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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热血奇迹般地穿透了金属,如雨一样从穹顶滴落,洒满了整个舱室,包括金座和玉阶。血雨之中,仿佛听到了她的祈祷,金座上的人忽然真的动了一下!
那一刻,星槎圣女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破军缓缓抬起了头,睁开了湛蓝色的双眸!在他的左臂上,那一层封住的冰已经越发的薄,几乎看上去就想要一触即碎。他心口上那个交错的伤痕还在,却已经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在缓缓愈合!
“破军……破军!”她狂喜地低呼,想伸出手去触摸,却又退缩。
被封印的破军微微地动了动,似乎想努力抬起手——然而,左手上的那一枚戒指忽然间发出了一道光,将他的动作给重新压了下去!
那是后土神戒。
——这一枚九百年前被慕湮剑圣亲手戴上的神戒,居然还在竭尽全力发挥着“护”的作用,不让这个封印破裂!
——
冷月高悬,沙风呼啸。迦楼罗金翅鸟的中枢上,堆叠满了年轻巫师的尸体——滚烫的血液在地上纵横流淌,画出了一个复杂而神秘的图案。那个图案和中心的命轮丝丝入扣,仿佛血的利齿合拢,咬住了九百年前设下的封印。
那个转动的命轮终于彻底停止下来,金光暗淡,瞬间熄灭。
巫彭站在迦楼罗的最高处,筋疲力尽地吐出了一口气。是的,看来,那个所谓的星主真的是死了,否则这一次他们也不会彻底破解了命轮设在这里的封印,将那个神秘组织对云荒的保护屏障彻底击破!
他在血的结界旁屈膝跪下,伸臂将一具巫师的尸体抱了起来,跃下了迦楼罗——这些冰族里最优秀的年轻巫师,不远万里渡海而来,登上云荒之前便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他们必将付出生命和鲜血的代价,死在这片土地上。而他们却还是毫不犹豫地为帝国献出了生命。
他,作为沧流的统帅,又怎能让他们孤独地留在这里呢?
巫彭将那些牺牲者的尸骸一具一具从迦楼罗上搬下,放在战车上。然后再度屈膝,在狷之原上对着迦楼罗单膝下跪,左手按在右肩,行军人之礼。
沧流以机械立国,只有上层阶级才掌握着灵力,其中精通术法的更是少,如今一下子去掉了十二名最优秀的灰袍术士,几乎耗尽了多年来培养的一半精英。
“来,堆上火,让他们的躯体化为轻烟,升上天空吧!”
巫彭吩咐左右的战士,拳头握紧,眼里露出了一丝狠意。
是的,到现在为止,这一切都和元老院所预料的一模一样,一步一步地进行下来。如今,一切不利的外因都已经被除去,剩下的,便只有全力以赴的战斗、迎接破军的复苏了!
当火焰升起的时候,有一道影子从迦楼罗上掠下,如同无声的风,穿过千军万马、停在了他的身侧。在她走过的地方,战士们如潮水般自动分开,恭敬地让出了一条路来。
“瑶……不,圣女,”巫彭回过头,看到了月光下的白衣少女,失声,“你怎么出来了?”
那个本应该侍奉在破军身侧、等待其转生的星槎圣女离开了迦楼罗,来到了他的面前,微微喘着气,抬头看着战车上风尘满面的统帅,眼眶里含着晶莹的泪水。许久,才轻声道:“父亲,您老了许多。”
这个称呼令巫彭沉如水的脸动了动,压低声音:“我说过,不要再叫我父亲——自从你被选中的那一刻起,人世间的血脉便已经断了。”
“血脉怎么能断呢?”星槎圣女声音颤抖,泫然,“我永远是你的瑶瑶。”
巫彭的手抬起来,似乎想触摸一下久别的孩子,然而咬着牙又放下了。战士们都簇拥在周围,无数双眼睛看着他们——沧流帝国至高无上的星槎圣女,是不可以被除了破军之外的任何人触摸的。
他压下了心里的波澜,克制地开口:“圣女,您应该侍奉在破军金座下,不可擅自离开。为何忽然来了此处?”
