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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德力磕头而出,太后用力的抓住了德龄的手,“快快快,马上去养心殿!”
慈禧太后到了养心殿,见到太后来了,皇帝还要挣扎着起身请安,被慈禧拦住,“既然是病中,就不要多礼了,咱们娘俩,闹这个做什么。”
“劳动皇额娘实在是不应该。”
“没什么不应该的。”慈禧太后笑道,“李德力我怕他太谨慎了,故此来看看你。”不一会太医到了,“让他们几个都看看,免得看错。”
皇太后从西暖阁里头走了出来,把地方留给了太医们,就坐在西次间的炕上等着消息,但是又心惊肉跳的,于是所幸就走了出来,站在了养心殿的殿门外头,焦急的来回走动,她见到后宫嫔妃一个都不在,对着伺候的陈胜文皱眉喝道,“皇后他们呢?怎么都不在,这些人是怎么伺候皇帝的!叫她们都过来!”
不一会合宫嫔妃都到了,就连慈安丽贵妃都到了,乌压压的站了一堆人,皇太后也不说话,仰着脸看着殿角的飞檐,不一会,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出来了,对着皇太后跪下,“启禀太后,皇上确实是见喜了。”
皇后呀的叫了出来,嫔妃们的脸色一下子就刷的变白了,慈安目瞪口呆,“这是怎么说的?怎么好端端见喜了?”
“这,请娘娘恕罪,微臣也不知道如何。”
“我就问你们一句,要不要紧?”慈禧太后盯着地上的太医,一字一句得问道。
“不要紧不要紧,只要痘都发了出来,就不要紧。”
率直叫“出痘”,忌讳叫“出天花”,据说这是胎毒所蕴,有人终身不出,出过以后,就不再出,此为呱呱坠地直到将近中年的一大难关。凡事要从好处去想,难关将到,自是可虑,但过了这一道难关,便可终身不虞再逢这样一道关,也是好事,所以讨个口采,天花要当作喜事来办。
于是慈禧太后,随即传出懿旨来,换穿“花衣”,供奉痘神娘娘。
“不要紧就好,不要紧就好。”慈禧太后用力的拧着帕子,悬着的心下了一大半,“你们要好生用药,辛苦一些日子罢!”
第513章 殷鉴不远(二)
皇太后温言宽慰了太医们,那一厢的皇后却是忍不住了,整个人软软的倒下来,鸣翠连忙扶住,“娘娘,娘娘!”于是乱成了一团,“快扶进去。”慈安太后连忙说道,宫女和嫔妃们把皇后伏了进去,就安置在偏殿,太医准备诊脉,却被悠悠醒来的皇后拦住了,“皇额娘。”皇后含泪看着慈禧太后,“这可怎么办?”
“没事的。”慈禧太后之前又惊又怕,现在稍微镇定了一些,见到皇后如此,心里也十分难受,让太医退下,上前握住了皇后的手,“你放心,只是出喜,没什么大碍。”满殿的嫔妃都在,慈禧太后转过头,“皇帝的身子都是你们照顾着的,如今出了这样的大乱,免不了是你们的责任!”
五个嫔妃连忙跪下请罪,“不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暂且记下,且看皇帝的身体,今日起,嫔妃们轮流伺疾,只记住一点,不要胡缠着皇帝。”太后声音发冷,“让圣体乏累,明白吗?”
“是。”
皇后到底是还没经历过大风浪的,只是坐在炕上默默垂泪不已,慈安太后脸色也是惨白,定定神,上前说道,“痘母元君宫里头是有的,我去宝华宫上香。”
这也是尽人事的一种方式,慈禧太后点点头,“你去吧,若是要出宫料理,自己拿着牌子出去就是,皇后,你先定定神。”慈禧太后对着皇后说道,“六宫的事务还要你来处置,不要乱了神。”
皇后点点头,站了起来,还是有些摇摇摆摆,鸣翠连忙扶住,“儿臣知道了。”
一群女人出了养心殿,殿外内奏事处的人拿了折子过来,太后本意让皇帝罢了看折子,只是一时间还觉得不需如此大动干戈,无言退下,准备走回寿康宫。
云贵妃和丽贵妃跟在慈禧的后头,丽贵妃见到皇太后的脚步越来越慢,走路越来越歪,知道不好,连忙上前扶住,云贵妃一看太后的脸色,“啊哟”叫了出来,“太后您这是怎么了?赶紧叫太医!”
