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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明远点了点头连忙跟上,曾清怡不怕曾宽,徐明远是知道的,就像他不怎么怕他师父一样。不过曾清怡识大体,在外人面前从来不会落曾宽的面子。
那些书院学生见到曾宽行完礼都是低头快步走开,所以倒也没人听到两人的讲话。不过还是多看了徐明远几眼,虽然早上的事没有多少人当真,但是敢当众这么调戏曾清怡,现在还能与曾院长谈笑自如,他们对这个穿着半旧道袍的小道士也多了几分兴趣。
“明远,既然你要准备两个月后的解试,那入书院前我们要约法三章,你可答应?”曾宽走到一颗银杏树前停下,转身看着徐明远问道。这银杏树据说有种下有四百年了,两人环抱之粗,每年秋天满树金黄,是书院一景。
“您先说说看吧。”徐明远挠了挠头道,没有马上答应下来。
曾宽不禁气笑道:“你这小子,和你师父一样滑头。”
“夫子可不能这么说,要说滑头,我便是拍马也赶不上我师父万分之一的。”徐明远嘿嘿笑道。
曾宽沉吟了一下才是说道:“这三约:第一不许惹事,第二不许缺席,第三,三日后书院的辩论你得有前十。”
徐明远想了想,点头道:“这一二肯定没问题,不过夫子,三日后的辩论又是什么呢?”
就在这时,一声悠扬的钟声从书院的深处传来,曾宽摆了摆手道:“辩论你自己去问,早钟响了,你也先到秋堂去,从今日起,你就在书院好好学学该如何科考。秋闱就在八月,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曾宽说完便是转身离去,刚走出去几步,便又停了下来,扭头对徐明远说道:“对了,书院可不管你午饭,要是没地吃,你自己到桐院来,不过得你动手。”
徐明远应了一声,转身扯了扯嘴角,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自语道:“明明是自己不想吃那丫头做的焦碳拌饭……”
徐明远拦了个书院学生,问清了秋堂的位置,便是随着众学生快步走去,第一次听课,迟到总归是不好的。
崇州书院有四讲堂,分别是是春堂、夏堂、秋堂、冬堂,是平日里学院教习为众学生讲解经书和授学之地。
书院有百余间学舍,属这四间讲堂最为重要,其余的除了众教习的住所和那些远道而来求学的学生的住所,还有十余间教斋。
朝廷只许男子为官,所以崇州书院不招收女学生,所以徐明远路上见到的都是一个个长衫飘飘,手握书卷的书生,倒当真的书卷气十足。
徐明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半旧道袍,思量着要不要换身行头。不过一看那院服的质地,没个百来文通宝恐怕是买不起,便是很果断的掐断了这个念头。这身旧道袍虽然旧,不过穿着舒服啊,新衣服是好,不过一百文可是能吃好几顿好饭了,徐明远心里默念着,很快便是说服了自己。
秋堂颇为宽阔,摆了百余张矮几,已经差不多坐满了书院学生。徐明远快步走到秋堂门口时,门外已经剩他一个人了,那些盘膝坐着的书生都是抬头看向了他,一些之前在门口看到那一幕的书院学生轻声的交谈着。最前方对着众学生坐着个老先生,手里握着一本书,应该就是这次课的教习,听见声响也是扭头看向了徐明远。
这老先生有些瘦小,还有些驼背,坐着更显佝偻,头发已经灰白,颌下留着一撮山羊胡,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徐明远,声音有些尖锐的说道:“早钟已经响了这么长时间,怎么现在才到讲堂门口?还有,看你打扮,应该不是书院学生吧,到此地来做什么?”
“这老头看来不是善茬啊。”徐明远心里暗自想着,憋了眼坐在最前面,一脸幸灾乐祸的曾清怡,敛了脸上的笑容,冲着那驼背先生恭敬的行了个弟子礼,开口说道:“学生今日第一次上课,不知秋堂所在,因此迟到,还望先生见谅。今日起,学生便正式入书院学习,此事已经曾院长同意。”
“你便是院长说的那个徐明远?”那驼背先生问道,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正是学生。”徐明远点头道,心微微一沉,看这驼背老头的脸色,看来是不怎么待见自己了。不过他之前从未见过这老头,不可能是他招惹的,那问题多半就出在曾宽的身上了,看来是受了无妄之灾了。
果然,那驼背老头见徐明远点头之后,便是冷笑着说道:“即便你是院长推荐入书院的,衣冠不整,便是不尊师重道,不知礼,不可入讲堂,更不能听我的课。”
驼背老头这话一出,便是引起了讲堂里的一阵小轰动,这话可就是对徐明远下逐客令了,更是对院长的变相否定。
有些学生看着徐明远的半旧道袍,露出了鄙夷之色,更有甚者出言道:“连院服都没有,你不算书院的学生。”
当然更多的是不明就里没有表态的,一脸好奇的看着在驼背先生课上难得见到的一幕,毕竟曾院长在书院学生心中地位崇高,他推荐进来的人想来不会这般不堪。只是早上徐明远调戏曾清怡的事情已经传开,所以众人对于徐明远的观感自然也不会很好。
而原本看徐明远吃瘪应该会高兴的曾清怡,此时却是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还冲着徐明远轻轻摇了摇头。
徐明远看了一眼那出言的学生,长的五大三粗的,看来也没什么脑子,便是直接无视了。而曾清怡对他摇头,他也是看到了,看来这驼背老头和曾夫子之间还真有嫌隙。
今日既然到了书院,那可不能就这么被赶出去了。他倒是无妨,毕竟脸皮够厚,可现在这驼背老头明显是拿他撩拨曾夫子呢,那可不能就这样狼狈的走了,这丢的就是曾夫子的面子了。
“这可不是我想惹事,这是事情惹上了我,夫子也怪不得我了。”徐明远心里想着,已是有了定计。
徐明远站直身子,微笑着说道:“先生这么说,学生不敢苟同。学生身上的衣裳虽然陈旧,但时常清洗,干净整洁,何来衣冠不整一说。”
堂中学生皆是看向徐明远的衣服,半旧的道袍洗的泛白,除了几处补丁,确实连褶皱都少有,不禁点了点头。
不等驼背先生接话,徐明远便是继续说道:“再者,学生见先生则见礼问好,虽迟到也已讲清因由,何来不尊师重道一说?”
