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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如今是三月了,预备着春闱吧!”
第373章 浙江新疆(三)
“春闱?”林福宇微微一愣,“春闱是要在京师举行的,这如何能在这里操办?”
“只是一个名头而已,算起来应该是秋闱,只不过在春日里头办,原本要在秋八月办的,如今却是等不及了,双管齐下,十五日之后,办秀才的府试,再过一个月,再办乡试!”
这可是非常之法,林福宇也知道如今这新疆军政就是要行非常之法,只是这府试还好,“乡试怕是没多少人能来,毕竟如今新疆的道路已经断了。”
“白彦虎敢断咱们的路,却不敢断那些新疆各族人的路,新疆也不是白彦虎和阿古柏说了算的。”左宗棠捻须微笑,“他敢得罪我们,却不敢十分得罪这些地头蛇,汉高祖入咸阳约法三章,倒也不是他本性仁德,而是不得已为之,白彦虎若是这样都要拦截,他的日子也到头了,你看着好了,各部族的嫡子怕是不会来的,来些小鱼小虾,也是好事。”
“是,军机处议定,这次府试乡试都要低低录取之,如何低还请大帅示下,下官好有准备。”
“粗通笔墨即可。”左宗棠大手一摆,匪气十足,“你看着办,若是有人带着部属前来的,一律取为秀才,沙州府库里还有许多上好的绸缎,若是中了秀才,一律游街夸官。”
左宗棠任意施为,林福宇也只好点头,如今的他战战兢兢,就怕得罪了左宗棠,若是自己远离了大军,岂不是又要成为白彦虎的刀下亡魂。精忠报国自然是没错的,可若是自己死了,这些死后的哀荣又有什么趣儿,所以林福宇也不得不为自己的身家性命考虑,何况这事儿也是自己的首尾。
如今广为告之。第一批到的倒不是新疆的,而是河湟一带的一个蒙古部落首领之子,满头小辫子,脖子上带着一串巨大的蜜蜡佛珠,此人的母亲乃是西康彝族大姓,陪嫁里头有几个懂汉话的丫头。耳濡目染之间,教的此子颇通汉语,这颇通也不过是能认得几个字而已,见到林福宇拜见之后,自称有天宫秘籍一本。靠着此秘籍必然能中举人,林福宇十分好奇,想着看此秘籍,这唤作伯克日尔的年轻人只是不肯,林福宇再三要求,又摆起未来座师的架子起来,伯克日尔这才有些不舍的从胸前取出一本包着仔细的本子,林福宇一看不免哑然失笑。原来是最初版本的《咸丰字典》,中原已经大行其道,可这西北之地。还是如此不通,林福宇叫人拿了最新最全的《咸丰字典》一共四册一股脑儿都给了伯克日尔,“这可秘籍都给你了。”
伯克日尔大喜过望,连忙自己慢慢的捧了回去,又连忙孝敬给了林福宇一小箱子的碧玺蜜蜡等宝石,日日跟在林福宇身边。他也知道汉人规矩,素来是极为敬重做师傅的。徒弟尊敬师傅,师傅自然也要照拂徒弟。自己这么恭敬鞍前马后的,那里不能中一个秀才,林福宇十分受用,可过了几日,不见有多少人来报名府试,林福宇未免又长吁短叹起来。伯克日尔连忙问这个学问极深的师傅为何烦恼,林福宇说了此事,伯克日尔连忙拍胸脯,愿意用他手下的亲兵去哈密等地传这个好消息,只是事毕又苦着脸要求林福宇通关节,让自己好轻松中了秀才,回去光宗耀祖。林福宇又好气又好笑,“你家教的这样好,那里还不能中,我看你是中个举人都不在话下了!”
这时候还不是这个新疆学政一个人说了算的?伯克日尔选择性的遗忘了自己并不是新疆的部落,连连拍胸脯一定做好这事儿,“师傅,我的父亲是南边有数的大部落,那个白彦虎不敢得罪我们,要是得罪我们,他们就别想吃到盐巴了。”林福宇听到盐巴两个字,满怀希望眼巴巴的看着伯克日尔,伯克日尔连忙摆手,“这生意上的事儿,我可不能做主,师傅别看着我!”
