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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岩兄…咳、日后浙省事务多委托你来打理,有不便之处,看在咱们门生故旧的份上多些忍让。”杨善德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跟齐耀珊交代道,虽然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可他现如今才只五十八岁,比齐耀珊还要小上九岁。
他这活蹦乱跳的,自己却要早登极乐,想想都让人心碎。不过从光绪二十八年始当上常备军右翼十营管带,到现在的浙省督军,该享的福都已享过,该受的罪也都受了,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就算早走几年又有何妨。
“督军大人放心,日后我定护得下属周全,他王靖中看在我等通力配合之下想来也不会做杀驴卸磨之事。”齐耀珊坐在床边,尽心的安慰道。他与杨树堂数年搭档,自是知道老朋友心中所想,只是话虽如此,心里却觉得难办的很,鲁军治下对贪腐渎职之事查的很严格,逮到之后定不轻饶,是说他们宣布接收浙省后对一般的小错既往不咎,可范围太笼统,谁也不清楚这一般小错概指如何。
而且作为民政长管,浙省官场毛病他是一清二楚,执政也多秉承水至清则无鱼的信条,想来那些拿顺手的官员们急切间压根收不住手,他甚至可以想象的到,日后被拉去打靶者肯定少不了,当年王靖中堂叔、一起跟随其起兵的王长福收受贿赂二十万就给罢官扔进大牢,亲人尚且如此,何况本就要清理的前朝官员呢。
自己的省长位子估计一时半会儿变更不了,他需要自己帮着完全接收浙省,加上出身也是山东,用起来更加放心,但其他人就凶多吉少了,只是这会儿先保住自己在说,可能得辜负这位行将就木的督军一片苦心。
“唉。”杨善德的眼珠有些浑浊,在床上躺了大半年,全凭王靖中的弟子吊命,说起来他也是甚为感激。两人继续说着话,不片刻外面跑进一人,急匆匆来到杨善德床前,俯下身子低声说道:“省长、大帅,第四师陈乐山所部被马舒啸缴了械,番号取消,陈师长本人被软禁;另有各地驻军军官多有不忿鲁军蛮横者,接连发来电报,想让咱们稍微约束他们的行动。”
第四师是杨善德起家的老部队,后来主官多有变更,陈乐山本人偏向皖系,也就慢慢疏远,其人掌控全省更靠着浙省省军第一、二两师,只是现下乍一听老骨血番号被取消,猛地坐起身来,唬的齐耀珊赶忙扶住他:“树堂别动怒,你的身子骨要紧,这会儿就指望你能制约他们了。”
“他们真这样说了?”杨善德犹自不敢相信。
“对,这是鲁军第三师亲自送过来的信儿,还把第七旅旅长就地正法。”来人脸上止不住的恨意,任谁给人上自家来抢食都不会乐意,何况这么一群土匪呢。
杨善德怒目圆睁,手臂抬起片刻,终又颓然落下,嘴里喃喃道:“罢了,罢了,现在人家势大,咱们无力抵挡啊。”
扭过头他又对齐耀珊说道:“照岩兄,还是得劳烦你一趟,去给各地驻军发报,务必让他们接待好鲁军的接受人员,一应要求完全答应,万万不可轻启战端,咱本就应承完全交出防区,对方跋扈点忍让一下也就过去了,否则真惹得那位匪帅不满,追究起原先的事情都不好看。”自己得快过去的人了,还考虑这么多干嘛,不若给对方留个好印象,说不得能让他多加照顾家人呢。
齐耀珊出去吩咐人发电报,这会儿时间紧迫,容不得半点拖沓,只是出去时觉得有些异常,杨善德竟然自己下床了,要知道他已卧床多时,少许出来时刻也都有人搀扶。
