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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朋友一般闲话着家常,路征瞄了眼不远处的座钟,心思早已不在这里,却在这时,又被江世军的声音狠狠地扯了回来:“不过我这次来呢,是想说说正事。”
“……”
“徐氏股票跌停的新闻,想必你也听说了吧。”
路征心里忽的七上八下,却只能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模样,目光从座钟上移开,转而落到江世军身上,江世军若有所思地回视了他一眼,才继续:“我们收购徐氏已成定局,到时,国内的整个化妆品行业将会有很大变动,上半年全国各大城市的明庭广场都有徐氏的品牌进驻,我希望徐氏的品牌撤柜后,能由我丽铂的产品接替。”
这一刻,路征是真的再也坐不住了,起身直接说:“我有急事,您俩先聊,我暂时就不奉陪了。”
说完直接走。
路明庭的目光追随着他而去,起初并没有叫住他,知道看到他的脚步由原本刻意压抑着的缓慢、渐渐变得迅疾,最终几乎是“嚯”的拉开了门——
而就在这一刻,路明庭无比失望地开口:“路征,你一向公私分明的,怎么现在会为了一个女人乱了分寸?”
路征的脚步,在踏出办公室的前一秒生生停住。
而在僵直了背脊的路征身后不远处,江世军叠着双腿坐在那儿,悠哉自得的、笑着补充:“还是个已婚女人……”
这音量不大不小,刚够路氏父子二人听得一清二楚。
路征沉了口气,这才回过头来,无视掉江世军那阴险的微笑,只淡淡地说:“爸,这事你就别管了。”
他的平静和笃定彻底激怒了他的父亲。路明庭音量陡然增大,几乎在偌大的办公室上空回响开来:“你要是敢踏出这里半步,我就拿掉你的CEO头衔,看你还怎么帮她?”
***
一夜之间,全世界都知道徐家被逼到绝路了。商场之中,弱者永远不是用来同情的,而是用来践踏……
公司去不得,公寓回不得,徐宅更是不能去了,每一地都有记者把守,仿佛只要拍到她哪怕一张落魄样子,都已经是无限的收获。
助理这一晚也在炎凉的酒店套房里落脚。这已经是大半夜了,房间里的火气却不小,助理浏览完各种新闻,狠狠地关掉页面,仿佛以此发泄心中怒气,“什么知情人士?一定是江世军把消息透露给传媒的。墙倒众人推,现在全世界都对徐氏避而远之,银行贷不到款,朋友不敢出手相助,江世军就能趁机把徐家一网打尽了。”
炎凉听她这么说,竟笑了。一切都是江世军的错?炎凉觉得自己心里清楚答案:真正的高手藏在暗处,做尽一切坏事,却不惹半点骂名。
注定是个无眠夜了。
徐家的理财顾问发来了结果:截止凌晨,徐家负债15亿美元。
和新闻里报道的数字几乎无差。
他连她会损失多少都算到了……
炎凉除了坐在床上发呆,手边的笔记本电脑上还亮着理财顾问发来的数据,她另一手拿着手机发短信,写了删,删了写,好不容易组织成一句:“妈,如果我说,我想要变卖我名下的不动产,套现的钱我想全部用来对付丽铂,你会不会……”
可最终,她还是一闭眼,猛地将文字全部删除。
她闭着眼睛停了半秒,突然又睁开眼,拿过手机——炎凉的动作突然变得十分迅速,仿佛多给自己一秒的时间,她就要反悔。
炎凉就这么拨出了一串忘都忘不掉的手机号码。
此时已是凌晨3点,电话响了两声,对方接听。仿佛早已料到会接到这个电话,又仿佛,对方等这个电话,已经等了整整一晚。
炎凉看着另一张床上熟睡中的助理,开口:“蒋彧南……”
