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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一次,他机警地克制下这个冲动。
嗯……好,我先挂了,你去忙。伊森,你有很多事要做。如果你明天早上宿醉得不太严重,我再派马可斯去接你,我们一起吃早餐,规划一下未来。
好,我非常期待。伊森回答。
白朗黛已经回家了。
警长办公室里静悄悄的。
晚上八点零五分。
时间到了。
赫克特,盖瑟的琴声从桌上的真空管收音机传出,他正演奏林姆斯基·高沙可夫(Rimsky…Korsakov)的《荒山之夜》(ANightonBareMountain),狂乱恐怖的那一段刚结束,缓慢、镇静的抒情音调诉说着地狱黑夜之后黎明将至的场景。
伊森想到凯特和哈洛。
他们是否正伴着盖瑟优美的琴音,静静地吃晚饭呢?
一点都不晓得即将发生的狂风暴雨?
伊森拿起电话筒,打开潘蜜拉留给白朗黛的文件夹。
他看着第一个密码,拨动转盘。
一个女人的声音:喂!
然后是叮!一声。
电话铃声继续响。
每一次有人接听,就出现叮!一声。
最后,一个电脑合成的声音说:全员到齐,十一个人都在线上了。
伊森低头看着文件夹。
电话号码单下,他应该要讲的台词已经印在那里了。
他还来得及挂掉电话。
还来得及停止。
太多地方可能出错,事情将变得无法收拾。
电话另一头的十个松林镇居民都没有开口。
伊森开始念:这是给狂欢会十个义警的指示,预计四十分钟后开始举行狂欢会,今晚的贵宾是凯特和哈洛·柏林格夫妻,他们家的地址是:第八街三百四十五号。请即刻做好准备,最重要的是,你们必须生擒凯特和哈洛,将他们送到第八街和大街交叉口的圆圈里,不能伤害他们,明白了吗?
一个又一个的是从话筒传来。
伊森挂断电话,打开手表的计时功能。
这些义警热爱狂欢会,他们为狂欢会而活。
他们每人都有一把碧尔雀赠送的锋利弯刀,是镇上唯十得到允许,可以在家里摆放武器的人。其他人则要自制攻击武器,厨房菜刀、石块、球棒、斧头、短柄斧、壁炉用的尖叉,只要是有重量、有尖刺或有锐利边缘的东西都有人使用。
今天一整个下午,他一直想通知义警和最后一通电话之间的四十分钟,会是什么心情。
现在,他就在这四十分钟里了,时间无情又飞快地流逝。
他想,不知道死囚吃最后一餐时,是否也有类似的感觉。
时间以光速前进。
心跳加速。
所有让事情走到这个地步的可怕经历、情绪波动全涌上心头。
他看着手表倒数最后十秒,感叹时间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他按掉闹铃。
拿起电话筒。
拨出第二个密码。
同一个电脑合成的声音说:请在哔声后录音。
他等着。
哔!
他念出第二份台词:我是伊森·布尔克警长,狂欢会现在正式开始,今晚的贵宾是凯特和哈洛·柏林格夫妻,抓到他们,把人带到大街和第八街交叉口,不要伤害他们……他挣扎地念出最后几个字,他们必须在群众围成的圆圈中被处死。
在一段长长的静默之后,电脑合成声音说:如果你满意录音的成果,请拨『一』;送出前再听一次,请拨『二』;如需重录,请拨『三』;其他选项,请播『四』。
伊森拨了一,挂上话筒。
他站起来。
镀了一层镍的沙漠之鹰在灯光照耀下,躺在桌上闪闪发亮。
他重新为它填满子弹,收进枪套,走向衣柜,拿出头饰和熊皮披风。
离门口还差三步,电话响了。
从收音机传来的。
钢琴声停了。
他听到长椅刮过地板的吱吱声,盖瑟站起来。
他的脚步声走开。
他拿起话筒的声音。
说:喂!