等办完事儿往回返,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途中有其家人哀嚎着跑来找他,齐耀珊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果不其然,那人开口就是噩耗:“齐省长,老爷过去了…”
未有过多考虑,急匆匆与那人回到杨善德家里,此刻院子里、屋内哭喊声连成一片,杨善德的家室、子女跪在地上放声大哭,管家抹着泪来回奔走处理事务,见到齐耀珊进来家内长房嗓门猛地大了一号,倒也吓他一跳。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是任何人都跟鲁军一样行一夫一妻制的,杨善德妻妾众多,此刻主心骨死去,接下来估计就是狗屁倒灶的分家产了,不过那事儿自己管不着,顶天看在同僚份上调解一下。
劝慰其家人几句,外面传来一声大喝:“鲁军第三师师长、浙省新任督军马舒啸到。”
以后的搭档来了,还未见过其人的齐耀珊赶忙连同死者家属前去迎接,却见那人进到院内先与齐省长见过礼,又跟杨善德遗孀说道:“杨督军乃我北洋前辈,又病死在任上,是我等之楷模,还望尊夫人节哀。之前被些许杂务拖累,未能见上老将军一眼,甚是遗憾,虽将军去世尚未电告济南,但我亦有权代巡阅使署按例拨付贵府治丧款五千元,也请齐省长代为主持治丧一事。”
“应该的。”齐耀珊接过其人手上拜帖,随即与其去往一旁,这会儿杨善德刚刚病逝,正在整理仪容,他人进去未免有不尊重之嫌,“马督军,这是刚才闽省督军李培之发来电报,再次敦请我军派兵援助其驱赶陈炯明部粤军。”
这会儿的军头们都是见缝插针的好手,一见直皖闹腾,孙中山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又开始活跃,随即运动陈炯明南下展开驱陆作战,陈竞存早就对福建的贫瘠感到不满,又对桂系长期占据粤军地盘心有不忿,只先前同一阵营关系未与其翻脸,如今有了支援跟借口,当是提兵南下,誓要夺回广东的花花世界,至于以前的地盘,不要也罢,也因此李厚基才能沾得一便宜,更往脸上贴金说是收复失地。
“此事我会上报巡阅使署,由大帅定夺。”马舒啸回道:“只大帅另有一事想让在下问问齐先生,若让您担任海关总署署长是否可行?”
“啊?”齐耀珊惊讶了,不会吧,那人甚至连自己都想动?
“哦,请不要误会,只是平级调动,大帅知您在海关为官多年,故有此提议,而且此事不急,就算您同意了也要在浙省事务平息之后才能上任,还有很长时间可以考虑,况且就算不同意,浙省省长一职也不会变更。”
“请容老朽代为考虑一下。”齐耀珊松口气说道,还好,应不是对自己动手,海关可是个肥缺。
第266章 直鲁
“他现在派兵进入浙省,又让北出外蒙的军队绕路南下新疆,此战过后咱们打生打死只落个把持中央的名分,还得与张胡子分权,凭嘛答应他的要求,否则别说日后了,现在都没人能制他。”保定曹锟的府邸里,一众刚刚取得战争胜利的军头齐集一堂,除了召开胜利大会,还对王子安本人在期间的趁火打劫表示出极大愤慨。
也是,兄弟们不容易取得中央政权,成为徐世昌的半个太上皇,可这民国残缺的也太厉害了点吧,看看北边,除了绥远尚在只服从中央政权的马福祥手中,余者尽数被王子安拿下,要再让他夺得新疆,东出可威胁甘肃陕西,南下更能直抵京师。
再看看沿海一带,东北是张作霖的地盘,而从天津开始,山东、江苏,加上已有军队进入的浙省,依托其存在的闽省,全中国大半海岸线尽入其手,再去掉南方陆荣廷的广东,民国政府所能掌握出海口仅剩直隶省夹在天津与奉天的那一小段,可就连这一段,也被张作霖的驻兵弄的支离破碎,日后军资进口随时有被其人掐断的风险。