在这样冷硬的语声里,星槎圣女眼里的小火苗渐渐熄灭了。她低下头,白衣在风里飘舞,声音也变得飘渺而没有感情:“巫彭元帅,我想来告知您,在破除了命轮的封印后,破军刚才一度苏醒——然而,旋即又被后土神戒上的封印困住。”
“后土封印……”巫彭喃喃,“就是空桑女剑圣临死前结下的那个封印么?没想到过了九百年那么漫长的时间,还具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不,我觉得不是这样。”星槎圣女低声,“后土封印的力量在时间的流逝中必然也会随之削弱,如今只怕只剩下六成不到——虽然那种禁锢依旧强大,但以破军的力量,要冲破这最后一重封印也不会做不到。”
“你的意思是……”巫彭明白过来,“那个约束在破军的心里?”
“是的。他自愿放弃。”星槎圣女道,“他只要感受到后土神戒上还存在着一丝的阻力,便会立刻停止挣脱,不会拂逆了师父的意愿。”
巫彭愕然:“那么说来,即便九百年大限到来,即便身上所有的禁锢都解除,破军只要感觉到后土神戒上的禁锢还存在,他就不会彻底苏醒?”
“是。”星槎圣女道,“也是我必须赶来告诉您的原因。”
巫彭沉吟,抬起头来看着漆黑的夜空,“或许,巫咸大人说的是对的。”
“巫咸大人?”星槎圣女愕然,“他说过什么?”
“他在我出发之前曾经说过,打开迦楼罗上命轮的封印,只需要十二名术士足矣,接下来的事情必须看破军本身的意愿。”巫彭低声,看着渐渐熄灭的火焰,“而剩下的九名术士,有更重要的任务。”
“什么任务?”星槎圣女有些诧异,这一点,元老院竟是从未对她提起过。
“这是兵家之事,圣女就不必过问了。”巫彭淡淡道,忽然间咦抬手,一道银色的光从他的战车上呼啸升起,高高地刺入夜空,一闪即灭。
星槎圣女抬头看去:“这是……”
“我是在召唤一支看不见的军队。”巫彭低声,眼神肃穆,“那是一个中州人人——但只此一人,已经能消灭十万大军!”
—————
黑夜里,空寂大营一片寂静,只有岗哨上的两个空桑士兵还在打着哈欠。三月初的西荒还是很冷,他们只能不停地交替跺脚,一边将手拢在火把上取暖,嘀嘀咕咕地抱怨:“真是的……这么大冷天,又轮到我们值夜!二队那边的人怎么都没安排这苦差事?”
“别提了,我们队长原本是白帅军中出来的,以前得势,据说还要被调入帝都骁骑军呢。现在白帅忽然下野归隐了,没了上头的提携,我们不被挤兑才怪呢。”另一个同伴低声,“据说袁梓将军是和新任的骏音元帅是同族……”
刚说到这里,忽然间一阵风吹过耳际,带来类似呜咽的声音,令两人打了个寒颤。
“啥声音?”其中胆小的一个喃喃,“像在哭一样!”
“鬼哭呗。听说这座山很阴呢,”令一个胆大点的士兵大大咧咧,道,“山里有九重地宫,里头曾经死过上万的人,都是被冰族人杀的!”
“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九百年前光华皇帝就来这里做过一场法事,把所有的冤魂恶灵都度化了!”另一个胆小的连忙辟谣,“如今这里干干净净,我压根就没看过什么和死人有关的东西。”
“嘿,见识少了吧?山脚那个古墓没听说过吧?”同伴冷笑起来,“听说那也是个很邪门的地方呢。”
“那是个墓么?”士兵愣了一下,“我倒是听说当地牧民都把那儿当做圣地朝拜,供着一个什么女仙——你也知道,大漠里的牧民到处都有膜拜的对象。”
“嘘……那可不是什么女仙。跟你说,我前几天偷偷地去那个墓看过,居然发现了沙子里埋着一块碑!”那个胆大的士兵看了一眼黑夜里黑沉沉的山脚下,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么?碑文的落款,竟然是光华皇帝!”