“不,不用,不用叫。”慈禧太后哆嗦着嘴,脸上惨白一片,她只觉得眼前发黑,“只是心里怕的很,没别的事儿。”
云贵妃有些不解,就算是天花也不用惧怕成如此,毕竟皇帝的身子一向康健,“娘娘,皇上吉人天相,定然是无事的,太医们也这样说的。请娘娘放宽心。”
“我放心不下。”慈禧太后摇摇头,“你们不知道。”不知道历史上的同治皇帝也是得了天花,也是得了天花才去世的!
“您放心,娘娘。”丽贵妃扶住太后,温言说道,“我们几个老婆子,会时常看着皇上的。”
“对,一定要看住皇帝!”慈禧太后连连说道,用力的抓住了丽贵妃的手腕,“皇帝一定会好起来的。”
同治皇帝倒是颇为轻松,知道是出痘了,心里就没有了忐忑,见到后头乱哄哄的,太监来报,说是皇后娘娘晕倒了,于是他就连忙又叫人去探望皇后,小李回来禀告,“主子娘娘只是有些头晕,喝了点参茶,眼下没事了。”
“那叫她好生歇息,这几日就不用来朕这里了。”同治皇帝听到皇后没事,这才放下了心,今日还是慧妃伺候,慧妃拿着一碗药汤进来,对着皇帝强笑道:“万岁爷,今日的药得了。”
皇帝点点头,喝了药,又嚷着身上痒得很,慧妃解下了皇帝的小衣,满背都已经发满了密密麻麻的紫色红色疹子,触目惊心,慧妃咬着牙这才没叫出来,对着皇帝笑道,“万岁爷说痒,可这些痘子是不能抓的,臣妾用鹅毛扇给皇上轻轻的拂一拂,如何?”
于是皇帝躺了下来,慧妃给皇帝用鹅毛扇扇了扇,皇帝才昏昏沉沉睡了一会,陈胜文蹑手蹑脚的进来,皇帝却又惊醒了,问陈胜文:“什么事儿?”
“叫起的时候到了……”
“叫五叔六叔七叔进来,朕把事儿交代一下,接下去这几日朕就要轻松一会儿了。”
“今日就不叫起了,叫他们自己个把之前的事儿处置好了,别的事儿上折子吧。”同治皇帝又闭上了眼,面容十分憔悴,原本容长脸颊都凹了进去,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又叫太监去追回陈胜文,“今日已经晚了,明日再传王叔们吧。”
“嗻。”
三王未到,宫门已将下钥,皇帝忽又觉得不必如此张惶,而且入暮召见亲王,亦与体制不合,所以临时又传旨,毋庸召见。但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惇王与醇王,还有近支亲贵,军机大臣,不约而同地集中在恭王府,想探问个究竟。
要问究竟,只有找李德立,而他已奉懿旨在宫内待命,根本无法找他去细问经过,因此话便扯得远了,都说皇帝的体质不算健硕,得要格外当心。独有惇王心直口快,一下子揭破了深埋各人心底的隐忧。
“我可真忍不住要说了。”他先这样表白一句,“顺治爷当年就是在这上头出的大事。”
真所谓“语惊四座”,一句话说得大家似乎都打了个寒噤,面面相觑,都看到别人变了脸色,却不知道自己也是如此。
“那里就谈得这个了!五哥你也不说些好听的。”恭王强笑道,打破了难堪的沉寂,“照脉案上看,虽说‘证属重险’,到底已经在发出来了,只要好好将养,必然是无事的。”
惇亲王也觉得自己失言,于是低头喝茶不再言语,醇郡王对着恭亲王说道,“六哥,您是咱们的主心骨,皇上已经让咱们明日进去,我说句不尊敬皇上的话,您这几日就别奏事了,什么大事儿都往小里头说,万事都等着皇上身子大好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要再和皇帝顶针,若是一不小心再弄出昔日让大家都下不来台的事儿,影响国事甚坏,皇帝的龙体大怒,也是无助健康的,恭亲王隐隐有些不悦,难不成自己是这样不识大体的人吗?只是他知道自己这个七弟素来都是如此,也不好发作,只能是点点头。
