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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白说完后,还未等卢成月开口,他又说道:“其实,让一个人成为天下永远的天子,未必就是一个错误。”
顾小白说完这句话,意味深长地对着卢成月笑了笑。
卢成月还是发问道:“为什么?”
顾小白依然回答十年前,曾经说过的那个答案:“为了能够永远一统天下,让天下永远再无战乱,百姓永远能够过安生日子的人。”
他不过是在那个答案中加进了“永远”两个字。
五年后,卢成月在顾小白的谋划下,顺利夺得了滝人部落首领的头衔,付出的代价是杀掉了自己的三个哥哥,剩下两个已经几乎成为废人的哥哥被他流放到了北陆极寒之地,而他的父亲,那个昔日的滝人部落首领却在某个深夜骑着自己的战马悄悄离开,下落不明。
同年,卢成月建立滝人皇朝,称祖帝,国号天定,开始统一东陆大地的伟业。
一年后,卢成月大军在北陆与分裂出并在北陆新立的赤羽部落鏖战。一支神秘的大军突然出现,在一夜之间便战胜了赤羽部落三十部大军,随后神秘大军消失,再未出现,但却留下了万千天赐之书,卢成月靠此在东陆大地上将滝人皇朝推向一个新的文明。
赤羽部落在战败后,分为两派,一派主和,归顺滝人皇朝,一派主战,逃至北陆更北的寒地荒原。
再过十年,滝人皇朝统一整个东陆。同年,在江中东面龙途平原建都。
又过十年,天定祖帝卒于七月,全国上下大丧百日,百日后天定祖帝贴身谋臣顾小白亡,史书记载其死因只有四字——悲痛而亡。
同年,天定祖帝之子卢成星辰登基,国号天齐。
十年后,卢成星辰三弟卢成阳政变,逼卢成星辰退位,卢成星辰被斩于宫前。
……
天定祖帝死前在榻前一直念叨着一句话:一切都是注定的。
那个时候,卢成月脑子里面出现的却是曾经自己和顾小白策马奔跑在纳昆草原上的画面。
那个下午,整个天空无比透彻,阳光如同一把把利剑一样直插入草原的土地之上。
两人策马跑到一条弯曲的大河前时停下,顾小白看着那条大河,忽然对卢成月说:“以后我就是你的谋臣。”
卢成月放开握紧缰绳的双手,右手握成拳状,伸向顾小白,淡淡地说:“我却希望自己永远都是那个小王子。”
……
【正卷第一卷:谋臣之道】——谋天下,必先谋其自身生死
第一回
我叫谋臣,打我有记忆的那一天开始,周围人都这样叫我,包括我的父母。虽然从我从不相信那一个太监模样的人是我爹,却始终愿意承认那个终日在厨房里忙活的女人是我的娘。
我十四岁那年,被送进了宫中,我爹,不,那个太监将我带到一个衣着华丽,年龄与我相仿的男孩儿面前,指着他告诉我:谋臣,以后他就是你的主子。
那个男孩儿根本连看都没有看我一眼,随后太监跪下给他磕了头,匆匆退下。
太监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拉住他的衣服,问:什么时候带我回家?
太监没有说话,只是冲我笑了笑。
我记得,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笑,也是最后一次。
我还记得,我就那样一直站着,站到正午时分,太阳已经高高挂在了男孩儿的头顶,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用手挡住阳光,问:我要回家。
男孩儿转身说:我是王子,你以后要叫我王子。
王子转身,我依然看不清他长什么模样,接着他用手向刚才自己面对的方向一指,问我:你看到了吗?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不远处的凉亭里有五个年龄比我们大的女孩儿整整齐齐地跪在那里。
我点点头:看到了。
王子背着手:我父王告诉我,她们当中有一个会成为我的妻子,我问你,你觉得她们其中哪一个应该成为我的妻子。
我和那五个女孩儿之间隔着一个小池塘,在凉亭和太子之间有一座石桥连接着,王子正对着石桥,而我站在他的旁边,我看不到那几个女孩儿什么模样,所以我想他也应该看不到。
我摇头:我不知道。
王子转过头看着我,刺眼的阳光依然让我看不到他的模样。
王子:你是谋臣,是我的谋臣,所以你必须告诉我哪一个会成为我的妻子。
当时我并不知道谋臣到底是什么意思,当时我想得很简单,“谋臣”只是我的名字,所以如果将“谋臣”两个字替换成为其他的名称,例如“狗”,那王子的话就变成了:你是狗,是我的狗……
可即便是这样替换,我依然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但王子之后的一句话,让我不得不抬手随便指了一个女孩子。
王子说:你如果不告诉我,我会杀掉你,还有所有你认识的人。
我抬手就指着跪在最左边的一个女孩儿说:是她。
王子:为什么?
我答不上来,只好说:因为她最好看。
王子又问:她低着头,你为什么能看见?
