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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戏班-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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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无绝人之路!”郑浩华将酒杯狠狠摔在地上,大步走了出去。 
郑浩华来到侯爷府大街。正是夕阳西坠,晚霞像火碳般燃烧着,暮色四合,到了掌灯时分。坐落在侯爷府大街上的南北戏台相距不过百米,在两个戏台的中间路旁,长着一棵高大樟树,在樟树下,举行了简单的仪式。只见刘师爷将一只公鸡放进笼子里,宣布道:“时辰已到,斗戏开始,景宏戏班在北,泰和戏班在南,两天三夜之后,以此鸡为准,鸡鸣三遍定输赢——左老板,您再说两句?” 
“二位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左某不愿看到的。不过,既然你们请我做中人,那我就一手托两家,请二位好自为之了。”左老板说完拱了拱手。“三局两胜,第三夜天亮之时,我们在这里算总账!” 
郑浩华对黄易廷一拱手:“黄班主请了!” 
黄易廷一笑:“郑班主请!” 
白长起坐在后台的一个角落犯愣。从前台传来彩云演唱的《盘夫》唱段:“官人啊,官人好比天上啊月,为妻真比得月啊边那星。月若明来星啊也亮,月色暗来星也昏啊。官人若有千斤担,为妻分挑五啊百斤啊。”跟着是台下观众的叫好声。 
白长起痛苦地抱住了头。衣兜里的那包哑药变成了锥子扎在他的心上,令他疼痛难忍。他爱彩云,爱到骨子里,彩云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让他的心如漂在大海上的皮球动荡不息。听说县长要去捧竺杏花的场,他心中暗喜,县长带头,泰和的观众自然多,景宏比不过泰和,就没必要给彩云下药了,这是他给自己找的理由。谁知有个省里大员正在此地视察,听说竺杏花重返舞台,一定要来捧场,县长只好下令在泰和的场子外设岗,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想看竺杏花的大部分观众只好涌进景宏的场子,竟挤得水泄不通。而彩云也不负众望,把观众唱得是如醉如痴。 
其实他走进百家乐赌场也是为了彩云。他想挣大钱,有了足够的钱就可以向彩云开口求爱,为彩云买房置地,让她过上舒适的生活,不要再去颠沛流离、风餐露宿。艺人的生活不是人过的,彩云娇美如花,怎么能过不是人过的生活呢?但是,靠戏班给的包银,他的愿望根本实现不了。所以他走进了赌场,想以小搏大,不料却身陷泥潭,不仅20块大洋的本钱输得精光,而且欠了50块大洋的赌债。赌债是10分利,多1天就多5块,他把还债的希望寄托在斗戏赢了之后的红利上。不料左老板逼上门来,给他指了两条道。剁掉手指头是不可能的,这不仅会让他从此告别舞台,更让他一生蒙羞。他也不可能让彩云天籁般的声音就此消失,这是要他命的事,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去做的。明天左老板要是来找他的麻烦,他真不知如何交代,所以他痛苦、犹豫、彷徨,像傻子一般呆呆地坐着。 
第一夜斗戏的结果让黄易廷输得有苦难言,急得像热锅蚂蚁。一大早,黄易廷就跑去找左老板。他不敢埋怨竺杏花招来的政府大员和如狼似虎的警察,而是把一腔愤怒发泄在白长起身上:“左叔,白长起没下手,景宏那边的观众挤得没处下脚了。” 
“那小子找死,我今天就问他想怎么个死法。”左老板咬牙切齿,接着口气一转说:“今天晚上不会有政府大员去了,我的三姨太能给你挣回面子。” 
“左叔,白长起要不下手,光是一个三姨太,我怕斗不过景宏。我可以输,您不能输啊。” 
“你要是斗不过,就是我输了,这可能吗?” 
“那就拜托您了。” 
黄易廷走后,左老板吩咐手下找来白长起。白长起被两个打手推到左老板面前,左老板一边叭叭地掰着手指,一边冷冷地望着白长起,突然开口道:“白先生,你是不是以为我左某是吃素的?” 
“不不不,您听我解释!” 