林福宇本来想着要让伯克日尔断了和白彦虎的贸易,谁知伯克日尔一口断了林福宇的念想,也只好作罢,如今到了十五日,竟然也来了稀稀拉拉五六十人,稍微一问,几个是天山东麓的,有些是孔雀河附近的,最多的是哈密来的,最远的倒是喀什过来的一个商队,恰好路过此地,顺便参加一下,预备着中头彩。
汉人有几个,其余多的都是蒙古、藏人或者维人,林福宇也不敢怠慢,拿了一本《咸丰字典》,一个个轮流进学政的衙门,只要是能认得二十个字,就是大清朝有钱米领取的秀才了!若是不认得二十个字,也无妨,能写十个字,也是秀才。
伯克日尔趾高气昂,到底是有了全套秘籍的高手,轻轻松松就中了案首,左宗棠知道他的家世,分外青眼有加,亲自写了四个字“河湟望族”给伯克日尔家,勉励其勤学向上,又一心向善,并鼓励其再接再厉,总要中了解元才是,府试过了第二日,中了秀才的五十位各族子弟(取中率十分的高……)身披大红袍,头戴红花,胯下骑高头大马,在玉门关游街夸官,虽然有些胡闹,可到底大家也极为捧场,气氛弄的极为热络,如今一来,这新疆第一次府试到底有了影响,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许多人,说要再参加考试,人来的越来越多,林福宇无法,也只好先停下来乡试的预备,陆陆续续先后举行了三次的府试,这才差不多把西疆以外的各式部族人等都大部分录为秀才,之后的谢师宴,一大群操着怪异口音服饰各异的人齐齐拜着林福宇,口称“恩师”,不由得林福宇热泪盈眶,这自己手里第一批的学生,居然是这些糙汉子,却也不得不按下别的心思,温言好声宽慰,伯克日尔处处以大师兄自居,呼喝众人,也是极为荣耀,林福宇原本是很不在意,没想到谢师宴次日,自己的学生一群塔哈尔的贵族子弟前来邀请自己外出射猎,林福宇是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射猎,玉门关外白彦虎虎视眈眈,他有几个脑袋,敢出关射猎,连连摆手,那些塔哈尔的子弟认识几个字,只是带来的兵丁甚多,所以林福宇笔头微微一歪,也是低低取中了,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还是伯克日尔前来交涉,听懂了来意,伯克日尔笑着对林福宇说道:“老师,也走的不远,就在左近,如今有咱们这些子弟兵保护着,白彦虎那个老小子不敢来惊扰。”伯克日尔在玉门关之后,对着汉人的习俗学的很快,继续拍马屁,“八十里外有玄泉山,山上有上好的花豹,老师射了回来,给师娘做个坎肩十分的便宜。”林福宇还是不肯,还是左宗棠听到了,帅令叫他出去,这才战战兢兢死命攥住马缰,前呼后应一大堆人出了关隘,行不到几十里路,前头突然烽烟大起,林福宇微微一惊,正欲转身逃命,塔哈尔的几个小汗王,觉得在师傅面前失了颜面,剑眉一竖,几声号角,大部队人马马蹄腾飞,顿时把白彦虎的一小只部队尽数歼灭,林福宇顿时大胆包天,在阵前谈笑风生,又对着塔哈尔部落的几个小汗王连连称赞,又说“这样的少年英雄,如何日后不能做真正的汗王,马上治军,马上治民,文武双全了!”林福宇这才认识到,这些人的作用,也对着自己之前居然能出这样的主意十分自得,在玄泉山下,看着雪山美景,悠然写了好几首歪诗,几个人看着自己的座师更是如同看了诗仙太白一般,捧到了天上去。
