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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满十岁的大统帝,看着轩竹斐,皱起眉头喊道:「你是何人?见到朕还不赶紧跪下」
跪下?轩竹斐这个皓月国守护将军就连见到他们的月皇都不用下跪的人,今天难道还会向这样一个亡国傀儡皇帝下跪?当然不可能,大统帝的话只换来了轩竹斐的嘲笑,嘲笑声在整个腾龙殿中回荡,最终笑声还是传到了广场上。
「跪下?小孩儿,你还没睡醒吧?」轩竹斐收起笑容,冷冷地说,「你身边这位国教大门主早年就已经将你卖给我了,你不知道?」
大统帝听罢,疑惑地看了大门主一眼,大门主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脑,低声道:「没事,他是吓唬你的,不要害怕,你回去睡吧,这里有我。」
「可是他们在这里杀人,是犯了死罪呀」大统帝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大门主蹲下来,将大统帝额前的头发拨到一侧:「因为他们现在有权力在这里杀人,明白吗?他们自己给予自己的权力。」
大统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从龙椅上爬了下来,提着宽大的龙袍向腾龙殿后的朱门跑了几步,随后又停下,看着站在大门口的轩竹斐,哼了一声,接着又赶紧离开,还喊着平日内服侍自己的那名内侍的名字,可没有人回答他。
「他只是个孩子……」大门主还未说话,就看到轩竹斐从身边的旗本卫手中拿过火枪,对准了大统帝的后背,扣动了扳机,枪响之后,大统帝扑倒在地,鲜血从身下慢慢地蔓延出来,就像是躺在一朵鲜红色花朵中的婴孩。
轩竹斐将枪又扔给了旗本卫,抽了下鼻子道:「大门主,斩草要除根,这可是你们东陆的话,我只是学得很快,现在卢成家唯独剩下的就只有卢成梦和卢成寺两人,卢成寺听说重病不起,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命丧黄泉,而那个卢成梦也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天下是我们的了。」
「不,大将军。」大门主笑道,慢慢走下台阶,「天下不是我们的。」
「对,是我的……」轩竹斐带着阴森的笑容说,脸色一变。
「不,也不是你的,是天下人的,你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哈哈哈哈……」轩竹斐又开始笑,「你老糊涂了?天下人的?对,也对,我也属于天下人其中之一,所以没有错对吗?那张龙椅你既然不打算坐,那就让给我吧。」
轩竹斐说完,大步走向龙椅,走过大门主身边后,还故意侧头注视着那个老人,老人两侧苍白的鬓发不知因何缘故已经散开。
轩竹斐来到那张龙椅前,并没有如常人一样先是凝视,随后抚摸,而是直接一屁股就坐了上去,坐上去之后良久才说:「没有什么区别,这还没有我那张小凳子舒服,我也没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轩竹斐虽然这样说,但内心还是充斥着欣喜,多年来的征战,终于在今天得到了回报。皓月国算什么?那里虽然是家乡,但有的只是贫瘠的土地,有的只是贫穷的百姓,还有杀戮成性的士兵,如果没有发现东陆这个地方,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那张守护将军的座椅到底能够坐多久,如今,已经够了,有了这张龙椅,今后的一切都将会不一样了。
大门主转身,看着大统帝是尸身,终于迈开步子,向那个方向走去。
轩竹斐、岳翎炎还有殿外的慕乐都注视着这个老头,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大门主慢慢走到大统帝的尸身前,抱了起来,随后跨过那道朱门,径直向御书房方向走去。
龙椅上的轩竹斐递了一颜色,让岳翎炎跟着,看看大门主到底要做什么。
岳翎炎握紧军刀的刀柄,快速跟了上去,当他走过腾龙殿后的那条大道时,就看到大门主抱着大统帝的尸身进了御书房,接着将门紧紧关上。
御书房内,卢成梦还坐在那,手中拿着那封被伪造的诏书,诏书已经被复原,上面的卢成习三个字已经变回了卢成羽。
这算是物归原主吗?
