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在书香的熏陶中成长,可惜书香敌不过铜臭。
钱冬艳笑吟吟地坐在沈恕和于银宝中间,手法熟练地给两人倒茶斟酒,藕一样白嫩的胳膊似无意地在两人身上蹭来蹭去。
据于银宝后来私下向我描述,在穷凶极恶的歹徒面前都镇定从容的沈恕,坐在钱冬艳身边却窘得一动也不敢动,不知是真的正人君子,还是唯恐在下属面前失了尊严。于银宝一边说,我一边在想象沈恕正襟危坐的样子,忍不住好笑。我对反差强烈的事物特别感兴趣,好比老实人进出风月场所,而流氓端正地站在讲台上。
“姑娘,你别忙活了,忙也白忙,我们没钱给你。我们是警察,来查案子的,有几句话问你,问完就走。”据说沈恕很快就向她交了实底。
钱冬艳是见过世面的,恩客里三教九流都有,也不怎么害怕警察,听完这话脸子立刻就撂下来了,说:“早说啊,你知道我一个小时挣多少钱吗?谁有时间陪你们玩。”
于银宝不乐意了,提高声音训斥她说:“怎么说话呢?在这种地方干这下贱勾当,你挣多少钱有什么好炫耀的。”
钱冬艳“噌”地站起来,手指触到于银宝鼻尖上,说:“你说谁下贱?谁下贱?我一不偷二不抢,一晚上赚的钱够你挣一个月的,你说咱俩谁下贱?”
于银宝没想到她偷换概念,把下贱与否直接理解成钱的多少,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
沈恕安慰钱冬艳道:“行了,你消消气,坐下来好好说话。你是楚原政治大学的在读硕士研究生吧?”
钱冬艳狐疑地看着沈恕,否认说:“我不是。”
沈恕说:“2001级马克思主义理论专业,学号75520,导师是副教授钱海洋,他是你父亲的堂弟。我们没到学校去找你,就是不想张扬,你坐下来好好回答几个问题,我们问完就走。”
钱冬艳怔了怔,见他是有备而来,自己的资料完全被他掌握,不敢再撒泼,乖乖地坐下来。
据钱冬艳说,许明明失踪那晚,她俩都在格莱美歌厅坐台,那天没什么豪客,小费都给得有限,许明明干得没精打采,夜里11点半就张罗着回家。刚好钱冬艳还有一拨客人没走,就让许明明自己先回去。钱冬艳没亲眼看见许明明出门上车,但估计她跟往常一样,是坐出租车离开的。许明明除去程华外,并没有固定的情人,露水姻缘虽多,却没什么情爱和恩怨纠葛,上下班也从没有人接送。桜每天晚上格莱美歌厅门前都停着许多出租车,也许会有相熟的司机看见许明明上了哪部车。
问明情况后,沈恕意味深长地看了钱冬艳两秒钟,像是有话要说,却终于什么也没说,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于银宝走出歌厅。
这时歌厅门前霓虹闪烁,流光溢彩,红男绿女们在肆无忌惮地打情骂俏,道路旁停着一排红色出租车,等活的司机们有的安静地坐在车里,有的在车外抽烟。
沈恕和于银宝拿着许明明的照片,向出租车司机逐个询问。司机们正闲得无聊,就都围过来你一句我一句地议论。好几个司机都认出许明明,虽然不知道她的名字,但记得她的模样,说曾经载过她。但提起案发当晚的情形,却又都记不清楚。这也难怪,他们每天都在这里等活儿,工作内容平凡单调,如果没有特别的情况发生,谁能记得清十几天前的事情。
一个大个子司机忽然提起一件事,说:“十来天以前——是不是那天晚上可说不准了,我在等活儿时,看见有个客人要上我前面的一辆出租车,不知道那个司机为什么没载他,客人后来上了我的车。我跑了一趟回来,见那辆车还停在那里,像是特意在等什么人似的。”
沈恕说:“你还能记起车牌号和司机的模样吗?”