“不过……皇上可还没有子嗣呢。”惇亲王突然说道。
这话说的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嘚!五哥。”恭王抢着打断他的话,“这会儿胡琢磨,一点不管用。明儿个早早进宫请安,看今儿晚上请了脉是怎么说,再作道理。”
这明显是下了逐客令了,塞尚阿原本要痛斥惇亲王,这会子也不好再说了,只是怒视惇亲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众人纷纷告辞,恭亲王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气,天气阴沉沉的,显然就要下雪了。
一夜不知道多少人无眠,恭亲王只是睡了两个时辰不到,起来的时候照镜子,只觉眼下发黑,于是洗漱整齐,准备进宫,只不过是卯正时刻,天还是漆黑,只是路上积了不少雪,死气风灯点着,倒不觉得昏暗,宫中的景象,大异平时,各衙门均已奉到口传的诏令,一律花衣,当胸恳一方红绸,皇帝的正寝乾清宫,内外都铺猩红地毯。内廷行走的官员,则又得破费,要买如意进献,一买就是三柄,两宫太后和皇帝各一柄。一切都照喜事的规矩来办,但这场“喜事”跟大婚、万寿,完全不同,个个面有戚容,怎么样也找不出一丝喜色。
病假中的曾国藩也销了假,一早入宫,先到内奏事处看脉案,然后到军机处,只见李德立正在向恭王回话。“大解已通,昨天进鸭粥两次,晚上歇得也安。喉痛已减,皮色亦渐见光润。”李德立的语气,相当从容,“种种证象,都比前天来得好。”
听这一说,无不舒眉吁气,仿佛心头的重压,减轻了许多。李鸿藻以手加额,庆幸不已,恭亲王问,“李卓轩,你说句实话,皇上这次喜事儿,到底要不要紧?”
“回王爷的话,皇上身子康健,是不要紧的,等过了这十八日,痘都发出来了,再休息个百日,之后就是太太平平的了。”
文祥枯黄的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一会,皇帝就要召见军机大臣,因是知道了皇帝的身子不好,御前大臣也尽数到齐,以防皇帝有什么重要旨意吩咐,到了养心殿的西次间,皇帝披着一件狐皮的大衣在看着折子,虽然是瘦了些,可看上去精神颇好,脖子和脸颊上长满了红色的点点,见到众人进来请安,“都起来都起来。”
“朕的身子这几日不好。”皇帝温言说道,“外头的事儿,就都托付给六叔你们了。”
“是,是!”恭亲王答道,“已经快到了年关,横竖也是过年的寻常差事要办,没什么大事儿,请皇上安心将养就好。”
“小事儿么你们自己定下来就成,大事上折子,朕瞧了再定夺。”同治皇帝点点头,“以后叫起就先停了,李师傅。”同治皇帝看着李鸿藻,“你就在养心殿边上候着,上来的折子,你代替批着。”
众人大吃一惊,但随即十分平静,这安排是特命李鸿藻“恭代缮折”,意思奏折应如何处理,仍由皇帝在病榻亲裁,口授大意,由李鸿藻代笔,而实际上代为批示。当然,这不会与军机的权力发生冲突,李鸿藻批折,有“成语”可用,无非“阅”、“知道了”、“该部知道”、“交部”、“依议”之类,决不会长篇大论,自作主张,真的如大权在握。
“皇上。”惇亲王可不顾及这些朝政的事儿,跪在地上大声说道,“您可一定要保重身子啊,奴才的意思,这些日子还是别听戏唱曲子了,清清静静的休养些日子,免得这些花架势勾住了圣心!”
朱学勤微微咳嗽,皇帝苦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