卢成梦转身时,看到了大门主和怀中已经死去的大统帝卢成习,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话语。
「我终于明白,你为何要引外贼入东陆了。」卢成梦道。
大门主将卢成习的尸身放在了御书房的那张舒适的床上,这个儿皇帝从登基的那一天起就对这个地方不感兴趣,但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死后的尸身竟然会被放在这里。
「没有外贼,你们会团结吗?卢成寺会在北陆关下拉你一把吗?你还会叫卢成寺一声二哥吗?东陆人懂得什么叫做团结吗?不懂,如今东陆人的自私已经超过了从前的每一个时代,过于自信使他们膨胀,变得目光短浅,不思进取。」大门主道,盯着床榻上大统帝的尸身,「就连这么点大的孩子,都充斥着一种说不出来的优越感,认为自己就是天下之主,没有任何危机感,从不思考在我们的世界之外还存在什么,我在担心这场战争是否能真正地改变东陆人,让他们知道与看似弱小的皓月国之间的差距。」
是的,差距。
大部分在苦战中的东陆人一直到现在都不明白这个道理,想不明白为什么弹丸之地的皓月国竟然可以轻易地席卷整个东陆,掀起一阵阵腥风血雨。他们依然活在东陆无比强大的幻想中,认为他们会败,仅仅是朝廷的腐朽所导致的,殊不知根源还是因为自身幻想大过于现实,就如很多人说穷是自己太懒,但却不知道那些终日在庄稼地里劳作的农夫,忙碌一辈子,辛苦一辈子,勤勤恳恳,到头来还是薄棺一副,旧衣裹身,连找一块像样的墓地都难。这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太懒惰了吗?不是,是因为这个世界永远都是这样,就如会有黄金白银黄铜生铁之间的区别一样,需要平衡,有穷人必有富人,不可能达到天下每个人都富裕的程度,不管是哪个皇帝在位,不管是什么时代,都会出现这个情况。
唯一,不变的唯一,那就是不管在什么时代,总有一批人,手挽手奔向前方,去寻找真理,去寻找可以使天下人都过得幸福的方式,即便那是不可能的,但至少他们在追求。
可是大部分的人,依然会被逐渐包裹的表面幸福所迷惑,认为自身又一次变得强大,却遗忘了曾经的痛楚。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再记得痛楚,因为痛楚不是他们那一代所经历的,所以他们只能从史书的支离片语之中去感受,但那种感受仅仅是心理上的,而不能等同身受。
这就是人悲哀的最终来源。
这也是为什么只有少部分人可以站在时代的前沿,屹立不倒,而大部分人只能跟随其后,亦或者随波逐流。
'第两百七十三回'龙途七屠II
蜡烛的灯光不能照亮整个御书房,就像是一强者无论再怎么强大,都不可能以一人之力挽救天下一样。
大门主盘腿坐在床谈边上,盯着那个死去的儿皇帝,如同是爷爷一样看着自己「熟睡」的孙子,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
「后世,我肯定是一个罪人。」大门主低声说,「我的罪过超过了所有人,所以这样的人现在死去,算是神给予我最大的恩赐。」
「罪人……」卢成梦喃喃道,「天下人都有罪,不止你一人,你只是被迫将所有的罪孽都转移到自身。」
背对着卢成梦的大门主笑道:「天下人都有罪,但只有我引外贼入国,导致天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这些都是因我而起,不过这却是天佑宗的愿望,毁灭了天下,再重新竖立,而且我也不想再有人来接手大门主一职,带着顾小白的影子就那样活下去,就如同你也不愿意再有卢成家的人背负着祖帝卢成月的意识走下去一样。」
