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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现在,他却看到了一个想象之外的怪物。
强大,但却并不凶恶,反而很友善。
他不止一次看到那怪物在战斗中刻意避免伤害村民,甚至于有时候宁可吃点亏,被骷髅攻击几下,也会设法把村民保护下来。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处于善良阵营的怪兽,或许它并非人间之物,而是来自于某些充满光辉安宁和温暖的世界。
天界生物?天界水母吗?没听说过啊……
少许的疑惑之余,更多的是愤怒。对于经历过许多风雨和失败的老主祭来说,计划泡汤其实不算什么大事,眼看着就要成功的时候失败也能忍受,更多的是对未来的失望。
那大家伙既然对人类这么友善,就很可能留在这一带,成为类似于守护神之类的角色。有了它的守护,这附近的村子肯定不再需要依靠神力渡过危机了。这对于那些擅长治疗之类手段的善神教会而言或许还不算什么大问题,可对于他们这种靠着恐惧和威胁维持的恶神教会而言,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更不要说善和恶自古就是死敌,这善良怪兽连相对不那么邪恶的死灵都要打要杀,对上自己这个坏到心肺全黑的恶神主祭,难道会手下留情吗?
只怕它扫平了骷髅大军,天一亮就会把陛下的圣居给砸了……
老主祭的胸膛如同铁匠的风箱一般剧烈地起伏,愤怒犹如鼓足了风的炉火一般熊熊燃烧,让他几乎要发狂。
绝对不能容忍!
恐惧和愤怒让他急躁地走来走去,也让周围那些担任辅祭的少女们惶恐不安。好在他很快就醒悟过来,恢复了冷静。
愤怒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带来更多的问题,他现在需要冷静,事情还没到完全绝望的时候。
这个时候,凡人的力量已经无用,只有向伟大的神祇祈祷,祈求神的智慧。
“忠诚的守夜者,守护神圣之门的无眠者,您的仆人在此祈祷,仆人渺小的智慧已经不足以应对眼前的局面,祈求您以伟大浩瀚的智慧指引,告诉仆人该如何去做!”
起初他的祈祷并未得到回应,但没过多久,小小神龛就泛起了奇异的光芒。光芒一片纯黑,却莫名地有刺目之感,更有温暖和冰寒一起透出,诡异非常。
伴随这奇异光芒一起到来的,还有一股莫名的意志,这意志和老主祭接触了一下,旋即消失,连同着奇异光芒一起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奇怪!是我的错觉吗?”光芒出现之时,隋雄感觉到让他讨厌的气息骤然增强,下意识地看了看石屋那边,但却什么特别情况都没看到,当他打算仔细看个究竟的时候,那气息却又已经消失,一切如常,使他不禁怀疑自己刚才是否产生了错觉。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闪即逝,要一边应付骷髅大军,一边妥善保护村民们,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他此刻又压制着自己绝大部分的力量,就更有些吃力,实在没多少分心的余地。
反正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慢慢交流,他不着急。
但他不着急,他的敌人却很着急。
石屋之中,神龛面前,闭目祈祷的老主祭睁开了眼睛,眼中不再有担忧和不安,反而露出了狂喜之色。
“太好了!前往吾主神国的时刻终于到来!我一生中最光辉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他大笑着,打开了自己收藏珍宝的箱子,拿出了一支木杖。
黑色的木杖上有许多污渍,仔细看去俨然是鲜血干涸之后留下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也证明了这一点。木杖的一段异常尖锐,还有两条血槽,一旦刺入猎物的体内,鲜血就会顺着血槽喷涌出来,将木杖上那些特殊的花纹浸染。而那些“花纹”则能够将鲜血转化为魔力,迅速构筑一个微型的献祭法阵,将被害者化为向恶神献上的祭品。
很多年以前,当老主祭还是个年轻的牧师时,花费了巨大的代价,请一个同样邪恶的魔法师制造和这支木杖,他给它取名为“祭品”,并且用它完成了很多次的献祭,不止一次用这些献祭取悦了神明。
他之所以能够以平平无奇的资质成为一个能主持一方圣居的主祭,这支木杖功不可没。
而今天,他又要使用这支木杖了。
这次,他将要献上最好的祭品!
第十一章
下定决心之后,老主祭一边向辅祭们叮嘱了一些必要的事情,一边脱掉了上衣。
他开始用经过炼制的鸡血在苍老干瘪的身体上绘制魔咒。这些魔咒他绘画过无数次,但在自己身上绘画,却还是第一次,所以显得有些笨拙。发现这一点之后,他懊恼地叹了口气,为自己准备不足而深感遗憾,然后吩咐辅祭们过来帮忙。
辅祭们对此非常惊讶,她们知道这些魔咒的用途,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出现这种事。但在恶神的教会里面上级对下级的命令是绝对的,不容置疑。所以很快,老主祭的前胸后背就画满了猩红的魔咒,结成了奇异的法阵。
试着让魔力在法阵上运行了一遍,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交代你们的事情,都记住了吧?”他问。
辅祭们连连点头。
“很好。过一会儿你们一起向吾主祈祷,由祂来决定谁继任,我浅薄的智慧不足以看清未来,但你们须记住,只有将整个身心奉献给吾主,才能超越死亡,得到真正的永恒!”
