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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灯关掉!贝芙莉小声对他说。
伊森切熄手电筒。
你必须现在就走。她说,他们来了!
让我换好衣服,然后我——
他们已经进到墓园了。我可以看到他们的手电筒。
伊森留下一地的东西,蹒跚穿过铁门。在黑暗中,他看到四个光点在墓碑上左右挥动。
看起来还有几百英尺的距离,不过在这种天候下他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电话铃声停了。
贝芙莉在伊森的耳边说:你要先找到流经小镇西南方的那条河。当初比尔和我就是计划从那里逃走的。只有那个方向我还没彻底探索过,比尔曾经往上走了一小段,认为它应该没问题。
我们要在哪里碰面?
你沿着河往上游走。我会找到你的。
贝芙莉拉上斗蓬雨衣的连身帽,走出陵墓,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伊森听着她的脚步声愈走愈远,终于完全被持续的雨声掩盖。
他斜倚在门框上,眼光在逐渐接近的手电筒和完全黑暗的墓室间徘徊,衡量着自己应该花两分钟换衣服、拿工具呢?还是应该立刻离开?
光束愈来愈近,四个人往陵墓的方向走来,不时彼此交谈。
快点!赶快决定!
宝贵的时间正在流逝。
如果他们到达时,你还在陵墓里,你就死定了。无路可逃。他们走到这儿的时间可能比你穿好衣服的时间更短。
他开始跑。
只穿着医院的病人袍,在草地上赤脚狂奔。湿答答的野草和冰冷的泥淖在他没穿鞋的脚踩过时,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
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
痛。
而且非常冷。
每跑一步,他左大腿的腿筋就抽搐一次。
他把一切隔绝在外,不理会所有的恐惧、愤怒、寒冷,只是专心地在松树之间奔驰,在坟墓之间躲藏。
拿手电筒的四个人才走到陵墓前的交叉路口,显然没注意到他的离开。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打乱了他的方向感。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北跑,还是往南行;是在往镇上去,还是离开。反正他就是拼命跑,直到被墓园破旧的石墙挡了下来。
他攀爬上去,跨坐墙头,休息一下平稳呼吸,顺便回首张望。
更多的光点。
除了原来的四个,至少又出现半打以上。而且在他们身后,每一秒钟都有新人加入。在黑暗中,简直像一群散乱的萤火虫部队。他们全往伊森的方向走。根据手电筒乱晃的幅度,他猜想,这些握住它们的人,恐怕正在奔跑。
伊森将晶片扔在石墙上。
然后他将双腿荡过去,从另一面跳下。左大腿脚筋啃噬般的剧痛让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可是他没空管它,只能拼命跑向一块被修剪过的草地。
儿童游戏区的器材在草地的另一端反射着微光,他可以看到街灯罩子下不停落下的雨珠。
在那之后是好几棵大松树,更多的光点,更多的声音在黑暗中晃动。
墓园里有人大声喊叫,虽然他不能判断自己是否被发现了,但却让他更尽力地加快脚步。
快到秋千架和溜滑梯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瀑布上的潺潺流水声和他噗通噗通的心跳更证实了他的推测。
虽然看不见,但他很确定左边就是五天前他在松林镇醒来时的那片河畔绿地。
那条河。
就在他自动修正路线要往河流走去时,突然有道光在他觉得应该是河岸的地方闪了一下。
伊森斜躲过溜滑梯,肩膀撞上低垂的树丛,身上薄如纸片的病人袍差点被整件扯下来。他踉踉跄跄地走上马路。
被撕成碎片的病人袍挂在他的脖子上,像一条破烂的披肩。
他将它一把拉下,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他需要氧气,就算他能停下来,深呼吸一分钟可能都还嫌不够。可是他没有时间,他不能停下,所以自然也不能让他的肺得到充足的休息。
所有的光点从墓园、河岸、公园北边的松树林现在全汇集到那块草地上,聚集成一个巨大的共同体,往他的方向前进。人们彼此交谈,声音中透露着追赶猎物的兴奋。
一波新的肾上腺素涌进伊森的血液里。
他赤身裸体地在马路中央狂奔,泥泞的双脚踏在潮湿的街道上,大雨无情地打痛了他的脸。
他知道自己的目标变了。
现在他不能去河边,他要做的是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待这场疯狂的狩猎行动过去。他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追逐他,有多少人已经看到他,可是身无寸褛地跑过镇上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一个低沉的声音叫着:在那里!
伊森往后看,三条影子从一栋大型的维多利亚式楼房冲了出来,领头的男人跳下台阶,穿过前院,跃过白色的矮栏杆,看起来确实比他慌张停在矮门前手忙脚乱拉开链子的同伴优雅许多。
一身黑衣的跳栏选手在人行道上降落,开始加速,黑色长靴啪啪啪地发出规律的声响。他拿着一把弯刀,被雨水打湿的刀锋在他头灯的照耀下闪烁着寒光。伊森努力跑着,上气不接下气,但他却在脑子里听到了一个不带任何情绪、镇定平静到极点的声音,以呆滞、没有起伏的语调说:那个人就在你后面五十尺,他手上有刀,而且他就快追上你了。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10
阁楼上的窗户是屋里最高的一扇窗。
凸出的屋檐包覆在椭圆形的窗框上,保护窗户在下雨时不被打湿。
时间很晚了,天色很黑。如果不是今夜,她会觉得大雨打在铁皮屋顶的声响非常平静详和。
是最好的催眠曲。
是梦境的背景音乐。
她的电话没跟着大家的一起响,为此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一直在祈祷,希望他们不会要求她非参加不可,电话没响印证了她的猜测。这也算是这场噩梦中唯一的小小慰藉吧?
