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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要江南大营支援。”咸丰皇帝已经忘记了前面自己说过的要江南大营结营自保的话儿了。
“请皇上恕臣妾妄言之罪,江南大营若是大军出动救援浙江,恐怕正中了发逆的‘围魏救赵’之计了!”
“围魏救赵?”皇帝念叨着这四个字,若有所思,“皇后的意思是发逆的目标并不是浙江一带?”
“这是搂草打兔子,一举二得之意,发逆为什么要弃湘军于不顾,掉头返回浦口,那是为了解救江宁之围,如今江南大营仍在,江宁城的粮道依然被断,发逆如何又为了远在百里之外的浙江而倾巢而出?必然有诈!”
皇帝不语,示意杏贞继续说下去,“这就是臣妾说的围魏救赵之计,发逆派遣了李秀成去了溧水攻打湖州,那陈玉成又在哪里?”
“奏报上倒是没有提到陈玉成,想必还在江宁。”皇帝下意识地回答杏贞的问题,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本靠在靠垫上的咸丰皇帝刷的直了起来,“难道皇后你说的围魏救赵,发逆的目标还是江南大营,还是为了江宁城!”
“正是,若不是为了解决眼皮底子下的江南大营,洪秀全必然不许李秀成奔袭百里,去攻打什么毫无关系的湖州府,江南大营的粮草银饷均来自浙江,自然,若是浙江被发逆攻占,江南大营的粮草难以为继,可若是江南大营被破,浙江一带也是犹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发逆克日可下!”
“可这发逆若是假戏真做,顺势攻下浙江如何?”
“皇上忘记了?您之前允了左宗棠从安徽入浙,如今他正在严州府!”
“左宗棠?”咸丰皇帝迷惑的回想,“朕怎么不记得了?”
杏贞暗暗地在心里擦了一滴汗,“不就是去年曾国藩大举反攻皖南的时候,李鸿章自庐州府出兵至滁州,左宗棠从徽州出兵,入浙江驻扎,这是臣妾听着皇上的意思批的。”其实是杏贞夹带里的意思,那时候好像是皇帝没听完自己的意见就同意了。
“臣妾以为皇上许久不用左宗棠,就是想着在浙江一带放着发逆呢。”
“哈哈,正是如此,不过朕倒是险些忘记了,还是皇后提醒的好。”咸丰干笑一声,“那皇后你的意思是让左宗棠去湖州拦着李秀成?”
“这是其一,湖州并非咽喉之地,若是发逆想要达到引出江南大营里头的援军的话,那必然就是要去杭州的!”杏贞点头道,“再者既然皇上下旨让江南大营出兵援救浙江,想必就是为了防着杭州沦陷,左宗棠在浙江,杭州想必无忧,最关键的就是要保住江南大营,皇上也说过,若是江南大营无损,便是大功。”
“已经叫人写旨意下去了,如今可如何?难道追回来不成?”皇帝有些不耐烦。
“发逆会用计,咱们自然也会用,皇上,不若如此如此……”杏贞张着手在咸丰皇帝耳边说道,皇帝听了之后连连点头,一把搂住了在耳边吹气如兰的杏贞,杏贞被吓了一跳,“朕的皇后真是女中军机。”咸丰皇帝哈哈大笑,得意极了,又在杏贞的耳边悄悄的说:“皇后是朕的子房,是朕的内相!”
杏贞轻轻地掐了皇帝一下,嗔道:“什么内相,难听死了,前明的时候内相是太监,臣妾怎么能是太监呢。”
“是朕失言了,呵呵,那就依你的意思儿,朕再下密旨给江南那边,咱们来个诱敌深入,请君入瓮!”
“皇上圣明!”
