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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
喜意嘴角苦涩,低头道:“喜意给三公子请安。”
广寒楼的幕后靠山来了。
准确来说,是靠山的亲妹妹。世人无法想象广寒楼是飞狐城牧二公子所开,这个半公开的秘密,也只在城内上层心知肚明,龙生九子,城牧大人有二子一女,长公子澹台长平,英勇神武,更写得一手华丽词章,注定会是北莽将来最吃香的儒将人物,接下来一旦成为传铃郎,便是皇帝陛下身边红得发紫的王庭新贵,如一轮明月跳出潮面,进入北莽南庭北朝各大拔尖权贵的视野,整座飞狐城都在拭目以待。但城牧二公子澹台长安就是十足纨绔,文不成武不就,倒是吃喝嫖赌熬鹰牵狗斗蛐蛐,样样精通,仅是在饲养买卖蛐蛐一项上,这些年就花了不下三四千两白银,就因为澹台二公子喜好蟋蟀角斗,每年七月开始,不知道多少游手好闲的青皮无赖在城内城外挖刮地皮,恨不得掘地三尺逮着一只价值几十金的善斗蟋蟀,难怪有人戏言飞狐城有第五怪,夏秋满城无赖找蟋蟀。城牧幼女澹台箜篌则不爱红妆爱兵戈,经常在闹市集会上大打出手,几乎城内大小混子都吃过苦头,已经认得她的面貌,见面就绕着走,再不给她揍人的机会。
站在喜意面前的便是澹台箜篌,越过喜意肩头,瞧见徐凤年,阴阳怪气道:“喜意,听说你领了个了不得的客人进绣球阁,还在翠嬷嬷面前露了一手绝活,本公子去绣球阁一看,没影儿,没想到还真在这里,喜意啊喜意,以前听二哥说广寒楼就数你最地道,怎么我觉得不是这回事啊,你这小猫儿偷腥上瘾了?先是私自揽活,再是自己吃上了?你不是按照青楼规矩剪断丝绸就不再接客了吗,就为了这么个不起眼的年轻人破例?想男人想疯了吧?听翠嬷嬷说你这些年多半是拿玉如意角先生打发着过春天,要不你拿来给本公子长长见识?”
这名女儿身的权贵女子气势凌人,没有半点顾忌,句句诛心刻骨,字字戳人脊梁。
喜意苦笑道:“只是和这位公子喝了两壶酒,尽了些待客之道,喜意并没有接客。若真有复出那一天,一定会先跟三公子说声,才敢做事。”
翠嬷嬷啧啧道:“喜意妹子还真是实诚人呐,不愧是是要为广寒楼献身一生一世的忠贞女子。”
澹台箜篌怒斥道:“闭嘴,没你落井下石的份儿,喜意再不是个东西,你也与她半斤八两,她差了,你能好到哪里去!”
翠嬷嬷嚅嚅喏喏,噤若寒蝉。
冷眼旁观的徐凤年心中发笑,别看这小娘皮嘴毒,倒也知道一碗水端平,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死心眼雏儿,翠嬷嬷这一招煽风点火,赚到是赚到,却也赚得有限。
澹台箜篌拿手指点了点徐凤年,“你是客人,即使坏了规矩,也是广寒楼的错,本公子不会跟你一般计较,不过听说你有些道行,我身边恰好有个懂点把式的家奴,你要是能撑下十招,接下来三天三夜,除了安阳青奴魏满秀这三名红牌,你随便玩楼内的女人,不分昼夜,能玩弄几个是几个,你要能与一百个娘们上床,那也算你本事,广寒楼认栽,如何?只要十招,本公子在飞狐城是出了名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敢不敢?”
徐凤年微笑道:“不太敢。三公子身后扈从一看就是呼吸绵长的高手,我只是个来广寒楼找水灵姑娘的穷酸游子,才出手就给三公子的人打趴下,怕扫了三公子的雅兴。”
澹台箜篌被拍了马屁,其实心中微乐,但依旧脸色寒霜,不屑道:“不敢?你是带把的男人吗?”