过了几日,伯克日尔的父亲,又连忙赶到玉门关来叩见左宗棠,左宗棠身上管着理藩院尚书的位置,原是管得到他,之前不理会是也忌惮白彦虎,如今伯克日尔有了这样的荣耀,其父亲不能不来,到了玉门关,左宗棠这样的人物,岂能轻易放过了他的父亲,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日日笙歌,又请其上座,自己也坐在下首相陪,又是换了总兵参将等人亲自给其斟酒,做了十成十的功夫,伯克日尔的父亲十分感激,蒙古人性子豪爽,连忙拜服,定然要听从朝廷指挥,阻断和白彦虎的商路,剿灭叛逆,左宗棠也痛快,先斩后奏,给了伯克日尔的父亲“陇右宣慰使”的头衔,伯克日尔的父亲对着这个任命倒是犹可,只是过了一日,连忙带着伯克日尔亲自到林福宇住处,姿态低微,语言客气,说伯克日尔性子粗俗,还请老师多多教导等云,林福宇这些日子那里还不知道这些子弟们的家里就是日后自己这个新疆学政安身立命的所在,也十分客气,话语里明里暗里又说会将伯克日尔定位解元,伯克日尔的父亲十分开心,临走之前,送了三百匹上好的河湟骏马给左宗棠,又命伯克日尔继续留在座师跟前效力,如此在玉门关好几日,临走的时候,左宗棠奏请中枢的折子有了批复,加封伯克日尔的父亲为入八分镇国公、柴达木台吉、若羌县县令。到了这时候,左宗棠才有了底气:青海一线,不废一兵一卒,便得安宁。
三月,柳丝初吐,草长莺飞,玉泉山附近的山丘上,亭台楼阁隐隐约约,自本朝康雍乾三代帝王悉心营造园林以来,西山左近尽是王公大臣的园子,连绵数十里,海淀一块,世人称之为“天宫”,就连圆明园往西六十余里地的陈恩寺,虽然只是个小寺庙,到底也是装修的极为精致,在一小山包之上,粗粗打量似乎毫不起眼,可认真一瞧,山门是汉白玉做的,正殿前头的四大天王造型古朴,怕是元代留下来的,这一日主持正在偏房打瞌睡,小沙弥也不敲门,一把推了房门,大声叫唤主持,“师傅,不好了?!”
“打嘴!”那个主持揉揉眼,“胡沁沁,师傅好的很!”
“不是。”那个小沙弥轻轻得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外头来了一群人,看样子不是进香客!”
“不是进香客,就是找厢房里住的那个人,你慌什么呀。”老方丈打了个哈欠,“拜访那个人多了去了,什么鲜衣怒马威风凛凛的咱都见过了,有什么不得了的,你自己引他过去就是。”
小沙弥之所以能作知客僧,全在于他的眼光毒辣,虽然老方丈不以为然,可小沙弥觉得不太对劲,“这会子来的忍人物可是大极了,这会子山门外头已经有了几十号人候着了,一拨拨的,把山下围了个水泄不通,素日里经常来的那个伯足先生,这时候也只是垂着手等在下面呢。”小沙弥悄悄得在方丈耳边说道,“我瞧着有些没长胡子的,似乎是宫里头的公公们!”
老方丈一个机灵,能使唤太监的,除了宫里,也只剩下几个王府里头才有的了,任凭是那里来的公公,能使唤这样的人,自己可是万万得罪不起,连忙打起精神,正了正袈裟,“走,瞧瞧去。”
老方丈刚刚走到大雄宝殿,就发现院子各个角落已经站满了青衣男子,见到来了两个和尚,一个为首的笑眯眯的少年朝着方丈拱手,“主持,我家主人欲来此地进香,怕有闲杂人等惊扰,这才叫下人站着,免得有外人进来,主持。”一张银票毫无烟火气得递给了主持,“您瞧着这可好?”
这些人说的话是一模一样的,毫无新意,主持暗暗腹诽,脸上却是眉开眼笑,悄无声息的把银票放进了袖子里,阿弥陀佛一声,“老衲去山门迎接贵主上。”
那个年轻人又说不必,主持就和沙弥一起在庭中等着,过了半盏茶的时分,时常来的伯足先生就伴着一个带着玄色六合帽,一身暗红色的长袍,天气寒冷,上身着一件石青色的坎肩,腰间系了一个羊脂玉佩,双手别在身后,面如冠玉,双眉入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