我又答不上来,只好说:我看见了池塘里她的倒影。
王子沉默了一会儿,点头说:果然是我的谋臣。
随后王子走上石桥,缓缓向那五个女孩子走去。
其实那五个女孩子所跪的地方离池塘边还很远,我甚至在池塘里都无法看到凉亭的倒影。
后来,我长大了,再回想到这件事的时候,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当一个人特别无助的时候,你给这个人任何摆明了完全扯淡的建议,他都会欣然接受,并会夸奖你一番,如果在无人围观的场所,这个人甚至有可能紧紧抱住你,先是泪流满面,然后再以泪洗面。
王子走向那五个女孩儿面前,拉起了最左边那个女孩儿旁边的女孩儿,接着带着她向我走来,这时,我看清楚了王子的面容。
看到王子的面容时,我下意识地向池塘里照了照,随后低下头去。
王子带着那个女孩子在我面前站定。
王子:父王告诉我,谋臣也不一定对,在谋臣给出自己建议之后,一定要先三思再决定如何行动,如果完全按照谋臣的话去做,有些时候会造成严重的后果,最严重的便是——亡国。
当时的我,不懂什么叫亡国,只是从王子的表情上感觉到“亡国”应该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严重的程度大大超过我从此之后就不能再回家,也不能吃我娘亲手给我做手擀面。
王子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王子问出这句话时并没有转身,但那名女子却依然知道王子是在问她,从这点上我推测出她比我聪明百倍。
女子回答:我叫王菲。
王子点头:好,王菲,你以后就是我的王妃了。
从此之后,整个宫中的人在称呼她的时候,她都分不清楚,到底是在直呼她的名字,还是她的头衔。
我转过头看着凉亭里依然跪着的四名女孩儿,最左边那位此时抬起了头,与其同时,我看到王子也转过头看见了她,那一刻,我注意到王子身体似乎微微一动,但却没有任何表示。
我们三人就站在池塘的这一边,王子和我一直盯着那名女孩儿,而王菲却似乎跪在他的身边,一动未动,我们三个人就如三座雕塑。
让她以后服侍你吧。
王子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忽然说。
我眼睛依然盯着那名女子,当王菲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感觉到她好像偷偷看了我一眼。
第二回
我坐在一把比我身体还大数倍的黑色椅子上,环顾着王子赐给我的这间屋子。
这间屋子比我从前的那座还要大数倍,还有很多我没有见过的新鲜玩意儿,虽然我不知道那些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之前跪在最左边的那个女孩儿此刻正跪在我面前一米处。
我有些不适应,因为从来没有人跪在我面前,我下跪的次数能和那个太监挥手要打的次数相同,有些时候我还会跪两次。
我说:你起来吧。
女孩儿起身。
我说:你抬起头来吧,你老低着头不累吗?
女孩儿又抬起头来。
此刻我清楚地看到她的面容,就算我不摸着自己的良心,只是摸着自己的头发都可以发誓——她绝对要比王菲漂亮许多倍。
我不明白王子为什么当时不选择她成为王妃,而是要选择王菲……后来我明白了,当一个大人物,不管他心里把自己当大人物,还是他真的就是大人物,在一些特定的场合,他做出了选择,即便是选错了,但他还是会死撑着认为自己选的就是正确的,这叫面子。
不过大人物在发现自己选错之后,会采取另外一种方式将最好的选择留在自己的身边——那就是留在自己身边某个人的身边,例如我。
女孩儿直盯着我,一直没有回避我的眼神,最后我妥协了,我低下了头,随后我听到她笑出声来。
我问:你笑什么?
她说:觉得你好傻……
我说:哦……
我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我叫苔伊。
我没听清楚,又问:什么?
苔伊又重复了一次,虽然这次我还是没有听清楚,但我却装作听明白的样子点了点头。
我说:好名字。
苔伊问:你知道怎么写吗?
我下意识地摇头,接着又点头。
此时我发现,我在无形之中成为了大人物,因为我开始学会要面子了,特别是在女孩儿面前,还是那种非常漂亮的女孩儿面前。
苔伊走到我身边的桌前,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上了她的名字,她一边写,我一边偷偷地用手比划着,模仿着她写字的动作,因为她写字的动作很好看。太监曾经对我说过,一个人的字就算写得再漂亮,如果他写字的姿势不漂亮,那他的字还是不漂亮。
其实太监教我的是在宫中的行事之法,行事过程与结果是同等重要,因为面子是整个行事的基础,所以行事的过程如果不漂亮,即便是有了一个极其华丽的结果你也等于白做。
这些话是我的师父,谋臣之首贾掬告诉我的。
第三回
见到贾掬的时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被王子的贴身侍卫卦衣叫到了宫中的后花园,我没有带苔伊,因为苔伊还在屋子里打扫,每隔一天,她都会花上一天的时间收拾屋子。我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苔伊回答我,因为既然命运注定了让她和我生活在一起,所以她必须了解我,要了解我就必须从收拾我的屋子开始。
女人了解男人,只需要帮他收拾一遍屋子。因为在收拾屋子的时候,这个女人便可以看出这个男人的生活习惯,又可以从生活习惯中清楚这个男人喜欢吃什么,用什么,喜欢将东西扔在什么地方,又从他所扔的东西分析出他到底讨厌一些什么。
我问苔伊,那男人要了解女人呢?
苔伊回答:很简单,问这个女人是否愿意帮他收拾屋子。
这几句话一直在我脑子里翻来覆去地重复,一直到我见到贾掬的那一刻。
贾掬正坐在后花园的石桌前,桌上摆了一盘棋,贾掬虽然悠闲地摇着他的白纸扇,但表情却很焦急,几次举起棋来,又放下,仿佛不知道到底应该走哪一步。
贾掬对面坐着王子,王子笑吟吟地看着贾掬,非常得意。
卦衣转身离开,我走进石桌,看着桌面上的棋盘,刚看了一眼,便有些吃惊。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这一局棋走完,王子获胜。
王子获胜之后,哈哈大笑:谋臣之首也不过如此……
贾掬有些惭愧:微臣棋技肯定不如王子殿下。
王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看着我说:他以后就是你的师父了,宫中八十八谋臣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