大个子司机摇摇头,说:“没留意车牌号,也没看见司机的模样,他一直待在车里没出来。”
一个络腮胡子司机接话说:“我印象里也有一台车挺奇怪,很少见它来这里,即便来了也躲在一边,车牌尾号像是347。我当时还想,这夜场有很多人包车,也许那台车也是被人包下来的,不载散客。”
沈恕追问一句:“车牌尾号347,能确定吗?”
络腮胡子司机说:“八九不离十,因为我手机的尾号也是这三个数,所以记得很清楚。”
沈恕点点头,又问:“出租车拉活儿是不是也分片?比如在这歌厅门前等活儿的出租车总是固定的那几辆?”
有个小个子司机接话说:“不分片,谁都可以来等活,只要排队就行,每天的司机都不固定,所以互相也不认识。”
络腮胡子司机取出一支烟递给沈恕,说:“边抽边聊。”
沈恕摆摆手拒绝了。
络腮胡子司机又递给站在他身边的小个子司机,对方也没接。络腮胡子把烟放到自己嘴里,边点火边说:“邪门儿,警察和跑出租的都不抽烟,太稀罕了。”
虽然未得到关键线索,但沈恕和于银宝总算不虚此行,不仅挖掘出被害人生前在面具掩盖下的真实生活,而且也把夜班出租车纳入侦查范围。
一个年轻漂亮的单身夜行女人,正是歹徒觊觎的目标。是谋财害命,是见色起意,是出租车司机蓄意作案,还是嫖客寻欢后痛下杀手?这是摆在重案队面前的几道待解难题。谁料想,许明明遇害案的侦破工作刚刚展开,尚且毫无头绪,京广线列车上又出现了一包腐臭碎尸,这把重案队才建立的办案思路彻底打乱。
7。牙骨残根
2002年6月17日。暴雨。
市公安局局长会议室。
楚原市公安局局长刘百发、副局长高大维、张定出、政治部主任郭文武等人正在听取沈恕关于碎尸案的案情汇报:“从今年6月3日京广线乘警黄勇发现第一包碎尸起,到今天为止,在京广线的列车上共发现六包碎尸,分属两名受害人。包裹碎尸的编织袋、绳索等物完全一致,肢解尸体的手法和所用工具也没有分别,可以肯定是同一人作案。发现第一具碎尸的列车线路归土岭警务区管辖,另外三包碎尸分别为阴山警务区和大堤警务区所辖线路,目前两起案件均已汇总到我局,并案侦查。目前第一个被害人的身份已经确定,是我市三十二中学的一名青年女教师,第二名受害人也是女性,身份尚未确认。”
刘百发一口气吸掉小半截烟,才开口说:“据我所知,第二个受害人的尸块在三天前就发现了,而你们直到现在还没确定她的身份。”那烟雾顺着牙缝丝丝缕缕地飘散,丝毫不掩饰责备的语气。刘百发是四川人,平时发泄对某人的不满时喜欢夹带一句地道的川话“瓜娃子”,不过今天毕竟是在正式会议上,他忍住了没说。
沈恕略皱皱眉,没作解释。第二名受害人的三包尸块分三次被发现,最后一包双手和头颅昨天才找到,均已高度腐烂,面目完全无法辨认。确认第一个被害人的身份有许多运气成分,如果许明明生前没做过隆胸手术,也许重案队到现在还在排查失踪人口。第二个被害人还会有这样明显的特征吗?这些话却不必对座中的官僚说。
高大维一向待沈恕不错,对这起案子了解得也比较多,接过话说:“重案队的工作还是很得力的,据我所知,目前已经确定了第一个被害人遇害当晚的行踪,排查出租车的工作也很有进展。当务之急还是找到被害人当晚乘坐的出租车,从已经掌握的情况来看,那个司机即使不是凶手,也一定了解重要线索。”
