不得东局,租界不能安枕,乃议派兵前往,远远以排枪击之。不意东局并不开炮,亦仅以枪对敌战。二日夜,华兵败走,且死伤甚多,东局遂为洋兵所得。捷音至租界,洋人均欢跃相贺。
初三日,洋人以传闻北京钦使已被害,又欲搜杀华人,幸各西商以未得确信为言,始得免。至初五日早,枪炮声又复大作,华兵以枪击租界而洋兵则以炮轰津城。至晚间而炮始绝声。
然排枪之声,则仍永夜不绝。初六日,枪声亦时作,至下午三点钟,官兵复攻租界,枪炮之声又起,至晚方息。两军互有损伤。初七日五点钟时,即闻炮声,午后继以排枪声,两军双复大战,三点钟时天忽大雨,彼此仍冒雨战,各不休息,直至半夜一点钟始止。是役,洋楼之毁者甚多。
初八日上午,又各出队混战。下午始止。初九日,洋兵以水师营有德国所造之大炮,其利无比,欲得之以为己用,特派兵往夺,是日因复大战。初十日午后,彼此仍开放大炮,遥为轰击。至十一日而又肉搏相攻矣。是日,日本兵并派大队往攻津城,为华兵击败而回,伤亡颇众。
十二日,洋兵以炮击天津城,放至百余炮。洋人登了高台,以千里镜向城中窥视,但见烟尘大起,火光连天。是日并有英国新运到之大炮八尊,据称此炮一开,一弹能毁三里村庄城厢,遇此无有不化为平地者。计算天津阖厢,若连开五十炮,即可片瓦不留。英兵本欲大加施放,当为德俄二国劝阴,故仅放数门,即行停止。其所以劝阻之故,并非有爱于华人也,缘二国之人在津为商者多,倘天津伤损过甚,一则所有账目悉归乌有,二则元气一伤,将来贸易必有大碍,故力阻之。是日,租界中又击毙无照华人八九名。
十三日,中国水师营以大炮向租界开放,异常猛烈,洋人以另有机谋,并不还炮。至晚,官兵在后,义和团在前,合攻租界,洋人以排枪御之,天明而止。计毙义和拳二千余名,官兵则伤者无几。事缘官兵以若辈妄言惑众,先云能避枪炮,而仍遇枪即毙;自开战后,官兵伤亡不少,而若辈反避入村庄,不敢出战,因此恨之刺骨,分往村庄搜捕,责令充当先锋为前敌,否则杀无赦;若辈无奈,只得拚命上前,遇洋兵开枪轰击,即跪地乞天护佑,前者已死,后者畏惧欲逃,官兵见而大怒,遂亦以枪从事。故是夕义和拳死有如许之多,并非皆死于洋兵也。
十四日,各国领事函致裕制台云“如再以天炮向租界开放,必亦当以大炮轰击津城。”裕制台覆信,词语甚为决裂。
是日下午,又有新从英国运到之大炮二尊,其名曰列低炮,盖即绿气炮也,又曰毒气炮,其烈无比,开放时,在一百码地内之人,一闻其气,无不立毙,为万国公法所不许,往年弭兵会亦曾首议及此,平时不得轻用,故此炮自制就以来,只非洲曾用过一次。洋人接裕制台信后,当晚即派日,德,俄三国之兵共八千名,分两路攻击津城。日兵以轻进故,遇地雷猝发,伤毙六七百人。次日,即十五日,洋兵乃放列低炮,并以各种大炮佐之,约及四五百门。裕制台以守城华兵力不能支,只得率众向北退去。日本兵遂据有津城西门。随后水师营亦因迭中炮弹,难以支持,亦即拔队而退。德俄两国之兵遂进东门。
至十六日,津郡城厢内外,已无华兵踪迹。城内惟死人满地,房屋无存。且因洋兵开放列低炮之故,各尸倒地者身无伤痕居多。盖因列低炮系毒药搀配而成,炮弹落地,即有绿气冒出,钻入鼻窍内者,即不自知其殒命。甚至城破三点钟后,洋兵犹见有华兵若干,擎枪倚墙,怒目而立,一若将欲开放者,然及逼近视之,始知已中炮气而毙,只以其身倚戤在墙,故未仆地,列低炮之惨毒,有如此者。
攻城各兵,以日兵最为勇敢,故伤亡亦众。盖因日兵初至时,某国官兵,以其形类侏儒,且无纠纠气,颇忽实视之;日兵因欲一雪其耻,以傲各国,然亦赖有列低炮之助,故得专美于前也。
