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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亮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将刚刚敲上去的文字又仔细地检查了两次,终于轻按鼠标点击“发送”。
手机适时地响起,划破午后闲散的宁静,那是最简单的老式电话铃声,直接而警醒。
女人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的来电号码,夸张地做了几个眦牙咧嘴的表情用以放松紧绷了半天的面部肌肉,摁下接听键对着手机那端轻恬地笑:
“先hold住,别咆哮,看看你的私信箱,我刚发过去的,”瞟了瞟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数字:“时间正好,没有违约。所以明天下午五点前,我要收到稿费到账的短信提示。”
显然是觉得电话那端的人声音聒噪,女人听着听着就嫌弃地眯了眼,不动声色地将手机轻搁在书桌上,径自起身到窗前,从盆载植物上摘下两片新鲜柔嫩的叶子放在掌心里翻来覆去擦拭了两遍,回到书桌,将它们投进装着热水的玻璃杯。
拿起手机贴在耳上,那边的人刚好结束一段陈述,颇有些小心地征询:“怎么样?你那边没问题吧?”
这个问句,这年轻女人听了两年有余,不外乎是请她多接些邀稿,再不然就是根据主顾要求修改小说元素或者故事结局。这样的要求,一年前她还会掂量和权衡,甚至也有怫然拒绝的时候。
只是现在……
于是她说:“一如既往的OK。”
孰不知那端挂了电话的黑框眼镜女青年,刚摁下挂断键就翻起个OK的手势,一脸得逞了的奸笑,以屌丝逆转姿态华丽转身对一干小的吩咐道:“通知上头,‘酒酒不见’答应出席粉丝见面会了!”
……
千里之外的青溪镇上,刚抿下一口薄荷水的“酒酒不见”猝不及防地被呛得咳嗽起来。
061 薄荷曾经
“酒酒不见”是她在一些文学纸媒和网络平台上发表文字作品时使用的笔名,也是她的MSN、QQ、E-mail、微博以及所有网络ID的昵称。
这名字两年多以前才开始用,她用它代表一种纪念和一个终结。
纪念那个追随了她二十年、早已融入骨血,后来却不得不剥离出她生命的姓名;也以此,作为她二十二岁之前那段人生的终结。
说起来这些改变皆因四年前那场变故而起,细说不过两、三个小时的故事,却在她二十几年的人生中掀起滔天巨浪。那么陡然和猛烈,带给她的除了惊痛不已就剩措手不及。
回来起那个冬天的雨夜,诺大的客厅里灯火通明,暖气充裕,她却觉得连骨头都冻得发疼起来,身体更是不由自主地阵阵颤抖。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所有人都堪堪盯着她焦距不明的眼睛——那种空洞太骇人,他们认为那不该出现在她的眼里……
以为她接受不了事实,精神就要坍塌,却没想到她忽然笑了。
轻轻地,像是呓语一般地问——原来我不是混血儿啊?
……
她方向未明却走得决然,惊魂不定,挺直了背脊,掩饰着只有自己才能体会的狼狈和委屈。
她不能回头,尽管那个想法百转千回,她只希望自己能走得远一些,再远一些。
她停掉手机,不上网,闭塞了自己的所有行踪和消息来源。
她挂失了银行卡,拒绝接受任何人的经济援助。
她怀揣着打工三年赚来的收入,独自游荡了六个月,天南地北地跑遍了大半个中国。
她分不清那是逃跑还是寻找,她只知道这种不停跋涉的状态能够宣泄心灵上的重荷。或者这是一种仪式,要达到某种救赎的目的。
她晦涩的情绪里潜伏着一丝希翼,说不定能在某个角落里遇见他……
是的,她丢了家人的同时,也弄丢了她最后的依赖——她的他……
……
只到,她终于敢面对这座小城——似已在时光中静候了她千年的青溪。
当她的双脚踏上这块土地的时候,根植在骨髓深处沉睡的记忆随之全然苏醒。
她丢下行李,疯子一样在老区的每一个巷道窄弄里癫狂地跑,一圈又一圈,惊诧了小镇的居民……他们至今都记得三年前那个夏天的清晨,一个年轻女孩儿搅动了这座似乎时光都已静止的小镇。她绕着这座小镇跑得几乎力气全失,最后蹲在双桥上嚎啕大哭。
那么多历历在目的事情,却仿佛是上辈子的记忆了……却原来,也只是四年已去。
人生,真的不过两三事而已。
*
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微博页面,“酒酒不见”的粉丝又新增了8个。
每天都有人@她问同样的问题——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有什么典故吗?