沈恕说:“在许明明被害案中,排查出租车是重要的侦查手段,重案队在这方面一直没有松懈。根据目击者提供的线索,我们已找出楚原市尾号为347的全部出租车共有75辆。眼下最大的困难是,案发时间这些出租车都在运营中,可以说每个人都有作案的时间和机会,而且每个人都没有证人证词,如果逐一排查的话,工作量巨大,重案队的人手不够。目前第二个受害人的尸检工作还在进行中,其面目因高度腐烂已经无法辨认,如果技侦处无法最终确认死者身份,我们计划与国内某些在颅面复原技术方面比较先进的兄弟省市进行联系,争取得到他们的协助。但这必然会耽搁案件侦破进度,所以是最后的选择。”
刘百发的鼻孔里喷出两条淡蓝色的烟雾,好像武侠电影里的内功高手练功时的状态,抱元守一,吞吐翕张。
沈恕说:“第二组碎尸的出现,打乱了我们此前的破案思路。在许明明被害案中,我们倾向于认为凶手的动机是谋财谋色,而凶手的身份有两种可能,或者是了解被害人工作生活状态的熟人,或者是临时起意的路人或出租车司机。但第二组碎尸的出现,让我们必须对思路作出调整,排除了凶手临时起意的可能。同时,要把凶手的反社会因素考虑进去。凶手是蓄意作案,但未必有明确的杀害对象,或者说作案目标是某一类人群。如果是这样,侦破难度将大大增加。”
刘百发不悦地说:“瓜娃子,”他毕竟还是没能忍住,招牌式的骂人话脱口而出,“这是什么话?办案没难度,还要你们这些人干什么?这起案子的特殊性在于列车抛尸、连续作案,手段极端凶残,影响非常恶劣,公安部十局和省厅都非常重视。十局方面认为,必须从快从速地抓获凶手,打击其嚣张气焰,不能让这种案子发展成模式犯罪,更不能让不法分子模仿。这副担子已经压在我们身上,重案队作为排头兵,这一战要打出水平打出成绩打出气势,为党和人民交一张漂亮的答卷!”
刘百发的演说慷慨激昂,外面的雨也越下越大。上午11点,室内却如黄昏般灰暗,暴雨像泼水一样倾泻下来,狂风裹挟着雨点击打窗棂,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让人格外心烦意乱。
就在局领导开会的时候,我躲在解剖室里埋头分析第二组碎尸。这也是一名年轻女性的尸块,生前身高165厘米,体重52公斤。时尚,经济条件良好,这从它精工描绘的指甲就可以看出来。它十指指甲涂着品质极好的指甲油,图案的画工很精巧细腻,不是普通街头甲店的作品,生前应是一位很讲究生活细节的女人。
可惜现在它已经成为一块块的,而且高度腐烂,完全辨认不出面容。我根据上次的经验,切开它的乳房,没有义乳。它的阴道里有精液残存,经化验是AB型,与前一个碎尸阴道里的精液血型相同。它的四肢和躯体上均没有明显创伤。它的胃容物有海鲜、蔬菜、水果和红酒的成分。尸体的喉部软骨损伤严重。绝大部分检验结果与上一组碎尸如出一辙。
没有发现可资确认被害人身份的特征,我的失望情绪逐渐加深。凶手分尸抛尸,用意就在于掩盖死者身份,干扰警方办案。而凶手至今为止,应该还不知道警方已经查清第一个受害人的身份,所以他才会继续如法炮制——列车抛尸。
我把它的头颅在解剖台上固定好,从头发、皮肤、颅骨,到眼窝、耳道、鼻腔、口腔,逐一检验。当检查到它的牙齿时,我心中掠过一阵狂喜,这是一副经过修补的牙齿。尸体上毕竟还是存有人工痕迹,牙齿是人的第二张身份证,只要追查它生前的就诊记录,就有望确认它的身份。
尸体上排牙齿的中间四颗门齿,虽然覆盖着干枯的血污和黄黑色分泌物,却仍可辨认出其色泽和光洁度与其他牙齿明显不同,可以断定是烤瓷牙,而且材质和做工都很精细。另外,左面的后槽牙有一颗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