然后,伊森的声音,他刚才录好的广播,从收音机传出来。
盖瑟倒抽一口气:噢,天啊!然后收音机突然只剩静电噪音。
伊森走向大门,心里想着凯特。
你的电话响了吗?
你拿起话筒,听到我的声音宣判了你的死刑吗?
你会不会以为我背叛你了?
他经过白朗黛的桌子,走过黑暗的接待室。
外头,没有月亮,只有缀满星星的夜空。
他以前就听过这个声音,他自己的狂欢会开始时。可是今晚感觉更加可怕,因为这次他完全明白它背后的意义。
几百支电话同时响起,整个镇正在接受命令,要他们残杀自己的同类。
好一会儿,他只是呆立原地,异常惶恐地倾听。
电话铃声回荡在山谷里,宛如教堂响亮的钟声。
有人在马路上疾奔,经过他身边。
几个街区外,有个女人尖叫,但他听不出来她是太兴奋,还是太痛苦。
他走到人行道上,看进他越野车的大玻璃窗,所有的窗子都贴上了黑色隔热纸,对街的一盏路灯是附近唯一的光源,根本看不到里头的情况。
他小心地拉开驾驶座的门,
没有声音。
没有动静。
他将披风和头饰扔向副驾驶座,爬上车,发动引擎。
感觉好像是在万圣节的晚上开车经过西雅图住家附近的社区。
到处都是人。
人行道上。
马路上。
抓着装了私酿琴酒的玻璃瓶蹒跚前行。
火把。
球棒。
高尔夫球杆。
他们早就准备好变装道具等着电话响起。
车子很慢地驶过一个穿燕尾服的男人,他的衣服上有许多旧血渍,手上拿着一根两英尺宽、四英尺长的木头,一侧缩小做成握把,另一侧则像狼牙棒一样插满锋利的金属片。
所有房子里的灯都关掉了,但其他地方反而出现许多点状光源。
手电筒在灌木丛中、小巷里扫射。
光束往上照着树枝。
即使坐在车子里,伊森还是可以看出聚集群众的分类。
看得出来有些人只是将狂欢会当成一个可以打扮、喝醉、尽情玩乐的机会。
看得出来有些则是满脸怒气,显然想要藉此伤人,或者至少看别人行凶,以满足自己内心的暴力渴望。
看得出来有些人无法忍受,一边往小镇中心的疯人圈走去,一边眼泪鼻涕齐流。
他刻意避开大街,开在小巷里。
第三街和第四街之间,车灯照到一群超过三十个的孩童正跑过马路,每个孩子都换了衣服,嘴里发出土狼般阴阴的笑声,小手握的刀子在灯光下发出寒光,
他沿路找寻义警的身影,他知道他们应该穿着一身黑衣,挥舞弯刀,可是到目前为止,他一个都没看到。
伊森转进第一街,来到小镇的最南端。
他将越野车停在牧场旁的马路上。
关掉引擎,下车。
电话已经不响了,可是群众聚集的吵嚷声却愈来愈大。
他突然想到,四天前的晚上,他就是在这里发现艾莉莎·碧尔雀的尸体。
天啊!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才四天就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还不是他该现身的时候,不过也快了。
你还在逃跑吗?凯特?
他们抓到你了吗?
他们正拖着你和你丈夫往大街前进吗?
你害怕吗?
还是其实你早就预知你迟早会出事?
准备好等着这场噩梦落幕吗?
松林镇的外缘又黑又冷。
奇怪的隔绝感。
仿佛站在体育馆外,听着球赛观众制造出的巨大声浪。
小镇中心传来巨响。
玻璃碎裂的声音。
人们的欢呼声。
他坐在越野车的保险杆上,享受着引擎盖传来的热气,等了十五分钟。
让他们聚集吧!
让他们疯狂吧!