她从不在网络上回复他们这个问题,却是每一次都在心里回答:
“因为我不见了,他也不见了。因为我们两人很久不见,久到我都要怀疑我们是否曾经见过。久到我渐渐地不敢奢望未来还有一天能再次遇见。”
她仰起脖子将那杯泡了薄荷叶的清水一饮而尽。
薄荷,是她“重生”后的秘密,也是她唯一敢触碰的曾经——她与他的曾经。
062 国际情侣
天空低垂,黑云聚顶,数道闪电无声地耀武扬威。细雨斜飞进望春河,在水面上漾起圈圈波花。
临河的酒吧名叫“忘川”。
年轻女人坐在窗边,支肘撑腮,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外国男人足有五分钟之久了。
褐发蓝眼的英俊年轻人在她漆黑的瞳仁里却找不到自己的倒影,知道她此刻处于放空状态。
他有些失落,却仍是忍不住想要逗她说话。
于是他执起她搁在桌上的那只手,“嗨,你要故伎重演吗?”
“呃?”她回过神,视线落在被他执住的手上。
但很显然,这种含蓄的暗示对于外国人起不到作用。
她眼见着自己的手被掬起凑进他嘴边,“你这样看我,我会以为你在对我作出邀请。”
她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怒其不争地看着他说:“郝仁,你真的很容易想多。”挣了挣,居然没能甩开他的手。
他暗笑,心想能这么容易就被你甩开我就不是郝仁了。
说起“郝仁”这个中文名字还是她给的呢。
这个中国女人,不仅给了他一个名字,还给了他长时间停驻青溪的理由。
他湛蓝的眸子春情荡漾,认真地看着她淡雅若菊的脸,自动忽略了她的评价,接着自己的话说:“而且这一次,就算你把我打成猪头我也不会松开你的嘴。”
女人的神识终于从诅咒黑框姐的频道里完全下线,眼波流转,聚焦在眼前一脸不可亵玩的认真外国脸上。
忽而严肃。
……
这个男人一年前来到青溪镇,在傍晚与她遇见,就在这间酒吧里。
那天她喝的有点儿蒙,本是独酌自饮,不知道什么时候对面就多了个异族人。
她觉得眼熟,甚至有点儿动魄惊心,控制不住地醉着眼盯着人家一阵好看,直到把人家看得寒毛卓竖,抬起屁股就要离开。
她有点儿心急,蓦地仰起脸,“别……别走!”接着犯了傻似地笑:“嘿嘿,你戴了蓝色的……隐型眼镜。”
*
他愕然,却也真的舍不得迈出步子。
只见她接着傻,脑袋笑歪在桌上,缓缓伸出手,扯了扯他T恤的衣摆,“……我,我知道了,你在米、米国的公司,是……是卖隐——形眼镜儿的!”
