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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上)狂澜前夕
“梆……”地一声,顾长安重重搁下筷子,冷冷道,“我吃饱了,就不奉陪二位了。”
他话音未落,人便站了起来,一旁的丫鬟递过手巾,他擦手的动作却是不紧不慢的。
云栈微微愣神,随即给他搭了只台阶,“长安,就算吃饱了也再喝点汤吧?这
道车螺芥菜汤可是我特地吩咐的,我记得你很喜欢。”说着亲手替他舀了碗汤。
顾长安果然重新坐下来,尝了口着清绿的海鲜汤,淡淡道,“这荠菜苦味没去尽啊。”
淡月夹了只通红的虾仁,笑道,“大哥,荠菜虽苦,却能清火,多喝点。”
顾长安看她一眼,对自己摇头苦笑,自己这是怎么了?本来无事,又何必小题大做?
很久后,他才意识道,也许,那只是一种不快的预感。
幸而骆清愁从不用复杂的心思揣度他人,以为他真是饱了,也笑道,“荠菜还可以消食益胃,吃完海鲜,再吃点这个对身体好。”
接风宴之后,骆清愁实在困了,虚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清亮的眸子已是蒙蒙一片,顾长安心道,他是这般简单不设防的人,我在他面前任性使气,真是不该。
有些时候,最是单纯的人,也有最深刻的心思,他人或而察之,或而不察,却往往容易忽略掉,因为他本身看上去无害且不具竞争力。
谢云栈差人送骆神工去休息后,命人拆了酒席,换上茶水鲜果,自己和淡月长安坐下来谈聊。
淡月在果盘里挑捡着“频那挲”,道,“这是窖子里藏鲜的吧?骆先生早说想尝尝,待会叫人送过去。”
“好啊,对了,你觉得洪于飞这人怎样?”女帮主转着杯子,闲闲地道。
淡月闻言抬头,“唔,不算无趣吧。”
谢云栈心道“不算无趣”?这算是不错的印象吗?口上笑道,“那你和他一块去王家走一遭好吗?王家在南海之滨的江城,土地富饶美丽,你从没出过岛,这次正好去外面游历一番。”
淡月忙吐出果核,用帕子接了,脸上且喜且疑,“真的?不过,二姐你怎么突然答应我出岛?”
谢云栈道,“你现在身子调补得好些了,只要你能健康高兴,我愿意什么都由着你。”
淡月笑逐颜开地点头,“还是二姐最好了,我早说过我武功不弱,可以保护自己的嘛。”她又将目光转向顾长安,“那大哥你?”
顾长安摇首四顾道,“哈,我?我才回来没两天,再行长途水路,只怕骨头都散了。”
“也是,”淡月有一瞬的失望,随即吐吐舌,笑道,“我是想大哥足迹遍天下,应该是个好向导。”
谢云栈道,“大哥也没去过江城呀,洪于飞倒去过一趟,不过他也有事务在身,嗯,你到了王家,自然有人好好招待你。”
淡月想到上午在洪于飞房间听到的谈话,心道,看来这家伙也知道了?二姐明明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嘛,她就没想过我可能不答应?
转念又想,二姐一定是预知我不会拒绝,我想这么多干嘛?
她满怀期待地问,“什么时候走?”
“后日就启程。”谢云栈笃定地道,“我们晏海帮虽然已和王家结盟,但彼此的主事还未见过面,过些日子我会亲自去王家接你。”
顾长安在心里松了口气,岛上即将狂澜肆起,自己和云栈共同进退倒没什么好虑心的,但若是连累这个幼妹遇险,自己怎么向爹爹的在天之灵交代?