干瘦的老人笑了,笑容里面都是满足。
“你们看,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说完,他面朝神龛,双手握紧了木杖“祭品”,狠狠地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经过附魔的硬木比钢铁更加坚硬,锋利的尖端犹如枪矛一般刺穿了皮肉,直刺心脏。
鲜血喷涌,浸润魔杖,黑色的污渍化为猩红的符文,一圈圈浮现在空中。那是用魔法文字抄写的章句,向恶神献祭的赞歌。
受到了致命伤的老主祭并没有倒下,反而越发精神抖擞。他仿佛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疼痛似的,笑着张开了双臂,作出了一个要拥抱什么的姿势。
他笑得很开心,阳光般爽朗,对于一向看惯了他阴郁深沉模样的辅祭们而言,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然后,他的身体迅速枯萎,几乎是一转眼间,就化成了朽木一般的模样。
“吾主啊,我终于前往您的国度了……”
伴随着低不可闻的呢喃,已经枯萎得看不出人样的身躯从头顶开始崩溃,化成灰烬。仅仅一句话的工夫,伴随着木杖落地的声音,老主祭已经变成了一堆灰烬,再没有半点存在的痕迹。
但他身前的神龛,却发出了刺目的红光,猩红如血、深沉如海。
辅祭之中年纪最大的那个深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走到神龛面前,举起圣徽,闭上眼睛念诵咒语。其余的辅祭则围着神龛站成一圈,齐声吟唱着颂歌。
屋顶上的雕像发出了耀眼的红光,一股强烈的邪恶气息升腾起来,令人心寒胆战,手脚发软。
隋雄自然立刻注意到了这股气息,不由得暗暗皱眉。
他虽然不知道什么“善良阵营”、“邪恶阵营”之类的玩意儿,但道不同不相为谋乃是一切生灵的天性,这股邪恶的气息如此强大,顿时就让身为善良者的他厌恶不已。
“这些混蛋!明明有这么厉害的手段,却一直藏着不用……”
恶狠狠地瞪了那雕像一眼,他心中暗暗提防,手下却没有半点停歇,继续在骷髅大军中大打出手。
但下一瞬间,他就发现自己犯了个极大的错误。
雕像上射出了一道刺目的红光,然而目标却并非骷髅,而是——他!
当红光射出的时候,隋雄就已经准确地判断出了它的方向,他下意识地躲闪。他的力气很大,反应也很快,但他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他此刻的肉身并非人类,而是一只巨型水母。以人类的速度,他的确足以躲开那道红光,可巨型水母的身躯实在太过庞大,就算一瞬间闪过了好几米,终究还是没能来得及,被那道红光击中。
当红光击中他之后,一股奇异的力量凭空而来,磅礴浩瀚,充满着令人战栗的威严。伴随这力量而来的,更有杂乱而凶恶的意念,仿佛千万人一起怒斥大喝,要他下跪臣服。
虽然对这世界还所知甚少,但直觉告诉他,此刻绝对不能屈服,否则便是万劫不复!
隋雄的直觉当然没错,他所中的这个法术名叫“奴役术”,是邪恶神祇特有的强力法术。这法术限制极大,必须在一个受到神祇额外关注的圣居附近才能施展;代价也极大,必须牺牲一个虔诚的主祭才能沟通神国,借神力去迫使目标屈服。但这法术的威力也是极大,被击中者如果不能抵抗住来自神国的浩瀚压力,便会被扭曲心灵,成为这个神祇的忠实仆人。
对于人类的强者来说,这法术一般效果并不明显——哪一个强者不是从无数艰难困苦里面走出来的?哪一条强者之路不是无数血汗铺垫而成?神国威仪虽然强大,但那些强者们的意志也绝非等闲,想要用这一招驯服他们,可能性并不大。
然而对于那些依靠天赋和时间成长起来,缺乏强大内心的巨型生物来说,这个法术就十分厉害,难以抵挡。
很多邪恶神祇的教会里面,都豢养着几只被他们奴役的巨型生物,作为他们的强力打手。
白叶子村的这个老主祭所要做的,正是施展奴役术,把那只强大的巨型水母洗脑,成为他教会的打手。
只要有了这个打手,他的教会就能动用暴力去击溃附近的其余教会,完全统治这个地区。
为此他不惜牺牲自己,也真称得上是个狠人!
他的牺牲并未白费,中招的隋雄此刻已经陷入了穿越以来最大的危机。
来自邪神国度的巨大压力让他头晕目眩,整个灵魂都在颤抖,不止一次生出想要屈服的念头,又被他一次次压了下去。可虽然他每一次都能将这不属于他的念头给压下去,但下一次这念头必定变得更加强烈。
在精神的世界里面,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感觉自己似乎成了一叶小舟,在无数逼迫他屈服的声音汇成的波涛之中漂浮,随时都可能被打沉。
“这样下去不行!”
他又惊又怒,下意识地施展出了救命的手段。
巨大水母体内的魔核猛地一震,发出耀眼的青白色光芒,水母硕大的身躯刹那间整个化为青白,犹如宝石一般透明。强大得难以想象的魔力喷涌而出,化为几乎实质的坚固护盾,将那蛊惑人心的力量牢牢挡住。魔力和神力疯狂地撞击,发出无数令人心惊胆战的爆鸣。伴随着这些爆鸣声,无穷无尽的寒气散发出来,转眼间就弥漫了周围数里。下一瞬间,无论血肉之躯还是骷髅草木,亦或是岩石钢铁,一切有接触到寒气的有形之物都被凝固在了寒气化成的坚冰里面,其中更有一半以上因为无法承受这已经超出人间极限的寒冷变得脆弱不堪,可以想象当寒冰融化之际,它们都会化为齑粉。
那些在隋雄心灵之中咆哮怒吼的声音戛然而止,那份浩瀚的压力也迅速削弱。不等它消散,隋雄就怒吼一声,奋起力量,将这压力挣得粉碎。
直到这时,他才算是有闲暇来环顾周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看到的,是一片悲凉的景象。
整个村子连同周围的所有的农田空地都已经被冰封,甚至连远处的森林都被冻结了一大片。青白色的寒冰之中万物俱寂,没有半点生机。那石屋顶端的雕像上虽然依旧红光闪烁,可红光却在迅速减弱,不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