城中自东门直至鼓楼,片瓦未动;南北两门亦所伤无几;惟西门则死尸山积,房屋则十存一二。盖洋兵从西门而入,故受伤独甚也。城外大街,虽未十分毁坏,然已十去其四。居民及铺户门首,如书有“大日本顺民”字样者,即由日兵出为保护。
十七日,洋兵在津城内外抢掠各大户以及当典之类,各官署所积现银亦均为洋兵所得。十八日,洋兵出示安民,城中始稍安静。
城外自马家口至法租界,周围里许,从前皆华屋高堂,法界中尤觉林立,今则无一存者。从法界至津城,先时亦均有铺户导民,自经战事后,只见碎砖破瓦,狼藉满地而已。至闸口二里有余,亦求一屋而不可得也幸闸口以上海关道,东新街,宫南,宫北,至锅店街口,均皆无恙。从锅店街末,估衣街口起,直至针市街口,亦被烧罄尽。估衣街一条,内中均系殷实店铺,如物华楼,播威洋行,瑞林祥,隆聚,恒利,鸿兴楼,庆祥元,义成文,成文义,成合义等,均系著名大肆,其资本多则三四百万,少则数十万,或十余万不等,均被焚烧净尽。
盖以锦绣繁华之地,一旦而变瓦砾纵横之场,有心人言念及此,能无痛恨于谋国者之不臧哉!
○直隶提督聂军门死事记
自团匪作乱,始发涞水,副将杨福同以总督调赴弹压被戕,朝廷归咎官军,不肯议恤,天下怪之。然是时匪乱方炽,猝无以防制之,则近畿一带立被糜烂。而任直隶提督者,适为聂公士成,统全军方驻芦台。总督裕禄立檄调数营至涿州,复分派多营防守京津一路。五月初八日,匪焚黄村铁路,聂军力救之,匪遽仰击伤数十人,军中大愤。其后聂军在沿途巢匪多次,落垡一役,其击杀尤多。匪大憾,因嘱其党诉于朝。
是时朝廷匪党已成立,即捏词入告。降旨痛斥直隶派出各军骚扰各情,复以聂多年宿将,所统皆久练节制之师,过触其怒,则其仇团民愈深,恐更因此而龃龉,谋所以和解之,乃使总统武卫全军满洲某巨公致书于聂,略谓“公军装式颇类西人,易启团民疑,故至寻衅。团民志在报国,具有忠义之忱,似不宜肆行剿戮,惟公慎之!”聂得书,复云“团匪病国害民,必误大局,且士成本任直隶提督,境内有匪,理宜肃清。
事定之后,虽受大创,靡所逃死!”此皆为五月十二三以前事也。
自是聂军大队专守杨村,遏匪南侵。至十四日,英提督西摩尔统各国兵入京,过杨村。聂欲阴之,电告裕禄,裕不可,聂大发愤,谓所属曰“身既为直隶提督,直隶有匪即不能剿,直隶有敌又不能阻,安用此一军为耶!”欲拔队竟归芦台而不果,卒在此一路往来牵制西兵,使不得骤入。西人以兵少,又颇惮聂军大营在后,乃径议折回。而朝廷以为团匪在功,奖励之,赏赐巨万,而聂军毫无所得。
至二十日后,得大沽炮台被夺之信,朝旨始决意失和。聂即奉命攻击天津租界。围攻甚力,恶战者十数次,相持八日,炮声不绝。西人谓自与中国交战以来,从未遇此勇悍之兵。故自大沽失守以后,津京旦夕可危,有能首敌西兵以御急难,使津郡在外人屈指间得延一月而京师得获暂安者,则聂军之为也。
至二十八日,各国兵大队赴援至津。聂以久战之兵,又无继援,势始不支,然犹退守津城附近,力遏西兵。是时苟无内讧,专御外侮,则聂之身未必亡,聂之军未必覆,而津城未始不可暂支以待转机。乃未几而有聂家为团匪所劫,而练军助匪枪击聂军之事。
方五月下旬,聂军之急攻租界也。团匪始犹出阵,继以数受创,乃不敢往,常作壁上观,反四处焚掠。所当敌者,惟官兵而已。聂颇愤,以为倡灭洋以酿祸开衅者,团匪也,乃临事见不妙而以大敌诿官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