“……”
套房里仿佛回荡着她绝望的呼吸:“见一面吧。”
、第56章
“见一面吧。”
***
手机那端;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在炎凉几乎以为要遭到他的拒绝时;他终于开口╠╠
却只是四个硬邦邦的字眼:“时间;地点。”
“半小时后……”炎凉想了想;改口道,“你决定吧。”
她这是多么卑微的姿态,这个男人安然受之:“半小时后,明庭酒店一号店……”
炎凉心尖蓦地颤了一下;不等她有所反应,蒋南已然继续道:“1619号房。”
听到这里炎凉终于反应过来,也猛地就皱起了眉;他却已轻巧地把电话给挂了;任由炎凉听着单调的忙音;心中一波又一波的不是滋味。
炎凉驱车20分钟不到就赶到了一号店,1619号房,房门的铜制把手闪着暗光、走廊的鲜花摆设上的露水……这些对炎凉来说不算陌生。
她深深沉了口气,按响门铃。片刻后房门自内拉开,面前出现的这个男人的脸,以及他的神情,对炎凉来说却万分陌生。
他稍稍做了个“请”的姿势,炎凉警惕但沉默不语地尾随他进了门。茶几上放着半瓶威士忌,一个冰桶,和存着一半酒的酒杯。
蒋南却为炎凉倒了杯水,他应该喝了不少,拿着水杯靠近时炎凉明显闻到他的满身酒气。
客气的举动,却顶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十分维和。
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不嘲讽,也没有表示胜利者的喜悦,只坐到了她旁边的单人沙发座中,自斟自饮。
炎凉拿起水杯,却一口都喝不下去,在这场沉默的心理较量中,她无形之中已是一败涂地,终于,“啪”地把水杯给放了,“我答应让你们进董事局,后天的股东大会上我会为你们放行。但董事长席位不能动,依旧得是我们徐家的。”
拿着酒杯正欲仰头灌下的蒋南动作一顿,隔着酒杯的边沿,炎凉似乎看见他微扯一边嘴角,笑了笑。
举杯一口饮尽之后,蒋南终于抬眼瞧她:“你凭什么来和我谈条件?”
“凭我现在还是徐氏的第一大股东。”
“可是明天一开盘,徐氏的股价继续下跌,你拥有的那些股份就会成为一张张的白纸,不值分文。”
一语正中要害。炎凉惨白着唇再也无法自圆其说。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她继续硬撑,直到最后不堪重负,申请破产,徐氏被拖垮,面临清盘重组,最终被丽铂全盘接收。
又或者她就此放弃,低价抛售股票以偿还部分债务,丽铂则以超低价买回这些股票,花最少的钱挤掉徐家,一跃成为徐氏的第一大股东。而徐家会因为一系列的决策失败和惨目忍睹的负债率,被无情地踢出董事局。
两条都是死路,她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祈求这个男人心慈手软,给徐家一条活路。
“不如听听我的提议?”他微笑着询问。
炎凉心中一千万个不愿意,可又能如何?他们都心知肚明的:她除了答应,无别路可走。
“徐家让出董事长席位,我继续让你们留在董事局,并且保证徐氏旗下所有品牌的完整,不被并入丽铂的品牌,也不被拆壳分售给其他企业。”
“……”
蒋南慢慢地晃了晃酒杯,杯中的冰块彼此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给他的声音都镀上了一层悦耳的假象:“我这提议如何?”