“光华皇帝?!”同伴吃惊,“那墓里……埋的又是谁?”
“先代空桑女剑圣,慕湮。”
“慕湮?”同伴皱眉,“没听过。牧民传说里的女仙难道是她?”
“那块碑上是这样写的,估计也是很有来头的吧?”那个士兵道,“可惜我围着那座墓绕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地方可以爬进去。这座墓被彻底封死了,连一条缝隙也没有。”
“你想干什么?”同伴骇然,“盗墓可是杀头的罪!”
“嘿,谁还在意这个破墓!我只是好奇罢了……”那个士兵连忙扯开话题,忽然愣了一下,脱口,“看那边……是什么东西在闪?”
“什么?”同伴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空寂之山已经是云荒大陆的西部屏障,然而,比空寂之山更西的还有一个地方:狷之原,据说是猛兽魔物云集之地,光华皇帝建起了绵延千里的迷墙,将此地和云荒大陆隔开,以防魔物入侵。
自从王朝开始以来九百年,据说从没有一个活物能穿过这道墙。
然而此刻,黑暗里只看到迷墙后闪过一道金色的光,光里映照出一个巨大的东西,仿佛是匍匐在大漠里的一只鸟。光线里,还影影绰绰看到无数的东西在移动,一排排地从大海里升上来,一望无际,如同巨大的鲸鱼列队游动。
“这……”士兵擦了擦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这是什么?”
那道光一闪即逝,夜又黑沉沉地什么都看不见了。
“西海里有什么东西浮上来,你看到了吗?”他愕然回头,询问身边的另一个同伴——然而奇怪的是风灯下空空荡荡,赫然已经不见了那个人。
“喂,喂!死家伙,去哪里了?”他吃惊地四顾,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发现同伴的佩刀掉落在地上。那刀已拔出了一半,人却不见了踪影——他脸色变得苍白,惊惶不定地四顾,有些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敲响示警的金柝。
夜色深浓。那一瞬,又有一阵冷风吹过,带来一丝奇诡的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不会……不会是那个古墓里有什么东西爬出来了吧?还是空寂之山上的亡灵?那个大胆的士兵也不由得心寒,顾不得敲击金柝,拔脚就往营里跑。忽然间,夜里又是一道风吹过,风里有寒光微微一闪。
“唰”地一刀,一手捂住了士兵的嘴,另一只手迅速断喉,黑暗里的人从背后袭杀了岗哨上的人,将尸体迅速无声放倒,拖入了暗影里。
“原来云荒大地上的空桑军队如此不堪一击。”一个声音低低冷笑,“在西海上和白帅搏杀了那么多年,我还以为空桑的军队个个都是像他那样的铁汉呢。”
从夜里悄然浮现出一张脸,映照在明灭不定的风灯下。淡金色的头发,轮廓深刻的五官,完全是西海上冰族人的外貌——而在他身后,无声无息地跟着几十位黑衣劲装的同族,每一个人眼神都狠戾如狼。
这一队人,正是一个月前出现在北越郡九里亭的冰族刺客们。
“最近白帅请辞,军队里人心不定,难免不如从前。”一个人在他身后走出来,黑发黑眸,却是中州人的贵公子模样,在一群冰族人里鹤立鸡群,他俯视着沉睡中的军营,“空寂大营是云荒四大营之一,扼守西方门户,屯兵十万,领兵的袁梓将军久经沙场,麾下战士也是善战精英,牧原少将绝不可掉以轻心。”
“我知道。空寂大营是军事重镇,所以元老院在完成任务后并没有令我们即时返回西海,而是直接奔袭此处。”牧原少将道,从岗哨上俯视着黑沉沉的西方尽头——忽然间,一道银色的光从狷之原上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