第122章 请君入瓮(一)
四月二十日,李秀成自率一支大军自浦口杀向溧水,然后与他的堂弟左军主将李世贤分别往浙江行进。五月初一,连陷安吉、长兴、湖州后,李秀成留李世贤一军留守湖州一带做牵制之用,他自己提一军冒穿清军兵服,沿莫干山东麓,直向杭州杀去。
浙江德清县。
德清城外的梨花凋谢已经有些日子了,如今枝头疏疏落落地挂着青涩的小梨子,原本是江南百年未闻刀兵的承平之地,如今因着太平军攻占江宁,如今的德清也成了战备前沿,大头兵日渐多了起来,东门的巡检司原本是德清县油水最多的一个巡检司,如今被德清县里外头来的一只队伍接管了城防,倒是冷清了不少,这也就成了其他几个巡检司茶余饭后的笑话。那东门巡检司想找那些外地过来的小个子黑黢黢的团练兵们闹上一场子——这也是瞧着那些团练都是良家子弟,说话斯文,也不强买强卖,这才装着胆子带着几个痞子混混兵想去找带兵的一个兵部员外郎的麻烦,等到了驻兵的大营前头,瞧见那些带血腥的眼神,东门巡检司这才有些胆怯,说了几句场面话,还没发狠,里头的团练似乎得了人的命令,带着枪列队出营门,那东门巡检司连忙抱头鼠窜,开玩笑,若是没了命,剩下那点油水和身家都不知道要便宜谁去了!
东门巡检司在城门口排着队入城,边上的亲随给自己打着遮阳伞,可是这朱大使还是极为不爽,原来这门可是自己守着,要收钱的!这些湖南来的乡下佬,除了例行检查之外,居然不收税,白白浪费了老子的好关卡,瞧着那些白花花流走的银子,朱大使狠狠地闭上眼睛,罢了,眼不见心不疼!
身后的几个抓了野鸡乡下佬骚动了起来,对着后头大呼小叫,朱大使不耐烦地转过头出声呵斥,“鬼叫什么!城门开了半扇,等着老爷我进了城再轮到你们这些。”
边上的亲随往着后头眯着眼睛仔细地看了几眼,附在闭着眼睛的朱大使耳边说道:“老爷,是一伙子绿营的兵蛋子,好像不是咱们城里这些兵大爷一伙子的。”
“所以我说后头那些乡巴佬少见多怪……”朱大使懒洋洋的话音未落,城上就响起了凄厉号角之声,朱大使睁大了眼睛,“这些湖南佬也太没见识了吧?明明是绿营的兵,还值当吹号警戒?”
原本在东门口负责搜查进城的几个士兵,听到号角声,来不及搜查,连忙叫人进城,“快快进城,马上要关城门了!”
朱大使和几个亲随被身后慌张的山民簇拥着进了德清县,厚实的城门连忙关上,一个山民的山鸡窥得机会,飞出了笼子,场面越发鸡飞狗跳了起来,朱大使的帽子上掉了一根长长的野鸡毛,羽尖颤颤巍巍地垂在朱大使的眼前,边上一队队的团练上了城墙,守门的两个小兵叫过了一队团练,把刚刚进城的这伙还未检查过的人团团围住。
朱大使把那个山鸡毛拽了下来,对着围着自己的团练队长喝道:“这是干什么?本官都进城了,还围着本官作甚!”
那队长倒是笑眯眯的,拱手施礼道:“朱大人勿恼,这是例行的,为防诸位站在外头被波及,所以先让大家进了城,再例行检索一番便可。”那队长还对手忙脚乱抓着野鸡的山民笑道:“这位大哥,你的那只野鸡送到我们营中就好,我们按价收购。”
朱大使嘶了一下,“这外头也是绿营的兵,这么兴师动众做什么?”该不会怕被抢了守门的差事吧?
那队长笑而不语,朱大使正欲再问,城墙之上响起了一阵暴喝声,打断了朱大使的话头,那队伍对着一群进城的人搜索了完毕,队长匆匆对朱大使行了一礼,便带着队伍上了城墙。
这是怎么了?朱大使狐疑地张望了一番,突然之间“轰”的一声巨响,朱大使被吓了直跳,这是这些湖南佬在城墙上安置的火炮发炮声,这是怎么了,还动了火炮了?
外头的到底是不是绿营的兵?
德清县城门在城外不知名号的绿营兵队伍靠近的时候,就已经严严实实地关了起来,等到绿营兵到了德清县城外,城墙上的枪炮也已经准备妥当,城下的一个绿营兵朝着德清城上的团练兵喊话:“城里的兄弟,我们是北边过来的湖州绿营!请开城门,让兄弟们进去休息休息!”
