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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长起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福来戏院门口,一身青衣布褂,一双圆口布鞋,再加上下午剪了发,泡了澡,慰劳了肚子,灰头土脸已杳无踪迹,出现在周班主面前的他,焕然一新,英气逼人,令周班主怔了一下才将他认出来。
女子戏班 第五章3(2)
“周班主,我来了,请您吩咐吧!”白长起抱拳施礼。
“哎呀!你……你……你哪里是个讨饭的化子,分明是周瑜再世啊。”周班主惊喜非常。
“谢周班主夸奖!我一定尽心竭力为您效劳!”
“不是为我效劳,请你来,主要是为鸿运的头牌武旦彩云配戏。”周班主说着指给他看彩云的戏牌。
周班主这一句话,好似晴天霹雳,顿时将白长起打傻了。他怔怔地望着彩云面带微笑的剧照,眼前一阵阵发黑。世界竟这样小,他和彩云落脚在同一个戏班了。这是命运的眷顾还是捉弄?在古城码头,他曾望着彩云坐船远去,那种咫尺天涯的感觉是那么刻骨铭心。彩云成角了,而他连个跑龙套的都算不上,他有何面目与彩云见面呢?
“快进去准备吧,戏班的人马上就到了。”周班主招呼道。
“周班主,对不起,你这里我不能来了,容我日后相报!”白长起说罢,掉头离去,须臾之间,人已到丈外。
“你……”周班主被白长起的突然变化搞得莫名其妙,别说挪动他这胖身子去追,其时已被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彩云等人的黄包车恰巧到了,彩云下了车,见周班主独自站在戏院门口,神态不对,连忙走过去,关切地问:“周班主,您没事吧?”
“气煞我也!”周班主缓过气来说:“我本想给你找个配戏的,人看着也不错,我就付了一块大洋给他,可他来了之后,连门都没进就走了。你说可气不可气?”
“您就是好心,这一块大洋从我的包银里扣吧,免得您再急出个好歹来。”
“我不是心疼这一块大洋,我是生气被这小子给耍了。”
“他是唱戏的吗?”
“肯定是唱戏的。不过嗓子倒仓了,我请他来是演武戏。我见他的时候就是个叫花子,一收拾完了,还真像周瑜再世。”
“嗓子倒仓?周瑜再世?”彩云的心被触动了一下。“他姓什么?”
“姓骗,叫骗子。”周班主自嘲地说,“我也该改姓了,姓傻,叫傻瓜。”
白长起喝多了。他离开酒馆后,在申城的夜色中独自徘徊。他想哭也想笑,心随意走,可他已意乱情迷,脚下有路,却不知道通向哪里。他摇摇晃晃,把一腔郁闷摇进了无边的黑夜。蓦地,他被雪亮的灯柱罩住了,还有震破耳膜的喇叭声。他左摇右晃也躲不过去,猛听到一阵刹车声,一辆轿车停在了他眼前。他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和轿车之间的距离,炸雷般的声音已经响起来了:“找死啊?滚开!”他明白自己是挡着人家路了,想躲开,但刺鼻的汽油味儿让他胃里翻江倒海,他一个趔趄扑在轿车上,张嘴就吐,一大摊污秽的东西被他贴在了汽车鼻子上。
开车门的声音,击打身体的声音,他感觉到了痛,也感觉到了痛快。他的胃已风平浪静,他的意识也清醒到知道危险了。有两个人在击打他,他没有倒下是因为双手撑着车鼻子。他突然闪开,两个打他的人扑在了车鼻子上,他刚吐出的秽物被他们擦去了一半。臭气熏天必然导致怒火万丈,他逃生的举动引发了杀机。两个打他的人转过身来时,已掏出寒光闪闪的匕首,打手变成了杀手。在这月黑风高夜,杀个把人再乘车离去,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白长起突然感到巨大的恐惧,他命悬一线,线断命绝。但巨大的恐惧没把他的腿吓软,反而激起他捍卫生命火种的斗志。在两个杀手冲向他的时候,他一个旋子踢开第一个杀手的匕首,接着就力打力,一拳打中第二个杀手的面门,落地后拔腿就跑。他没来得及跑出车灯笼罩的光区,一声清脆的枪声划破夜空,他被定住了。第一枪没射他是给他的警告,如果他不知趣,第二枪肯定会让他趴在地上。
“你,过来!”声音不大,但极具穿透力,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他转过身来,看见在车门处站着一个黑影,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上车!”