站在三楼的优越地理位置,她可以看到手电筒的灯光分散在山谷里,仿佛是一个大城市破晓前的夜景。大部分的距离都很远,在倾盆大雨中看起来不过是几颗微亮的尘埃。少数几个近到可以看到光束的在逐渐形成的浓雾中左右扫射。雾气笼罩住大街小巷,一如沮丧占据住人心。
当他的身影进入眼帘时,她的心跳几乎停止。
赤裸。
苍白。
像只鬼似地在马路中央狂奔,三个穿黑衣、拿弯刀的男人紧跟在后。
她早知道这会发生,她以为自己已经很努力做好心理准备,可是亲眼看到活生生的他,看到他的害怕、他的惶恐、他的绝望,她还是得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唇,否则她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尖声叫唤他。
我正在看他被处决。
伊森跑出她的视线,奔向镇中心较高的建筑。想到这会是她最后一次看见他,她的胸口仿佛被重机枪打了个大洞,因为她已经决定不会到第一大道的房子去看他的遗骸,不会去看她的老公、她儿子的爸爸到底死得多惨。
马路上出现的人愈来愈多,全部一起往大街跑。
虽然天气很糟,周围却充满嘉年华般的气氛,而且愈来愈热烈,她看到不少人换上角色扮演的戏服,显然事先已经做了准备。
虽然没人会在寻常日子里谈论狂欢会,但她知道有不少人迫不及待想听到全镇的电话一起响,
让他们有机会在凌晨时分出外狂奔。
有机会伤人见血。
上次的狂欢会她和班恩也在暴民之中(不过他们也没有选择就是了),虽然他们没办法挤进中心点,亲眼目睹比尔,依凡斯被活活打死,只能待在外围,却也听到了他的尖叫和哀求。可是所有的人都疯了,不但没人帮他,反而又笑又闹地奚落他。
他死了之后,整个镇就在大街开起庆祝大会,直到黎明。无限制的酒类供应、施放烟火、跳舞、唱歌、大吃大喝。即使她仍觉得整件事既病态又思心,可是她同时也看到群众不可否认的同质性,就像空气中被通了电一样。
每一个人都接受它。
每一个人都在狂欢,
在那个夜晚,人性的邪恶、欢愉与疯狂展露无遗。
宛如地狱里的庆祝大会。
她搬来松林镇五年,只发生过四次狂欢会。
今晚是第五次。
泰瑞莎抹去脸上的泪珠,转身离开窗户。
她慢慢穿过空旷的阁楼,提醒自己在会嘎吱作响的硬木地板上放轻脚步。因为如果她把班恩吵醒了,让他看到狂欢会正在进行,他一定也会想出去参加的。
她从折叠梯上下来,将它收好,把通往阁楼的门推回天花板。
想到外面正在发生什么事,而她居然只是呆立在这栋安静无声的屋子的二楼,感觉很奇怪。
她往前走,停在走廊,从班恩打开的房门往内看。
他还在睡。
十二岁的他长得愈来愈像他父亲。
看着儿子,她不禁在想。在他们终于抓到他时,伊森会不会大声哭喊?
她会听得到吗?
如果真的听到了,她受得了吗?
有时候,一切感觉是这么正常,仿佛事情向来如此,从未改变。但还是有极少数的时候,那些她不允许自己再去问的问题仍然会浮上心头,让她恐惧颤抖,无法平静。
很快的,音乐就会在大街响起,班恩会被吵醒,她就再也不用对他说谎了。
再也不用掩饰真相。
他太聪明了,迟早会发现的。
而且他长大了,她尊重他,所以也不能再骗他了。
可是她要告诉他什么?
而且,更困难的是……
一个星期后,当她半夜醒来,孤独一人躺在黑暗的卧室里,知道再也见不到她的丈夫了……
那时,她要告诉自己什么?
11
伊森飞快跑过下一个路口,每一次回头,就看到更多光点,可是他现在最大的危机来自那个离他最近的跳栏选手。那男人领先同伙许多。伊森觉得他看起来很眼熟。光头、超大的银框眼镜。在他将距离拉近到三十英尺时,伊森才想出答案:他就是两天前他想向他赊阿斯匹灵遭拒的那个坏脾气的药剂师。
一个街区外的大街隐约可见。两侧二楼或三楼的建筑物间不时传来的噪音令他不安。他听得出那是愈来愈多的群众聚在一起热闹聊天的声音。
他绝对不可以在大街裸奔。
可是以他目前的状况,如果不修改路线,再过二十秒,他就非得做这件他绝对不可以做的事了。
在伊森和大街之间还有一条小路。事实上,它连路都称不上,只是一条穿过建筑物之间的窄巷。他看到后,精神为之一振,虽然他知道如果转弯后在窄巷里遇上任何人,他就死定了。
他就会被拿着弯刀的药剂师刀砍死。
真是个不错的死法。
一个一层楼高的修车厂紧临大街,他打量建筑的转角,估测在他转过去时,应该会挡住药剂师的视线两秒钟左右。
只要巷子里没人埋伏,两秒就很够了。
伊森本来一直跑在马路中央,现在却决定转向。
他往右靠,斜穿过被雨水打湿的路面。
千万不能跌倒。
他越过一块长方形的草地,跑上人行道,越过另一块草地,就在他快到巷子的入口时,他才想到他甚至不晓得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没时间计划了。直接反应就是。
他回头看药剂师,估计他大约再六大步就会追上自己。
伊森闪进巷子里。
硬泥土路。
此外头更黑。
潮湿的垃圾桶散发出臭气。
没有人等在巷口,不过几百尺外有两个人正慢慢朝他走来。
伊森以滑雪时紧急刹住的姿势,将两脚平行斜曲,他停得如此之急,可以明确感觉到地心引力想让他头上脚下摔一大跤的拉力。
他调整方向,朝他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