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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胖瘦二者一者姓金,外号金胖子,一者姓宋,名庸;此时面色各异,不知在想些什么。
船舱的门扉被“吱呀……”推开,顾长安注意到宋庸的双眼迅速蒙上羞愧恐惧之色,金胖子则是十分复杂,紧张,怀疑,幸喜,皆而有之。
出乎宋庸的意料,来的人只有帮主和木使两位,他深深害怕的众弟兄的白眼和唾弃,此时并没有出现。帮主柔和的声音落进他的耳中,“宋庸,血弥勒,我相信你二人是出于一时迷惑,只有你们愿意改过,还是我晏海帮的好子弟。”
宋庸一个七尺男儿,顿时泪如雨下,嚎啕道,“多谢帮主,多谢帮主,我再也不会背叛您了,再也不会了。。。”
那胖子听到“血弥勒”三字时,蚕眉高挑,环目圆睁,“你,你知道我是谁了?”待听到最后一句“好子弟”时,双眼也迸出泪花来,抖着唇道,“您,您不嫌弃我?我。。。我可曾是江湖上。。。人人喊打的血弥勒。。。”
第三十五章(上)血弥勒
谢云栈淡然道,“本帮主原不知晓,今日却猜出来了。”她对木使微微颔首,木使会意地上前解开二人穴道,又走到外面唤人召医者过来。
不多时,便有个寡言的中年大夫挎着药箱进屋,他显然对跌打损伤很是拿手,动作爽利地替宋金二人正骨包扎,事毕也不多说一个字,便退了下去。
谢云栈推开舱房的窗子,流动的波光映上她的素面,愈发显得眉眼清朗肃落;沁凉的海风鼓荡着帘幔,将满屋的沉重气息吹得稀薄不少。
金胖子弯腰摸摸腿上的绷带,“嘶……”地吸了口气。
顾长安不客气地在他膝盖骨上重重一敲,“我下的手我知道,没伤着骨头,养两天就好了,”他看着金胖子一脸忧怕无奈的神情,撇唇笑道,“我倒是奇怪了,你这么怕疼,当年是如何混成‘血弥勒’的?据说你砍人用的是柴刀,一刀下去自己和他人都是一身的血,还真是不入流啊。”
血弥勒虽不是什么好人,倒也戆直,他抓了抓脑袋道,“你说得对,我既不算高手之流,也不算大奸大恶之流,但想不通的是,人人见了我都喊追喊打,可真遇到那些极恶之徒,反倒不敢出气了。”
谢云栈心道,就是因为你武艺不算顶尖,犯下的恶行不算最大,杀人的手段也没有一剑封喉的利落,淋漓不堪得紧,江湖人才视你如过街老鼠,老鼠人人皆可喊杀,却有几人敢自称能降虎缚狮?
木使拧着两道浓黑的眉,望着犹在冥思的金胖子,道,“你且先说说,你为何甘心为谢昂卖命?”