她不知道她那一抬眼的憨笑有多大的力道,硬是把他的心狠捏了一把。
……
他是个职业画家,在中国游荡了一大圈,专画古建筑。旅途中听人说起这个名不见经传却古风淳朴的青溪镇,就这么找过来了。
他本想在这酒吧里找个人打听一下青溪镇的人文风貌再做接下来的安排。抬眼看去,这清甜中带些时尚范儿的女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礼貌地向她问好,问了两次都没得到回应,正想离开,哪知道猝不及防就跌进面前星光迷蒙的眼波里去了。
他是个美国人,对于男女情事素来开放。这迷人的东方女人这么主动地伸手拉住了他,哪怕她看上去并不轻浮,更不像是想要一yè情,可是……她的沸洛蒙吸引他,把他撩拨得蠢蠢欲动。
于是他再自然不过地握住她还停留在他衣摆上的手,捎加用力就把这轻飘飘的女人扯到怀里来了。
这女人醉了一大半,待到反应迟钝地发现自己正被轻薄时,他已经流连忘返地将她吻了个够。
那张小嘴,清凉的薄荷混合着酸甜的梅子酒味,可口极了。
……
他不后悔,甚至丝毫也没觉得难堪——
在那女人甩了他一个大巴掌之后,他赶紧上前搂住她因用力过猛而重心失准的身子。
女人在他怀里直挣,急得嘤嘤地哭,体香和发香混合在一起,若有若无地刺激着他的嗅觉,相当诱人。
他心里一软,抚着她的发低声哄慰:“我不会欺负你。不怕。”将她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转过头对一众错愕的酒客们说:“女朋友生气,正跟我使小性子呢。”
接着堂而皇之地横抱起她往酒吧外走去。
那天以后,青溪镇的好事者嘴里多了一份谈资。他们说在这民风古朴的小镇上终于有了一对国际情侣,女的会写,男的会画;男的蓝眼,女的黑发。
063 就叫郝仁
想来很有些后怕的。
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置身在青溪镇一间民居式旅馆房间里。更为惊悚的是对面的床上有个褐发蓝眼的外国男人睡得正香。
她顿时觉得血浆都凝固了,下意识的打量自己周身。
貌似一切安好。
松了口气,也不那么惊慌了,趁着那男人还在微鼾状态,坐在床上抱膝回想。
……
一盏茶时候过去,她的回忆拾起了个大概。轻手轻脚地光着脚下床,静静地走到外国人床边细细打量他。
果真很像。
那就难怪了,她抚额,无奈而懊恼地低叹了一声。
床上那男人被这幽怨的一叹惊醒,悠然睁开眼,澄澈的蓝眼睛绽出碎钻一样的光芒。
“嗨,你早。”
他亦一样镇定自若,被她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丝毫不觉得窘迫。
她想,那毕竟不是他啊。只是,那样的五官,真的很相似。
男人坐了起来,稍仰着头就能与她毫不示弱地对视了。他说:“昨天你醉倒在酒吧里,我不知道你住在哪里。只有把你抱到这里来,你放心,我没有欺负你。”
这男人的声音跟磨砂一样的质地,又引得她深思了几分,如果不是略显生硬的中国话口音,恐怕她又要不自主地陷入回忆。
“谢谢你。我们两不相欠。”
她说完就转身走回自己的床边,拿起枕边的小包,打开检查里面的东西。
外国男人想了想,终于明白这女人说的“两不相欠”,是指他昨天在酒吧里忽然吻她、接着被她扇了一耳光的事。
“你还是欠了我。”他音韵从容地看着她。
女人停下动作转头看着他,漂亮的黑眼珠赚了半圈,说:“这房费多少钱,我付一半。”
“噢!”他抚额低叫:“别把自己武装得跟个坚果一样。”
女人摇摇头,“听不懂你们外国人的笑话。”
外国人哈哈一笑,望着她,“我是美国人,我叫HenryHook,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顿了顿,回答:“酒酒。”
Henry点点头,“我知道那是你的微博的名字。”
看酒酒略带惊讶地挑眉,他被充道:“昨天你醉倒之前,手机一直停在微博页面。那里有你的说的这两个字。”
“你中文表达能力真强。”她由衷地点点头,坐在床沿边。
“谢谢!”Henry咧嘴一笑:“这是我引以为傲的事!我常来中国,差不多五年前就常来中国。”
“噢。”她意兴阑珊。
Henry不以为意,继续问:“我想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酒酒抬起脸,眼帘却仍旧垂着,思考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