“好,说吧,为什么不给彩云下哑药?” 
“彩云……彩云是我的女人!我不能害她!”白长起腿一软蹲在了地上。 
“噢?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我来赌钱,就是因为戏班的包银太少了,我想多赢点钱,让彩云能跟我过上好日子。彩云就是我的命,我不能对她下手!” 
“你喜欢彩云我信;可是我听说,彩云更喜欢郑世昌。” 
“郑世昌横刀夺爱,他不配喜欢彩云!” 
“他要一定喜欢呢?” 
“我要阻止他!彩云是我的,谁也夺不走!” 
“那你今天晚上就得下手,把哑药给郑世昌下了!” 
“那郑世昌就完了。” 
“他不完蛋,你有机会吗?” 
“容我再想想。” 
“想个屁!要是你今晚还不下药,我就把你十个手指头全剁下来!滚!” 
白长起惊恐地点点头,他在左老板的眼里看到了阴森森的杀气。   
女子戏班 第一章5(2)   
郑世昌一身红脸黄巢的打扮,正在戏台拐角处面对唐明皇的像祈祷。昨夜彩云顺利过关,使他肩上的担子重了许多。那些政府要员歪打正着地帮了景宏的忙,今夜不会再有天上掉馅饼的事了。他祈求梨园祖师爷帮他挺过今夜,明天晚上,如果真像彩云说的,竺杏花不再登台,景宏就必胜无疑了。 
高小菊拿着一把大刀过来:“哥,给!” 
郑世昌跪下磕头,起身接过大刀,在幕布后面站定。郑浩华向瘸腿罗示意可以开始。瘸腿罗敲响开场锣。郑世昌几个空翻,稳稳地落到舞台中央,雪亮的汽灯下,他英姿勃发的亮相顿时赢来一片叫好声。不过,观众的声浪远不如昨夜的响,因为场下至少还有三分之一的空位。只见郑世昌踩着锣鼓点,将预先放好的瓦片全部踏碎,然后舞动大刀。舞毕开始扫台。他放下大刀,到上下场门之间一张桌子的围帔下捉出一只雄鸡,绕场至台中央,右手抓鸡头,左手抓鸡脚,到台右角顺转几圈,台左角倒转几圈,再至台中央,一把拧下鸡头扔到台下,举着无头鸡,用鸡血在台柱上大书一个“刀”字,然后将鸡血遍洒在台板上。一气呵成的动作又激起观众的叫好声。 
白长起透过幕布间的缝隙看着郑世昌的表演,不由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他四下里看了看,见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台上,慢慢地站起身,走到化妆桌旁,郑世昌用的那把小茶壶就在桌子上放着。他左右看看,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哑药,掀开壶盖,刚要把药往壶里倒,前台突然爆发出一阵掌声,把他吓得一抖手,药面全洒在地上。他左右看看,见没有人出现,急忙蹲下往药包里收拾药面。 
李秋云忽然走过来,看见了收药的白长起,问道:“长起,你在干什么?” 
“啊?”白长起吓了一跳,看是李秋云,掩饰地:“我身子不大舒服,想喝点药,不小心洒了。” 
“哪儿不舒服?”李秋云关切地问。“要不要请医生?” 