金胖子迷惑的脸上出现一种叹服敬畏的神色,他垂下眉眼,双掌合并,竟显出几分弥勒的样子,“阎罗云业报,诚不欺我。”
顾长安不耐地一掌拍在他腿上,“有话快说,打什么机锋,真当自己是弥勒佛啊。”
金胖子小幅度地抽搐两下,道,“我的确当过和尚,师傅瞧着我面相圆满,说我有佛相呐。”他用手理了理衣角,“我是家里穷得养不起才落的发,找个寺庙混饭吃;平时师傅讲经,我大多听不进去,却也记得大宝积经里说的业报循环。。。”
血弥勒当和尚时,每日要上山砍柴卖钱,耗的体力大,耐不住素食清寒,便满山头逮兔子打野鸡,渐渐的只要是活物,就躲不过他手里的一把柴刀。
入了江湖,使的兵器也不是名剑宝刀,就是锋刃磨得利些的柴刀,干的勾当是拦道打劫,进屋偷窃;反正肚子是管饱了,有点钱就喝喝酒,逛逛勾栏院;后来被人伤了肝肺,一动武内息就走岔,只得隐姓埋名,退出江湖。
“我想自己一个人,报应到头也不过烂命一条,不想那小翠仙却给我留了个儿子,”金胖子用粗糙的手指将衣服上的褶皱一道道抚平,“嘿嘿,说不高兴那是假的,不是吹,我那儿子可聪明了,学什么都一点就透。。。唉。。。我不怕业报的时候,它不来,怕的要死时,偏偏来了。那日谢三爷找到我。。。”
后来事他不说众人也猜到了,金胖子只是晏海帮最普通的一名帮徒,血弥勒却名声狼藉,若是被踢破了真实身份,他儿子的前途虽不能说毁了,也要艰阻许多。
再毒的蛇也有七寸之处,金胖子的爱子之心,便足以让谢昂扼其要害,令其卖命。
一时间船舱陷入死寂,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很多时候,反过来一样说得通。
顾长安先冷哼出声,“哈……所以你就用帮主和一船人的命去换你儿子的平坦前程?你可知和谢昂做交易等于与虎谋皮,你为他把命卖了,你儿子他也未见得能容下。”
他目光一转,投到宋庸的脸上,对方瑟缩着低下头,“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有什么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想要守护什么人,就该通过堂堂正正的途径;你为什么不想一想,你所剥夺和杀戮的,难道就不是他人想要守护的吗?”
谢云栈望着严厉呈辞的顾长安,心头浮起难言的情绪,“云深”公子哪怕天不能羁,地不能拘,也有绑住他脚步的人啊。
一抹本该飘洒无碍的流云却眷恋着亘古不移的青峰,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第三十五章(下)花种有生性,因地花生生
她敛敛心绪,轻轻一挑斜飞入鬓的眉羽,对金胖子道,“你好歹当过几天和尚,总知道四祖道信传授法衣时念的偈语吧?”
顾长安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她又要用歪解来诳人了。。。
金胖子粗短的蚕眉攒到了一起,期艾道,“回帮主,大约还记得。。。花种有生性,因地花生生,大缘与信合,当生生不生。”
“是了,”谢云栈颔首,“那你可知此偈当作何解?”
“这个。。。”金胖子低下圆滚滚的脑袋,微有赧然,“这是师傅逼着我背诵的,其中的意思我不大懂。”
谢云栈上去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昂起头来,“意思是说同样的花种,种在不同的地里,生出的果实也不同;”她看着金胖子脸上浮现若有所悟的神情,满意地接着道,“这就好比你,你在野寺小庙,是撞一天钟混一天日子的和尚,在水深浪急的江湖,被人归作奸邪之徒;在谢昂那里,他那你作开山辟路的火炮;可你若诚心拜在我的门下,未必就不能正正当当地做一番事情。。。你若真心疼你儿子,就该陪在他身边,给他做好榜样。”
木使也在一旁道,“血弥勒,你若真心改过,放下杀孽,苦海便有舟可渡,咱们晏海帮也愿意为你敞开大门。“
金胖子被人轻看敌视已久,先前得谢云栈承诺,还存有几分怀疑兼自贱之心,这下得谢云栈开解,再不多心,对着二人伏下身去,“多心帮主,多谢木使,我血弥勒愿生死效忠晏海帮。”
顾长安暗中扶额,道信祖师的法偈真有这般浅显直白么?他偏头见云栈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忙掩饰地打个哈哈,道,“是啊是啊。”
谢云栈扶起金胖子,他摸了摸后脑,呵呵笑了两声,“禅宗的经文我以前天天诵读,却一直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我这脑袋,真是只榆木疙瘩。”
谢云栈笑道,“我看是好大一只菩提果。”
“菩提”一词来自梵文,意思是顿悟,觉道;这次金胖子听懂了,咧着大嘴笑开了。
屋子一角把自己当石头的宋庸语气微弱地开口了,“帮主,既然您已经识破了谢三爷的阴谋,接下来该怎么办?”他鼓起勇气对着谢云栈的双眼道,“右护法暗藏夺位之心已久,今日您逃出他的圈套,只怕日后也难防。。。”
谢云栈勾唇一笑,“你觉得晏海帮的当家应该是谁?”