徐凤年不为所动,让翠嬷嬷极为失望地很没有骨气说道:“三公子说是便是,说不是便不是。”
澹台箜篌彻底没了兴致,要她教训有几十号上百号喽啰的大青皮大混子,她兴趣盎然,可欺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或者是那些绣花枕头,委实没意思,何况家里两位兄长也要不高兴,叹了口气,她转身就走,嘀嘀咕咕道:“你爹娘白生你这儿子了,不带把,除了勉强传宗接代,还能做啥子大事?”
健壮扈从没来由神情剧变,护在三小姐身前,喊道:“小心!”
澹台箜篌一头雾水,瞧向如临大敌的贴身扈从,她知道这家伙的底细,是城牧府用三千两聘请来的实打实高手,他父亲据说是与一品差不远的外家拳宗师,在龙腰州中腹一带家学渊源,开宗立派,久负盛名,虎父无犬子,这名扈从也有接近二品的不俗实力,怎么如此紧张?扈从死死盯着不曾拔刀的那名年轻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准头脑,方才明明感受到一股莫大杀机,年轻时候他爹正值武道巅峰,志骄意满,凑巧向一位路经龙腰州的金刚境神仙请教,结果三招落败,旁观者无不感到窒息,他至今记得那名神仙人物两招谦逊过后,第三招生出的磅礴杀机,江河倒泻,裹挟其中,自己如一叶孤舟摇摆不定。可眼前这名年轻刀客分明神态自若,没有半点威严,方才浓烈杀机从何而来?
喜欢与人讲道理的澹台箜篌皱眉道:“我爹总说要每逢大事有静气,这还没啥事,你就沉不住气了?”
五感敏锐的扈从面露苦笑,确认没有异样后,紧绷肌肉逐渐松弛下来,他双臂位置的两圈衣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鼓起变回熨帖,低声道:“是小的多虑了。”
抱着陶满武的徐凤年站在门口,与喜意肩并肩,笑道:“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斗胆尝试着与三公子身边这位高手搭手搭手,毕竟三公子给出的报酬太诱人了。”
澹台箜篌瞪了一眼扈从,气呼呼道:“看看你,被人瞧不起了吧!”
扈从一颗心立马提到嗓门眼,若是佩刀年轻人一味从头到尾退缩,也就罢了,他可以当做是错觉,但这个家伙耍了个先退再进的把戏,如果真是针对三小姐而来,他还真没有万全的把握护住主子,他败了不打紧,至多也就是折损一些父亲所在门派的威望,可若是让三小姐受到丁点儿伤害,以城牧府邸城牧的护犊子与两位公子的宠溺,他就不用在飞狐城厮混了。深吸一口气,壮硕扈从眯眼道:“搭手可以,公子跟我找个宽敞院子,也方便你我出招尽兴,不怕磕碰到楼内物品,伤到闲杂人等,如何?”
徐凤年点头道:“好。”
喜意轻轻踩了他一脚,眼眸中满是焦急。
徐凤年一手搂着陶满武,一手悄悄伸出,在喜意的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
喜意身段略显消瘦,其实该滚圆挺翘的地方一分不少。
她身体一颤,瞪大一双漂亮的秋水长眸。
好在连同澹台箜篌在内所有人都被他那张脸吸引,没有注意到这个贼胆包头大色胚的出手揩油。
要是被无法无天的澹台箜篌瞧见了,估摸着肯定要赞叹一声这才是货真价实的每逢大事有静气啊。
徐凤年将陶满武递给辛苦隐藏羞愤的喜意,柔声道:“让桃子先呆在你这里。让孩子看打打杀杀,不好。”
喜意默不作声接过小姑娘,可不是含情脉脉,而是眼神杀人。
徐凤年也不理睬,对陶满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姑娘当之无愧称得上心有灵犀,点了点头。