城上的人丝毫不动,只是有一个队正回话道:“且稍等!等我家大人来和你说话!”
城下的人一阵骚动,却也没多说什么,穿着清军绿营兵灰色的号服零散地站在地上,过了片刻,城墙上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人头,只见那个中年男子瞧了瞧下面的绿营兵,开口说道:“是那里来的绿营?”
“回大人的话,我们是湖州的绿营。”
“叫你们管事的人出来回话!”
德清城下的绿营兵之中出来一个带着范阳帽的三十多岁,神情彪悍的男子,朝着城上的中年男子抱拳行礼,“标下是这里管事的。”
“哦?”那个中年男子捻须狐疑地上下扫视此人,“你们因何故来德清县?”
“回大人的话,是送一些总兵大人吩咐要的东西到杭州去,要在德清休息片刻,再行启程。”
城墙上的中年男子点点头,“老夫兵部郎中左宗棠。”
城下的男子哦哦而已,却也没有再次行礼。
左宗棠了然一笑,微微捻须,不说让不让城外的绿营兵进城,转而说起了另外的事情来,“老夫听闻发逆之中,最为英雄了得的自然是李秀成和陈玉成了。”城下的那三十多岁男子眼睛猛地眯了起来,瞪住了墙上怡然自得的左宗棠,“瞧你的年纪和样貌,总不会是四眼狗,那想必就是天官正丞相李秀成了?”左宗棠哈哈大笑,“就凭你这三脚猫的伎俩,还想来诈我的德清县?左右,开炮,轰他娘!”
“轰轰轰!”城墙上的大炮怒吼,发出了一团团耀眼的火光,城下的绿营兵大哗,撕掉身上的绿营号服,露出了原来的大红色袍服,果然是太平军!
“知道老夫是四品的兵部郎中,居然还不大礼参拜,这样的人怎么在绿营里头混的到头头?”左宗棠不屑的走下城楼,无视头顶上飞来飞去的羽箭,外头的太平军也开始了攻城,左宗棠瞥了一眼瘫倒在城墙角下的朱大使,开口吩咐亲兵,“速速派人前去南边报信,一路沿着官道去杭州府报信!马上点起烽火台,嘿嘿,发逆想暗渡陈仓来攻打浙江,做他娘的美梦!”到底是京中还有几个人才的,居然让皇上下了旨意,让自己从严州府来德清驻防,对着湖州方向来的人要特别注意,果然给自己遇到了,还是发逆的天官正丞相李秀成亲自带兵马来的!想必就是要对着杭州下口了,自己的德清县不过是搂草打兔子顺势而为而已。
咸丰七年五月初四,李秀成冒穿清军兵服企图诈入德清县时,被早有准备的左宗棠识破,两方对战半日,李秀成绕开德清县,继续朝着杭州扑去,此时的杭州早就得到了左宗棠的报信,浙江巡抚罗遵殿、杭州将军瑞昌早就整顿兵马,驻好城防,虽然各部畏葸避战,到底有所准备,李秀成眼见突袭不成,只能是稳扎稳打,在不断进攻武林门和钱塘门的同时,攻占了南屏山的玉皇山,紧紧包围了杭州城。
像往常攻城一样,李秀成指挥太平军在清波门外的戚家园下面挖掘地道,准备潜入城墙根下塞填火药炸城。为声东击西,太平军在馒头山用各处挖掘的盛满尸体的棺木垒起无数座营盘,其中只留少数被俘居民敲锣打鼓吸引清军注意力,害得清军浪费了不少炮弹轰打空营。
李秀成抓紧时间指挥太平军攻城。五月初七,清波门黄泥潭一带城墙被炸毁,千余名太平军将士鼓噪而入,杭州将军瑞昌拼死挡住。巡抚罗遵殿、盐运使缪梓以及杭州知府马昂霄等几十名方面大员登城亲投石块击敌。太平军将士不得不退却,李秀成掉转头,攻克了萧山县,良渚镇等左近镇县补充粮草供给。
听闻杭州险些被攻占,咸丰帝忧愤至极,立刻下诏催促江南大营的和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