“古人云:忠信,礼之本也;义理,礼之文也。义理忠信方为礼之文本,先生以一件衣裳便断人是否知礼,岂非将礼之义本末倒置?这便是先生所授之礼?”
“敢问先生,书院可有不着院服者,不得入讲堂的规矩?要是有,那学生自己离开书院;绝不敢劳烦先生。”
徐明远这一连串的反问,直接让原本还有些吵闹的讲堂安静下来。原本还想看徐明远灰头土脸的逃跑的学生不禁一愣,一时没转过脑子来。而那个之前起身说话,长得五大三粗的学生也是脸色涨红,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有些颓然的坐了下去。
而那个原本在书院门口给徐明远偷偷竖了个大拇指的胖子,此时坐在讲堂的最后面,更是两眼放光,对徐明远惊若天人了。
曾清怡看徐明远面色肃然,嘴角却挂着得意的贱笑,不由翻了个白眼,却是偷偷松了口气,看着那驼背老头因为生气而微微颤抖的手,黛眉微弯,强忍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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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冷面书生笑面虎
这驼背先生是谁?他可是书院教习礼这一科的总教习王陆启,在书院任教习数十年,桃李满天下,在朝中任官的不知有多少。
平日里便是蜀州城里的官员见了他也是以礼相待,今日却是被徐明远在众学生面前这般反诘讥讽,心中自然是气愤不已。
原本他还想羞辱徐明远来膈应曾宽,却不想被徐明远这个没上过一天书院,看起来寒酸的小道士给啄了眼睛。
不过毕竟是老狐狸了,只是深吸了几口气,王陆启便是恢复了平静,面色平静的对徐明远说道:“书院是没有这规定,不过书院学生穿院服是书院的传统,念你今日初到,也就不责罚于你了。不过你记着,书院可不是自家后院,黄口小儿,伶牙利嘴,要是没点真才实学,可过不了书院的月课,到时一样免不了被革名。”
“这老狐狸养气功夫倒是不错嘛,不过和师父比起来还是云泥之别,看来以后得提防着他下绊子了。”徐明远心里这般想着,却是一脸诚恳的说道:“谨遵先生教诲,学生定然好好学习,不敢辜负先生厚望。”
“下去坐着吧。”王陆启摆了摆手道。
徐明远再行一礼,大小两只狐狸对视一眼,王陆启眼中满是不屑,徐明远双眼平静如水。徐明远直接无视了曾清怡的各种白眼,径直向着后排走去。
讲堂在之前因为徐明远的犀利连问安静之后,又是因王陆启的话有些嘈杂起来。
“先生不会是服软了吧,他说那话不就承认那徐明远之前所说的话是对的了吗?”一个马脸弟子低声说道,一脸难以置信。
他身旁之前那个壮硕学生有些不屑的说道:“你知道什么,先生不过是给院长面子罢了,那小子不过是口齿伶俐些,到时候月课达标不了,就等着看他被书院除名吧。”
“呵,他所言的不正是先生以前所教的东西,傻子才听不出来吧。”这时,坐在他们身后一个头上插着一只乌木簪脸色冷峻的学生冷笑着说道。
之前说话两人面色一变,那壮硕学生更是脸色涨红,不过他扭头看到那张冷峻的脸时,却是泄了气,低头看着桌上的书,握着拳头不敢说半句不是。
徐明远刚好走到三人身旁,听到那冷面书生的话,顿时引为知己。循声看去,那人面如冠玉,棱角分明,虽然同样穿着一身蓝白院服,却显气质出尘。只是脸色有些冷峻,拒人于千里之外。
徐明远可不是一般人,要不是背后那只老狐狸还盯着,少不得坐下来和那冷面书生好好谈谈人生,聊聊理想。
徐明远冲着那冷面书生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还挤了挤眉,像是见到相识已久的朋友一般。
那冷面书生一愣,显然是有些不适应徐明远的举动,勉强扯起一点嘴角,回笑的有些僵硬。不过坐在他身旁的学生,看到他微微上杨的嘴角,面色都是有些古怪,看徐明远的目光就更为复杂了。
“白墨楼,你这话就有些过了吧。”就在这时,坐在那冷面书生右边的一个发间插着白玉簪的英俊书生开口道,声音略显阴柔。
“过了?王子琪,他们傻,你也傻?难不成被女人拒绝还有后遗症?”冷面书生白墨楼嘴角擎着冷笑,斜眼看着那英俊书生说道。
“你!”被称作王子琪的英俊书生霍然起身,那张略显阴柔的脸一下涨红。
“好了,都给我安静!”就在这时,王陆启手中的戒尺往桌上一拍,沉声道。
王陆启手里的戒尺可从不留情,讲堂立马便是安静了下来,那王子琪也是愤愤的坐了下去,目光阴冷的扫过徐明远和白墨楼。
原本已经停下来准备看场好戏的徐明远不禁有些失望,他有些怜悯的看了一眼那王子琪,又看了一眼那白墨楼,觉得这冷面书生还真对自己胃口。冷脸配上毒舌,简直不要太有趣。
讲堂安静下来,徐明远也是连忙快步向着后排走去,最后一排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