的确,卢成梦和大门主相同之处就是早就失去了自我。在潜意识中都认为自己是当年的那个卢成月,当年的那个顾小白,费尽心机要改变这个天下。千百年前,在顾小白死前,私下创立了天佑宗,立下了天佑宗可以为皇朝选择谋臣,辅佐在位皇帝,但绝对不能让天佑宗门主去担当谋臣之首。同样,卢成月在选择继承自己意识的后人时,也定下了一个规矩,这样一代一代传下去的那个人,绝对不能坐上皇位。
不管是天佑宗,还是卢成家,最终的愿望都是希望这个天下能够平平安安,百姓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如果千百年后依然会有战乱,依然会存在不公,那么天佑宗和卢成家选择出来的后人,就有权力,也有义务去推翻那个皇朝,还政于民,让天下百姓重新选择他们的皇者,可以带领他们走向幸福的那个人,即便是那个人不姓卢成。
千百年以来,有多少像大门主和卢成梦这样的人戴着一张面具生活在其他人的眼皮底下,终日看着平安之世和乱世之间的互相交替,好像永远都看不到真正的永世光明。后来,这些后人们逐渐意识到,原来光明之后有黑暗,黑暗之后有光明,这种交替的法则是永远不变的,也是天地之间早已定下的法则,没有永世的动乱,也没有永世的安稳,也没有什么强者可以打破这样一个规律。
有白天才有黑夜,黑夜之后才会看到黎明的来临。
看残酷的事实摆在他们的眼前,大滝皇朝早已经腐朽不堪,没有办法再挽救,于是他们静静地等待,等待着真正乱世来临的那一天,然后一举推翻这个皇朝,重新建立一个新的秩序,这一次秩序的建立并不是由皇帝和谋臣来决定,而是应该还政于民,交给天下的百姓自己来决定。
天定的规律无法改变,就算是神也只能静观其变。
「你走吧,战争还得持续一段时间,但很快就会结束,毕竟皓月国的人并不是在自己的家中作战,他们也会想家,也会感觉到疲惫,也许有一天他们的家园也会被外来的敌人给点燃战火,而我们东陆的百姓,即便是再愚蠢,也不会愚蠢到甘愿生生世世都成为他们的奴隶。」大门主坐直身子,将旁边的烛台握在手中,烛光反衬在他的脸上,显得那张脸昏黄一片,就好像是已死了多日的人。
「卢成梦会走,但白甫不会走,白甫的使命已经结束了,他会留在这里陪你们一起踏上那条回去的路。」卢成梦说,「因为卢成梦还有事要做,做完之后也会追赶上你们的脚步。」
大门主听完,左手抬起,指着旁边的地板说:「密道并没有封闭,还在这里,还是通向谋臣府。」
「我知道。」卢成梦将白甫的面具拿起,放在桌案之上,随后找出先前已经准备好的一具身材和自己相似的铁甲卫军士的尸体,剥去他的铠甲,对换了衣服,又将面具戴到那个人的脸上,抱着尸体来到大门主的身后轻轻放下。
随后,卢成梦将火油浇在那具尸体上,冲背对着自己的大门主磕了一个头道:「我代卢成家还有天下的百姓谢了。」
「走吧做一个好君主」大门主说,脸颊上已经有了滑落出来的泪水。
「天下……天下再也不会有君主了」卢成梦抬起头来,眼眶中也闪着泪花,随后转身走向密道口,打开密道,离去前还看了一眼静静坐在那的大门主。
「走」大门主又说。
密道口关闭后,大门主将手中的烛台扔向床榻,蜡烛跌落在床铺上立刻腾起了火焰,火焰瞬间便在整个书房中弥漫起来,翻滚的火焰吞噬掉了一切,关于这个皇朝的诅咒,还有这个皇朝过去一切的秘密。
御书房外,一直站在那的岳翎炎看着火焰腾起,并没有动作,也阻止了赶来的准备救火的几名旗本卫。
岳翎炎抬头看着腾起的火焰,火焰的形状像一只凤凰一样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