白长起别无选择,两个杀手的匕首已从左右顶住他的后腰,而前面的黑影有一把手枪在对着他。他明白今天非死不可了,心里反而坦荡了,与其像现在这样生不如死,真不如索性死了算了,死了再投胎,20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如果一个人连死都不怕,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他给自己吃了定心丸,像被邀请的客人,大模大样地上了汽车。
汽车穿过漆黑的街道,拐了几个弯,进了一道大铁栅栏门,停在一座小洋楼前。汽车刚停下,就有人过来开门,恭敬地问候:“标哥,您回来啦?”
白长起知道了打枪人叫标哥。标哥下车前吩咐:“丘三,把这小子带到我房间。”说完下车径自进了小洋楼。
“小子,你的大限到了,看标哥不剥了你的皮。”丘三威胁道。
白长起来到一间豪华的大厅,只见标哥面朝墙背朝门,4个彪形大汉站在他的两旁。丘三在他身后照着他的腿踢了一脚,喝道:“跪下!”他不跪也得跪,但跪得有尊严,腰板笔直,如半截竹竿插在地上。他刚摆好跪姿,只见一道白光飞来,他本能地就地一滚,腾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刀子擦身而过,剁在门上。没容他站稳,一只茶杯又从标哥手里飞出来,直砸他的面门。他一偏头,伸手接住茶杯。“丘三,宰了他!”标哥转过身来发令道。
女子戏班 第五章3(3)
丘三马上拔刀向白长起刺去。白长起注意到只有丘三拔刀,另外4个打手像是看热闹,一动不动,似乎眼前的生死搏杀与他们无关。白长起猛地意识到,标哥并没有杀他的意思,而是在试探他的武功。明白了这一点,他就知道该怎么对付丘三了。丘三饿虎扑食,他则身如雨燕,无论丘三如何疯狂,他的脚步始终不乱。
“小子,难道你只会躲吗?”标哥忽然说道。“有本事你就杀了丘三!”
白长起站住了,丘三扑上去就杀,白长起突然一个扫堂腿,丘三当即坐在地上,白长起上去就把刀夺在手里,接着一脚踢翻丘三,用刀顶在了丘三的胸口。
“果然好身手!”标哥说道,“都起来吧!”
白长起放过丘三。标哥坐在了太师椅子上,早有人给他端上了茶。他一边打开盖碗,吹着上面漂浮的茶沫,一面问:“叫什么名字?”
“白长起!”
“哪儿学来的一身功夫?”
“我师傅教的。”
“师傅?你是从戏班里出来的?”
“是!不过现在戏班已经散了,所以我才流落到这里。”
“我给你两条路,你自己选。一条是跟着我干,一条是代我去向阎王爷问好。”
“我去见阎王爷,至于问不问好,那要看老子的心情。”人要不怕死,话说出来都硬气。白长起想起和郑世昌的约定,饿死也不进黑道,他要以死明志。
“你他妈的这叫什么话?”丘三上来踹了白长起一脚。“标哥收你是你的造化。你小子不知道吧,标哥在申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标哥咳嗽申城就感冒,标哥跺脚申城就乱颤,你他妈的不知好歹,不想活了?”
“是,不想活了。”白长起固执地说。
“标哥,送他上路吧?”丘三说。4个彪形大汉把目光都集中在标哥身上。
“真他妈的怪了,我怎么就不想杀你呢?看来我要给你第三条路了。”标哥踱到白长起面前,拍拍他的脸说。“你小子是条汉子,不愿意入帮,我不勉强。人各有志嘛,我要跟你谈一笔生意。”
“我除了演戏一无所长,现在嗓子坏了,戏也演不了了。”
“我不让你演戏,我让你管场子。”
“场子?什么场子?”