翠嬷嬷压抑不住心中狂喜,这年轻人也太不知进退了,真想着要在广寒楼睡遍百来位姑娘?可三公子身边的扈从是何等可怕身手,几十个青皮痞子,根本就近不了身,就你一个体型只比文弱书生好些的年轻人,就想要撑下十招,真被你侥幸撑下来,还不得去病榻上躺个几个月的,就算姑娘们脱光了在你眼前晃悠,可你裤裆那儿起得来吗?她窃喜思量间,冷不丁抬头瞧见那名跟在三公子和扈从身后的年轻公子转头,朝自己眯眼微笑,不知为何,她悚然一惊。
徐凤年看着心不在焉跟在后头,走下广寒楼,往后院湖边走去,对于一路上不断有亲卫扈从加入也不以为意。对付一个三品扈从,在意只是如何拿捏分寸。他心中所想更多是飞狐城城牧背后的盘根交错,北莽南北在对峙中逐渐交融,除去谱系繁琐的耶律与慕容两大皇室宗亲不去说,真正屹立于这个皇朝最顶端的不过是封疆大吏的八位持节令和十二位大将军,以及北王庭南朝官十余位掌握话语权的庙堂重臣,这三十几人各自代表错综复杂的势力,或联姻结亲,或死磕死斗,或交相呼应,或老死不相往来,极难理清。
仅就南朝官而言,大体上,由两具骨架撑起,一具是被誉为龙关贵族群的世族集团,顽固保守,自命清高,丝毫不逊色于旧春秋的豪阀高门,春秋大战,中原门第凋零以后,北凉以北的龙关贵族更是气焰倨傲,以贵族正统自居,出了大魔头种凉的种家便是其中之一。一具是以三位大将军为首的军方势力,一位是在姑塞州与持节令同等高位的黄宋濮,是一位春秋遗民,原本北莽王朝南边士子不论本土士子还是春秋遗民,基本上都是笔吏文官,北边人物才可出将入相,正是惊采绝艳的黄宋濮开了一个头,才有后边的被北莽女帝誉为“可算半个徐骁”的大将军柳珪,以及贱民出身却在军界扶摇直上的杨元赞,这三名战功卓著的大将军,几乎都扎堆在姑塞州往北那一条直线上,可见北莽对西线的重视程度,而飞狐城城牧澹台瑾瑜正是龙关大贵族澹台氏的旁枝嫡子,与另一个绵延五百年的贵族高门宇文家族素来有联姻的习俗,浑然一体,不容小觑。
离阳王朝如今孺妇皆知有士子北迁的说法,两股洪流,一股流入江南士子集团,一股融入北方老牌贵族的熔炉。却不知更有一股庞大的士子北逃,如过江之鲫涌入了北莽皇朝,除去水土不服的一批,自行夭折,籍籍无名,大部分都开始融入北莽尤其是南朝官,开始崭露头角,黄柳杨三位大将军便是其中出人头地的佼佼者,更有许多春秋遗民士子凭借真才实学,在南朝官中占据要位,这些人国破家亡,背井离乡,只要活着,就没有一天不想着南下,而南下归乡,头一个阻碍是什么?是北凉,以及那个比三十万北凉铁骑还要出名的徐骁。
北凉以北,一个蠢蠢欲动的强大王朝,以气吞万里如虎之势,静静望着一个离阳王朝。
而徐骁以后,可能就会是此时这个走在嘉青湖畔的年轻人。
第四十五章 好鸟
嘉青湖瓶子巷一带,湖畔每棵柳树上都挂有大红灯笼,夜晚游湖也如白昼,方便一些癖好野鸳鸯戏水的嫖客,可见瓶子巷招徕生意,用心到了何种丧心病狂的境界。不过今夜流连瓶子巷的男子似乎没有这种畸形嗜好的,嘉青湖一片宁静祥和,澹台箜篌带着来到一座悬有水天相接四字匾额的水榭附近,她大大咧咧学那武人莽夫大刀金马坐下,伸出一只手掌,示意可以比武技击了。
她当然不看好那名装腔作势的佩刀男子,自家奴才斤两很足,别看三品以上还有二品与四重境界的一品,可三品武夫行走江湖,不说横行霸道,却也罕逢敌手,毕竟二品一品都有顶尖高手该有的矜持,一来没机会也不轻易露面,再者不屑出手。魔头谢灵便是这种青壮汉子看稚童撒泼的心态,从来都不乐意插手,与武道修为毫无裨益,境界越高,越考验滴水穿石的耐心毅力,一刻都不容懈怠,尤其是步入一品,那便是天门大开,好似一幅千里江山图长卷舒展,无人不沉醉其中,画卷以外的角色,就成了土鸡瓦狗,画卷以外的场景,就显得粗鄙不堪。本以为三两下便解决事情的慕容箜篌瞧见扈从正儿八经一撩袍子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