宋庸忙接口道,“自然是您,我绝非自愿听令于他,只请您给在下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女帮主略略抬起下巴,眼底自生一股睥睨之态,“谢昂的那点心思本帮主早已知晓,我若是这点警觉也无,也不配弟兄们一心一意跟着我,他以为我是待宰的鱼肉,撒的好一张大网,却不知真正收网的是谁?”
第三十六章(上)过河之卒
言罢起身,“现在须得你二人站出来,指证右护法叛变,不过,关于右护法指使你们炸船一事,我可以告诉兄弟们,你们是主动坦白,将功折罪……可听清楚了?”
宋金二人一齐点头,“清楚了。”
谢云栈二度召集帮众,这次宣布的消息无异于惊天霹雳,对于晏海帮最普通最基层的帮徒们来说,他们在愤怒震惊的同时,更添一层郁凉,右护法谋私篡位,为了取帮主一人的性命,就可以把他们全部送去做炮灰;他们当初加入晏海帮是抱着守卫南海,报效家园的热望,而今却差一点丧命在掌权者们的钩心斗角中。
龙骨坚韧,脊弧平滑的广船在碧浪间微微颠簸着前行,放眼望去,海的前方还是海,渺小的船只像是遗失在海天中的一颗棋子,这看不见的九宫经纬间,本是过河的废卒,还能不能变成隔山打牛的炮?
谢云栈的素面被海风吹得有些苍白,一双眸子就显得格外黑亮,她深含愧意地道,“右护法有异心不是一日两日了,本帮主念他劳苦功高,资历又老,一直对他礼让三分,不想他逼人至此,今日是我连累大伙儿了!”说着盈盈欠腰,就要向众人拜倒。
顾长安抱着双臂站在一边,眼看着隋堂主匆忙扶起女帮主屈低的身子,恳声道,“帮主,万万不可如此!”
他发现自己竟忍不住要冷晒,谢云栈,你做的好戏!你上船之前不知道这艘船上埋伏着杀身之祸吗?你置自己的生死于身外的同时,没有把他们的性命和自己的绑在一块?
甲板上的众人群情激奋,对右护法的恨意不需煽风就已熊熊燃烧。
“帮主您不必如此,这不是您的错!”“帮主,咱们这就返航回岛,将右护法的狼子野心昭示天下!”“是啊,帮主,右护法不仁在前,怨不得您不义!”“帮主,帮主,众弟兄誓死跟随您,您下令吧,我们这就杀回去!”
木使又皱起他威严的眉,顾长安想,这个人的眉毛真讨厌,浓密丰盛,眉形如峰,似乎所有丹心碧血的英雄都长着这样的眉,他可以为忠勇道义剖心喋血,也可以带领千万名慕道者一同赴死。
“大伙儿静一静,静一静!且听听帮主有何良策!”木使用内力发出的声音盖过了众人。
谢云栈挺直了脊背,下颔略扬,朗声道,“右护法既然一心除我,怎会轻易让我活着回岛?我们现在明剌剌地返航,只怕前方又是陷阱圈套!”
众人皆冷静下来,仰首望着他们的女帮主,静聆指令。
谢云栈提声道,“如今不若将计就计,假报本帮主已死的消息,于暗中潜回小岛,在右护法不防之下,将其党羽一举歼灭!”
木使向其拱拱手,“帮主说的对,我们不可硬拼,须得安然回岛,再做图谋。”
谢云栈再不多言,断然下令,“放下小舸,弃船回岛!”
众人闻令后有序地散开,放下桅帆,打理清水食物,虽然随船的小舸数量够了,但风高浪急间,靠人力划舸逆行,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甲板上有帮徒忙碌间眯眼远眺,突然扬声叫起来,“快看,有船过来了!”
大伙连忙抬首望去,果然见到见一艘首昂尾高的巨船缓缓靠近,木使见得船头的徽记,喜颜道,“是南海王家的商船!真是老天助我!”
只有顾长安抬都没抬一下眼睛,公子惟这个贵人可不是老天派来的,早在离岛前,洪于飞的信鸽传书中,早早安排下了一切。
第三十六章(下)海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