李秋云的关切差点让白长起精神崩溃。师母如娘,从他进戏班就把他当亲儿子看,如今别说尽孝了,他还要置戏班于死地。他低下头,控制住感情的波动,然后动动胳膊说:“我身上像长了刺,痒痒得不行。” 
“你发烧了?”李秋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烫啊。长起,你是不是太紧张了?昨天咱们已经赢了一局,还有两局,你该怎么演就怎么演,不会全输的。” 
“是,不会的。师兄演得这么好,会把观众从泰和吸引过来的。”白长起顺着李秋云的意思说。 
李秋云拿过一把笤箒说:“药脏了可吃不得。我那儿有牛黄上清解毒丸,回头我拿给你。”她几笤帚就把药面扫在簸箕里。 
白长起眼睁睁地看着哑药被李秋云端走了,腿一软,差点坐在舞台上。 
蒙胧的晨曦中,挂在树上笼子里的雄鸡东张西望,突然引颈高鸣。雄鸡的啼鸣让黄易廷喜上眉梢。竺杏花不愧是赛西施,扮相俊,唱功好,加上被左老板雪藏3年,突然登台亮相,不可能不轰动。整个场子挤得是风雨不透,观众的叫好声如春雷般一次次炸响,令他有一种眼界大开的感觉,原来戏可以唱到这个份上。就连他的傻儿子都被迷住了,整整一夜连个哈欠都不打,这在过去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不过迷归迷,对左老板的三姨太可不能动歪心思。黄易廷本来要警告儿子几句,但话刚开口,儿子就让他一百个放心了:“她比我大,我不要她当老婆,我要小菊。” 
雄鸡高叫三遍,竺杏花收戏的锣声响起。欣赏竺杏花一夜表演的刘师爷不失时机地向黄易廷拱手献媚道:“黄班主,看来我得提前向您道喜了!” 
“同喜,同喜!”黄易廷得意地拱手回礼道。 
黄易廷的话音未落,台上的竺杏花突然一个踉跄,扑倒在地,观众一声惊呼,纷纷站了起来。竺杏花旁边两个扮丫环的演员连忙将她扶起,竺杏花的嘴角已流下一缕鲜血。 
竺杏花的意外受伤让左老板大为恼火。要不是为了教训郑浩华,他才舍不得让自己最喜欢的三姨太抛头露面呢。竺杏花进了左家门之后,多次吵着要上台表演过戏瘾。这次他主动让她重返舞台,一是满足她过戏瘾的愿望,二是可以作为秘密武器打郑浩华一个措手不及。谁知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让美玉无暇的三姨太破了相。 
黄易廷没有左老板的恼火,却比左老板更着急。明摆着,竺杏花不能再登台了,而白长起还是没有下手,让郑世昌从头演到尾。景宏戏班虽然输了第二夜,但失去竺杏花的泰和,怎么能和景宏较量第三夜呢?他绝望得要死,跌跌撞撞地找左老板去了。 
竺杏花躺在床上,左老板眉头紧锁,一脸杀气。黄易廷差点跪下赔不是。倒是竺杏花表示很大度:“黄班主,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不行,我有几年没上台演戏了,连演两夜支持不住。不能再帮泰和的忙了,对不起啊!”其实这次意外是她跟彩云约好的,她只不过做得天衣无缝而已,只唱两场,一输一赢,等于没唱。 
“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左叔。我要知道会伤了你,说什么也不会让你上台。” 
“说这些屁话有什么用?”左老板斥责道。“现在要考虑没有三姨太,你泰和怎么能斗赢?” 
“我不斗了,我走!”   
女子戏班 第一章5(3)   
“你走,我能走吗?左某的面子要是栽在小小的景宏戏班手上,那不成了笑话吗?” 
“那您说怎么办?白长起连着两个晚上不下手,我看他是指望不上了。” 
“不指望他,这戏就斗不赢!今天晚上不是他吗?我看他是想把哑药留着自己喝。” 
“他要能在鸡叫第三遍前喝下哑药,姓郑的连哭都来不及了。” 
“你手头还有药吗?” 
“我去配。” 
“我得去堵这小子,别让他跑了。” 
白长起陷入了绝望。他想陷害郑世昌却意外失手,这虽然是事实,但在左老板听来一定像个故事。他连续两个夜晚没有做出挽救自己的成绩,等待他的只有左老板的无情惩罚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一走了之。在戏班的人都睡下之后,他收拾了一个小包袱,悄悄地离开马家祠堂,向城外走去。他边走边回头张望,惟恐被人发现。一不小心绊了一跤,摔出老远,等他要爬起来时,却见一双皮鞋站在他眼前。他抬头朝上看,差点晕过去,原来他看到的是左老板那张满布横肉的脸。 
“想走?”左老板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话音未落,一脚已踢了过去。 
白长起被踢翻在地,没容他再爬起来,左老板身后的两个打手已如恶虎扑食,将他按在了地上。 
“带走!” 
左老板一声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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