下午淡月又和骆神工一块去找洪于飞,“恩,他答应过带我去看海军操练的,和这个人相处,其实还算愉快啦。”三小姐在心里偷笑。
谢二爷和谢昂一样,住的都是独立的高脚楼,在淡金色和融的阳光下,两者望上去都很平静,但前者是草木萋萋,野意横生;后者却威势赫赫,暗藏玄机。
顾长安在高槛前住了脚,大门上的椒图衔环造型并不凶恶,却十分端肃,怒睁的圆目时刻都清醒公正地观察世间百态。
谢云栈拍拍他的手,“进去吧,二叔不会怪责你的。”
顾长安深深吸口气,抓住了铜环。
第十九章(下)狂澜前夕
顾长安深深吸口气,抓住了铜环。
谢肃独自端坐在正厅,桌上是三杯烟气袅袅的清茶,他对两个小辈挥挥手,“都坐吧。”
顾长安低着头,心里有些紧张,也有些赧然,他低低地叫道,“二叔。”
“长安啊,人都会做错事,但重要的是根骨挺正,你既然有心弥补,就抬起头来。”老人的声音像烟草在燃烧,味道内敛而沉郁,缓缓地浸入肺腑。
顾长安心下踏实不少,他抬起首,发现厅堂的格局几乎没变,中堂的挂画还是自己以前送的山水图,以自己现在的眼光来看,整幅画布局过于密促,山岚层叠,树木蔼蔼,都堆挤到一块,散失了水墨画该有的虚远风致。
那时他只是临摹加上想象,从未见过真正的山川湖泽,如今看遍青山雾岚,山水乾坤充盈胸臆,自然感觉不一般。
顾长安迎着谢肃的目光道,“二叔,让侄儿为您重新绘幅山水吧,这副中堂画和主人的品格未免不符。”
谢肃微微一笑,脸上皱纹舒展开来,“小滑头,这么多年还是没变。”
谢云栈从坐下就一直在垂眼品茗,其实一口滋味也没尝到,这会子忙搁下杯盏,“二叔,长安虽然跳脱了些,心思却是正的,您老看人怎么会错?”
谢肃淡淡睨她一眼,没说什么,只对长安招招手,道,“你过来。”
顾长安振一振衣裳,沉步走到他跟前,不妨腕间突地一凉,两根枯槁的手指以迅雷之势搭上了他的脉门,他大惊之下,下意识力运手臂,意欲震开对方,顾长安内功充沛融和,在江湖中算是正大精深的,但又怎可与谢肃相抵?他内力行至指尖,如水成一注,真真比针刺还厉害,不想到谢肃那却是水击热油,油一下子炸开,星星点点倒溅回来,长安顿时觉得整只胳膊都麻痛不已。
谢肃稳坐不动,神色悠然道,“小子,蚍蜉撼树,不明智。”
他话说的狂妄,顾长安却一下子清醒过来,自己何必非要硬拼?
他腕骨一缩,蛇一般向后滑去,但他是陆地的狡兽,谢肃的指头却是天上的猛禽,广袖微动,复又擢紧了他;顾长安无奈之下,运起移穴转脉大法,谢肃轻“咦”一声,似没料到他竟会这等刁怪的功夫,但这等障眼法在他看来也只是小伎俩,他凝神辨动,指腹顺气而走,竟如同粘附在了顾长安脉门般。
云栈虽知谢肃只是在试探长安的身手,却也看得心惊肉跳,两瓣红唇被咬得泛白。
“唉,”谢肃摇头叹气,“你还记得幼时被水蛭吸过么?那时你爹爹如何教你的?”
顾长安想起对付水蛭只能使力拍打,那玩意感觉到痛自然会退缩,顿时省得谢肃的意思,“我又何必一味闪躲,却不攻击?”
当下并起左手五指斩向对方的手肘,谢肃“呵呵”一笑,长袍挥动,放开了手。
谢云栈吐出憋在胸中的气,却见谢肃将腰畔的剑取了下来,对顾长安扬扬下颔,“拔你的剑。”
顾长安爱剑成痴,自然随身携带二尺青锋,闻言便抽出一柄青光泠泠的长剑来,谢肃觑着他的兵刃道,“你爹爹送你的剑呢?这又是什么剑?”
“爹爹送我的剑过于纤巧,我用着不顺手,转送给人家了。”顾长安回道。
谢肃轻哼,“你倒大方。”
顾长安朗然一笑道,“宝剑得知己,那才是美事,那白虹软剑舞起来灿然生辉,轻捷敏动,比较适合女子。”
他举起爱剑“青霜”轻轻拂拭,剑身明亮如鉴,倒映出不远处谢云栈的身影,顾长安一瞥之下,看出云栈脸色很是不佳,不由寻思她缘何不快?