没有他,什么都还不能开始。
没有他,一滴血都不可以流。
潘蜜拉睁开眼睛,一片漆黑。
她全身都在发抖。
她的头好痛。
左大腿好像有火在烧,感觉像被咬掉了一大块肉,
她坐起来。
他妈的这到底在什么鬼地方啊?
好冷,好黑,她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她结束最后一个心理谘询后离开医院……
等一下。
不对。
她看到伊森·布尔克的越野车驶向小镇边缘的南方森林,便走路跟踪他……
瞬间,记忆全回来了。
他们打了一架。
她显然打输了。
之后,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她站起来,左大腿传来的剧痛让她哭出声来,她往后一摸,牛仔裤被割掉了一大块,大腿后方被切开一个还在流血的大伤口。
他把她的追踪晶片拿出来了。
那个杀千刀的混帐。
怒火让她犹如吃了一剂止痛药,她不再感觉疼痛,即使她开始跑离围墙,往镇上跑,愈跑愈快,穿过黑暗的森林,逐渐听不见围墙高压电的嗡鸣时,她也没感觉到痛。
远方的尖叫声让她不禁停步。
那是畸人的尖叫声。
可是,事情有点不大对劲。
尖叫声怎么会从正前方传过来?
事实上,依照她的速度,她早就应该要跑到马路上了。
干!
干!
干!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可是她很努力地跑,连痛都顾不得了,她离围墙至少有一英里远了。
不远处,除了听起来像是一大群畸人的尖叫声外,她还听到了朝她靠近、小树枝被踩断的移动声。
她发誓她甚至闻到了畸人的味道,一种会让人眼睛流泪、腐肉般的恶臭,而且愈来愈强烈。
她的一生中,还没有这么想将一个人凌迟至死过。
伊森·布尔克不只拿掉了她的追踪晶片。
他不知怎么办到的,居然将她丢到通电围墙的另一边,将她扔进了残酷可怕的蛮荒世界里。
伊森爬回越野车的驾驶座,发动引擎,踩下油门。
加速前进,轮胎在柏油路上吱吱作响。
他驶进森林,在大转弯处开上马路,绕回镇上。
经过那个欢迎的大看板时,时速飙破了八十。
他放开油门,让转速下降。
车子来到大街,离他的目的地还有四分之一英里,可是他已经能看到远处的大火堆、被火光。照亮的建筑物,还有四处窜动的人影。
他驶过医院。
离第八街和大街交叉口还有四个街区,他的车已经需要小心避开马路上的人。
有人打破了甜牙牙的玻璃展示柜,一大群孩子正在抢夺糖果。
这些全都是得到允许,也预期会发生的事。
人潮愈来愈密集了。
一颗蛋打中车子副驾驶座的窗子,蛋黄滑下玻璃。
他的车走得比蜗牛还慢,总是有人挡在前头。
每个人都精心变装了。
他小心避开一群男扮女装的男人,他们擦着亮晶晶的口红,在长内裤上穿了老婆的胸罩和女用内裤,其中一个还拿了个铸铁平底锅当武器。
一对父母将自己和小孩们的脸涂成全白,再画上浓浓的黑眼线,假装他们一家人全是活尸。
他看到恶魔头上的双角。
吸血鬼的尖牙。
小丑的假发。
天使的翅膀。
大礼帽。
尖拐杖。
单眼罩。
海盗。
维京人。
国王和王后。
刽子手面罩。
妓女。
现在人潮已经挤满了整条街。
他按喇叭。
人们不甘不愿地让路给他。
他在第八街和第九街之间龟速移动,其他的商店玻璃也被砸破了,然后他看见前头的火源。
有人将一辆车推到大街中央,放火烧车,窗户在柏油路面上碎了一地,玻璃碎屑映着火光闪烁发亮,火舌从挡风玻璃的缺口窜出,座椅和仪表板逐渐融化。
红绿灯在车子上方继续规律地变换灯号。
伊森将车打进P档,熄掉引擎。
他可以感觉到车外既黑暗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