“戏院。”
“戏院?”白长起不相信地问。明明是天上打雷,恨不得劈死他,突然变成天上掉馅饼,他的脑筋一时没转过来。
“对呀,就是一家戏院,在申城算是数一数二的。”标哥一本正经地说。
“被标哥看上,是你小子命中有福,快谢谢标哥。”丘三动员白长起道。
“我没当过戏院老板,我当不了。”
“没当过戏院老板,哪个戏班戏唱得好坏你总该知道吧?”
“那当然,我听上一耳朵,扫上一眼就知道。”
“这就够了。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干,其他的事情你不要管。”
“既然标哥相信我,那我就试试吧。”白长起勉为其难地说。其实他在想,既然这是条生路,又不违背和师兄的约定,他白长起再不走,就太不识抬举了。
“当然,我不是慈善家,一大帮弟兄要我养活。每个月你要交给我六成利润,一分钱不能少。”
“一分钱不再多,我就答应。”
“白先生果然精明,成交!”标哥伸出手,白长起紧紧握住。标哥的手有如铁钳,让他的手产生了碎裂般的痛感。他只有痛感,却没有意识到,他生命中的一场更残酷的赌博由此开始了。
女子戏班 第六章1(1)
郑世昌带着韶华女子戏班流落到临安县城,在仙客来大车店安顿好了之后,便在关帝庙前的戏台子拉开了场子。高小菊、罗瑞英、裘百灵等一水的漂亮姑娘登台表演,在县城里引起不大不小的轰动,每当夜幕降临,观众便蜂拥而至,姑娘们无一不卖力演戏,恨不得把戏台子砸出个坑来,以感谢临安父老的知遇之恩。
瘸腿罗喜欢喝一口,这是他的女人被裘八爷打死之后养成的嗜好。这天下午,他来到一家小酒馆,酒刚端起来,便听到旁边桌有一胖一瘦两个警察在聊戏班。
“那个女子戏班你去看过了吗?姑娘们一个个如花似玉,养眼啊。”胖子嘬着酒说。
“养什么眼?那是鹦哥淫戏,违反本县治安条例,肯定会抄它的。”瘦子支棱着细长脖子说。
“嫂夫人是不是因为你去看了戏,找了你麻烦,你才这样说的?”
“这和我老婆没关系,我说的是治安条例。本县自古民风淳朴,让这帮丫头一搅和,那还有个好?不抄它抄谁?”
“抄什么抄?人家演的是才子佳人,又不是淫戏。”
“咱俩打赌,队长要不带人去抄,下次我请客。”
“那这次谁请?”
“当然是你请了,巡逻巡得好好的,你非拉我进来不可。”
“我请就我请。我知道嫂夫人是钱匣子,你兜里崩儿子没有。来,喝他娘的!”
两个警察转移了话题,瘸腿罗却再无心思喝酒了,赶紧结账走人。回到大车店,他径直走进郑世昌的房间。郑世昌正在洗脸,高小菊手拿毛巾在一旁站着。瘸腿罗见不便开口,便叹了口气坐在床边。
“罗叔,有事吗?”郑世昌听到他的叹息问。
瘸腿罗看了眼小菊,小菊知趣地走了。瘸腿罗忧心忡忡地说:“世昌,听说了吗,这个地方有个规矩不让演戏。”
“没听说,还有不让演戏的规矩?”
“我刚才在酒馆里听两个警察说的。他们说要抄了咱们的戏班。”
“天地良心,咱们又没有犯法,他抄咱们戏班干吗?”
“要不咱们收场子走人?”
“刚演火了,走了太可惜。我嘱咐大家,只管演戏,别的一概不要参与,只要不惹事,我想警察不会找咱们麻烦吧?”郑世昌抱着美好的愿望说。
“但愿吧,可我的心还是不踏实。”瘸腿罗担忧地说。“就怕你不惹他,他惹你啊。”
瘸腿罗的担忧不幸成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