突地有所醒悟,他屈指在剑身一弹,伴着清越龙鸣,似无意地道,“话说我赠剑的那位中年侠客和她妻子伉俪情深,他一直在为妻子寻一柄适合的好剑,我与他颇投缘,他请我喝了一席酒,我便把白虹给了他。”
剑里的窈窕身影悄然一颤,谢云栈拨着鬓角的发丝道,“二叔要试试你的剑法,你罗里吧嗦地说一堆干什么?”
谢肃随手挽个剑花,淡淡道,“老夫数十年没踏过中原武林一步,倒是听说了,咱们晏海帮的公子算是年青一辈中齐楚些的人物,今日便想试上一试。”
当下二人不再多语,谢肃捏个剑诀,剑尖平平推向前方,顾长安脚下错步,猱身抢攻。
顿时满室剑影交错,兵刃相抵,瓮声不绝;谢肃的剑法刚猛霸烈,攻多守少,顾长安一手以掌护胸,一手握着剑向他小臂刺去,他若是引身后退,自可避开那一刺,却见得谢肃黑中夹白的长眉微微耸动,手腕一抖,剑势愈发凌厉起来,顾长安不敢硬解,偏身躲避,“嗤……”地一声,谢肃的袖子被青霜划了道大口子。
谢云栈思道,“二叔似乎一味向前进攻,竟没为自己留下多少后路,他这样就算伤敌七分,也要自伤三分;二叔以前的路数是容仁宽大,既不逼敌太甚,也不鲁莽自损;如今怎么愈来愈冲猛了?”
她复向阵中望去,见谢肃挥动着长剑,眼中燿燿有光,花白的头发被剑气激得飘如飞蓬,他这般散发怒目,霸气凛然的样子云栈很少见到,心里暗道,二叔的性子严谨冷峭犹如峻岭危峰,不想其实是座活火山。
在晏海帮大多数人眼里,带领兄弟们开疆辟土的是老帮主,左右逢源建交外邦的是谢三爷,谢二爷人品武功虽佳,却更像英雄后面的一道影子。
“二叔!您是越老越健悍啊!”顾长安口中叫道,身子滴流一转,长剑陡然走了个广弧,以极诡异的角度攻向谢肃的下盘,“您可接好了,这招叫回春无术!”
谢肃大喝一声,双足一蹬,身子拔地而起,顾长安的剑势来得迅猛,谢云栈想必他是后仰退避,但这一退之下,脚下必有一刻的虚空,顾长安的剑再从下往上挑,他便避无可避。
“我这招叫‘门前流水尚能西’!”苍苍的声音清叱道,谢肃的身体竟似稚子行路般不稳,直直向前栽去,顾长安一惊,心觉这看似鲁钝的身法必大有文章,他剑势未滞,便知此招定要扑个空,对方下盘已自失稳健,上盘却以千钧之力压来,他不仅打不倒对方,反将自己送上门去。
顾长安匆忙撤剑,却听得“铛……”地一声响,谢肃的剑尖卡进了他的剑槽,他只觉小臂一麻,更有大力向他整个上半身撞来。
谢肃借反弹之力,稳稳地站到了地面,顾长安却踉跄着连退数步,手掌向后翻,扶住背后的桌茶几,他是勉强站稳了,掌下茶几却颤动不已,一只青花杯从桌缘摔下来,碎成几片。
“侄儿不得不服!”顾长安擦擦额头的汗,向谢肃抱一抱拳道。
谢云栈走过去拾掇地上的碎瓷片,将碎片都用帕子包好了,站起身笑道,“二叔是老当益壮,气煞黄鸡了。”
“都跟着长安不学好,油嘴滑舌!”谢昂嘴上斥着,面上却浮现几分高兴之色。
他收剑回座,见云栈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猜到她大概在想什么;他毕竟上了年纪,激斗后难免精力消殆,喝了几口茶,方才徐徐道,“云栈,黄鸡一唱天下晓,这一日的时光就要往前流逝,你说说,人怎么可能留驻青春,永不服老呢?”
自从爹爹辞世,三叔又暗生祸胎,谢云栈心里最亲的人便是二叔了,他老人家虽寡言冷面,却像一栋厚实的墙般让云栈觉得塌心,云栈听他言语略有颓意,心下一悸,茫然开口,“二叔,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