“三哥,你倒是说句话啊。”曹锐咋呼道,扭头看向吴佩孚:“子玉,大帅最听你话了,你还是赶紧劝劝他吧,如此下去,还不如把北京城交给王靖中呢。”
“好了,少说两句,就你能。”曹锟训斥着四弟:“这些话还用的着你说?我自有分寸。子玉,让你调查鲁军军力的事情怎么样了,打得过么?”曹三爷卖布起家,受兵丁欺辱激愤下加入军队,立志混出个人样,凭着憨厚性格,倒也慢慢爬到高位,如今更是击败皖系,与张作霖平分中央大权,虽有贪婪好色的毛病,可脑袋瓜也是好使的很,自然知道再给王子安拿下新疆与浙江的坏处。
“很不妙。”吴佩孚冷眼旁观一众直系将领对王子安的口诛笔伐,现在被曹锟点名才回道:“单说纯粹的步兵师就有二十多个,其中有八到十个所谓甲种师,余者皆为乙种师;甲种师两旅四团制,步兵班按照老北洋规矩十四人,虽去掉了骑兵团,只在侦察部队中保留骑兵编制,但因为内里夹杂甚多火力支援部队,人数不降反升,按情报看,一个师几近一万六千余人。”
“乙种师编制不变,但步兵班似乎改成了十人,炮团也仅有一个混编炮营…”
“你的第三师不也有好几万人么,再者说,加上鄂赣山陕咱也能拉出几十个师的部队…”曹瑛打断他的话,可惜别人看他是曹三爷的七弟不好意思开口,吴子玉可不管这套,他早就对这位沾哥哥光才能当上师长的纨绔看不顺眼了:“不说山西阎百川、陕西陈树藩肯不肯听咱们话,前述鲁军只是他们步兵的一部分,另有包括混成旅、陆战旅、警察总队等一票乱七八糟的部队。”
“还别说鲁军之前曾经露过面的坦克、数百架飞机组成的航空队、拥有全民国最大舰艇的海军,但就其人手上的毒气弹就够让咱们投鼠忌器了。你们也都知道,他当年就敢出兵参与欧战,得到的战争红利到现在还没拉完,听说里面飞机、大炮、坦克、军舰应有尽有,光枪械就让他弄回十几万杆。”
“依着其人这些年在山东捣鼓出的所谓民兵体系,强制每个村的青壮年参加,闲时拉出来训练,只要他想扩兵,短时间就能再弄出十几个师,还都是能配上大炮的,可看看咱们,现在还有几个师能配上炮团?别说炮团了,能有个炮营就一边乐去吧。”
“这还只比武器装备,他的军队战力如何想来你们也清楚,一个卫队团顶住两万人进攻,最后还能集结兵力反攻,七爷,您的二十六师能不能做到?”吴佩孚不管他人如何想法,反正情报是这样说的。
曹瑛给他反问一句,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这是嘛意思,嫌兄弟手下的兵不够给力?直皖战争不是光靠你吴子玉打的,刚想反驳就听曹锟说道:“那你的意思呢?答应他们要求,将浙江与新疆交与其手?”
“当然不行。”吴佩孚肯定的道:“他当年凭着山东一省敢扩兵到十几万人,还能保着财政不垮,要真让他再多拿几个,日后咱们谁也比不了。”
“这不行那不行,那到底该咋办?”王承斌作为曹吴一方第二能打的将领问道,他旁边张福来、萧耀南、王用中、董政国、阎相文、孙岳等一干大将也都希冀的看着他。
“直接拒绝掉就可,其人现在有求于政府,还要靠着张北铁路运辎重发往外蒙,只要咱不给他断了,就不会有刀兵相向的可能,再说了,外面可还有张胡子窥视,他不会这么的不明智。”吴佩孚分析道:“但让他把吃下的肉再给吐出来也是不可能,那就一直拿这事儿攻击他,也好安他个擅起刀兵的罪名。”
“至于日后,咱跟他肯定会有大战爆发,要不这民国拿来也没用,因此,一者各位回去务必练好军队,可不能拖沓,定要在他尚未完全消化浙江之前跟其开战;二来多跟洋人走走关系,我方现下只有汉厂跟巩厂提供军械,压根无法满足各部使用,只能外购,别看有军火禁运的条约,可尚有意大利等国未签署,他们也是列强,一定记住,多买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