炎凉脑中迅速的组织着头绪,想起过往种种,更觉得无端的讽刺,想当时她还信心满满可以击退他,下午徐氏跌停后,能求助的人,几乎已被她找遍:与徐氏相熟的银行高层,风投业,甚至是明廷……
连周程和母亲都动用了各种关系,设法拉到注资,然而在这种风口浪尖上,注定是颜面扫地而颗粒无收的了。
换得如今,她只能坐在这里,考虑着如此丧权辱国的提议。
“我需要时间考虑。”炎凉咬牙说。
炎凉怀疑他早料到自己会这么说,才会这样果断的答应下来:“可以。”
时间就意味着机会,这男人肯多给她一个小时,她就多了一个小时去寻找别的突破可能。可就在炎凉紧绷的神经快要松开稍许,又听到他后续的补充:“不过…………”
“……”
“你的时间不多,”蒋南看了看手表,“毕竟离开盘只剩下不到5个小时。”
多么精明的人,就这样轻言细语的把她想要拖延时间的念头给狠狠扼杀。
“时候一到我还没有得到你答复的话,我就当你是拒绝了。懂了么?”微微扬起的尾音,如同一个循循善诱的君子,炎凉恨不能自己现在手头就有把刀,她索性就这样扑过去结果了这个男人的性命。
理智是最可怕的东西,也是最好的东西,帮助炎凉摒弃了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之前她急着赶来,忘了戴手表,现在只能拿出手机核对时间。
她也是这时才发现调成了静音的手机大约半刻钟前进了六通电话。
来电的是周程,她没接听,周程只能用短信告知:之前与徐氏合作过的强尼韦尔帮他们和北美的一家财团牵到了头,他已经在赶往机场的路上。
这不就是她苦求了一下午而不得、现在却突然降临在头上的机会么?
炎凉眼前“嚯”的明亮起来,她紧紧咬住下唇以免泄露丁点情绪,站起来就要走,不敢与对面这个洞察秋毫的男人有半刻的眼神交汇:“五小时之内我让人拟好合同,我们在徐氏签约。”
却在她刚走过他所坐的单人沙发座时,蒋南叫住了她:“等等。”
她蓦地停下脚步。
她手里还捏着电话。
蒋南放下酒杯,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一定发现了什么……炎凉听到自己急速的心跳声,捏着电话的手指越是收紧,越是颤抖,在蒋南的手放在她肩头的那一刻,炎凉本能地浑身僵住。
酒气逼近了。
“你似乎忘了什么。”他靠近,贴着炎凉的耳后轻声说。
悠扬的声线却如纤细但锋利的针,刺在炎凉已然发麻的神经上,她急着应对:“什么?”
她这种倏然绷紧的反应,同样可以被解读成“明知故问”,蒋南却不说开,只是进行一个狩猎游戏一般,一点一点的引导她踏进圈套:“不记得了?你刚来的时候我就问过,你凭什么来和我谈条件。”
“……”
“以徐家现在的立场,我开出这么仁慈的条件,你要拿什么和我交换?”
话音落下的同时,蒋南慢慢板正了她的肩,四目相对之下,炎凉能看见他眼中、被酒精包裹着的一片清明:“这间套房,你应该不陌生吧?”
如此明显的暗示,伴随着这个男人的酒气,自炎凉的鼻尖萦绕进她的身体,激起本能的抗拒。可即便她现在一半的脑子想着要打电话给周程,另一半的脑子尖叫着要阻止他的靠近,可理智就是如此残酷,逼迫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只暗暗把手机藏进兜里。
排斥去面对,故而用力闭上眼。
他的气息若有似无地呵在炎凉的唇边,仿佛下一刻就会落下一个吻,可那熟悉的气息就在这将落未落之时,缓慢地顺到了她耳边。
炎凉最先听到的,是他那盛气凌人的轻笑。
她猛地睁开眼,这个男人贴得她这么近,几近耳鬓厮磨,而他的声音和缓、温热、但更残忍:“别误会,我不是你的路大少,不需要你的性‘贿赂。”
***
炎凉觉得自己能在他的目光中读到他对她无言的羞辱,愤然之下剥除了柔顺的伪装,她猛地退后一步,抬手就要扇过去。
蒋南精准地架住她的手腕,微微一笑:“怎么,敢做不敢当了?”
炎凉狠狠甩脱他,胸腔还因愤怒而快速起伏,蒋南却并不以为然的样子,也不纠结于此,只空出手来从兜里摸出一样东西,放到炎凉眼前。
是一个绒面盒子,绒面的颜色如深邃的夜空那样迷人,盒子的弧度又那样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