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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若临见一个哨兵生得猥琐,于是上前搭讪道:“喂!兄弟那儿人呐?”卫兵道:“山西大同人。你呢?”奚若临回道:“太行山人。”哨兵瞧奚若临模样清秀,嘲笑道:“山里也能生出你这等小白脸?”奚若临讪笑道:“我听说大同出力士。可瞧兄台这单薄的模样,小弟实在不敢恭维。”
哨兵故意弯了弯胳膊,鼓起两块肌肉,打趣道:“你可别小瞧俺,马瘦也有百斤肉。真要打起仗来,我可比你小子管用。”奚若临也不想得罪人,忙陪笑道:“那是,我一瞧兄台就知是老兵。军中常言,新兵怯阵,三个当一个使。老兵勇猛,一个抵三个用。”
“小兄弟长得讨人喜欢,怎不在家种种地,娶房媳妇过安稳日子,反倒跑来打仗了?”那卫兵吃了夸奖,心头自然舒坦,于是话锋一转,反倒关心起奚若临来了。
奚若临笑道:“我家穷得都揭不开锅了,那里讨得起媳妇。你以为人人都像咱们元帅那样,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随便出门一转,便抱了个仙女回来。”那哨兵闻言立马来了精神,忙问道:“有这等事?”
见聊上正题,奚若临于是瞎诌道:“前日元帅巡视途径汾河,忽见水波中分,天降瑞雪,一位仙女盘于水中,抚琴清唱。观其貌,赛过西施、貂禅。赏其艺,羞煞卓文君、蔡文姬。元帅当时便被吸引住了,不由交口称赞。那仙女见我们元帅英俊神武,甚是喜爱,遂问道:汝可曾娶妻?将军曰:未也。那仙女闻言立刻化成凡人,与将军携手而归。所以咱要趁着年轻搏个功名,修个缘分,说不定那天便会好事临头。”
“真有这等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那哨兵有些狐疑道。奚若临拍着胸脯道:“这我还能骗你,当时我就在队伍里,可是亲眼看见的。不过元帅下了禁口令,大家都不敢说罢了。要不是我跟兄台聊得来,也不会把这等秘事告诉你。喂!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啊!”
那哨兵闻言眼睛一亮,于是满口答应着不告诉别人,谁知奚若临一走,他便拍了拍前面的哨兵,问他可否知道此事,那哨兵摇了摇头,当即又去问别人。这连锁反应可谓一发不可收拾,立刻闹得全队哗然。奚若临的一番瞎编胡诌,弄得这些长久不见女子的男人们,一个个心花怒放,羡慕不已。
这队哨兵巡逻至辽、汉两营的接壤处,正巧遇上一队契丹骑兵。两边自有相识的,便并到一处议论起来。那猥琐哨兵自是一番加油添醋,把乐隐娘描绘得美轮美奂,叫两边士兵都信以为真,个个心驰神往。这消息便像是长了翅膀般,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在两军中引起了轰动。自有那日跟随耶律不花见过“仙女”的士兵往报主子,又锦上添花地描述了一番。
耶律不花连日来抑郁寡欢,可谓食不甘胃,夜不下寝。还几番跑到那小山上眺望,却连个鬼影子也没见到。正在他失望之极时,忽闻石云飞得到仙女垂青,已经双宿双栖,当下急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道:“好你个石云飞,竟敢**军营。哼哼!看本元帅如何处置你。”其实了解耶律不花的人,只要瞧他那幅羡慕加嫉妒的模样,便知其恨不得立刻把人抢来自己享用。
乐隐娘用过午饭后,觉得百无聊赖,于是依着奚若临传的易容术,精心打扮了一番,很快就变成了相貌平凡的士兵。她悄悄摸出帅帐,在军营里四下转悠了一圈。当来到一处四面栅栏的营地时,忽然听得一声断喝:“那来的新兵蛋子,胆敢擅闯军营禁地?”
“我……我是元帅新派来的,还请大哥多多指教。”乐隐娘被唬得心里狂跳,忙垂首禀报道。只见一名体肥膘壮的伍长上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那位将军麾下听命?”乐隐娘慌忙稳住心态,回道:“小弟原在中军帐下任职,直接听命于元帅。”
“你是牙兵?抬起头来我看看。”乐隐娘依命缓缓抬起了头,那伍长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咧嘴笑道:“哟!好漂亮的小子。瞧这细皮嫩肉的,也能打仗?”乐隐娘苦笑道:“大哥说笑了,小弟也是混口饭吃。”
那伍长齿牙咧嘴道:“知道这里面关的是些什么人吗?”乐隐娘反应敏捷,忙道:“都是些身怀绝技的江湖豪杰。”那伍长颔首道:“不错,你可要小心点。这帮家伙皮坚嘴硬,桀骜不驯,最是可恶。虽然吃了药,浑身使不出力道,但毕竟余勇尚在,大意不得。”
乐隐娘故做无知道:“是什么药这么厉害,连这些江湖豪杰吃了都得服帖?”那伍长道:“咱可没那么大本事。是咱们元帅的贵宾,天竺高僧特配的‘恒河之泪’。一听这名字,就知道厉害无比了。”乐隐娘暗暗吃了一惊,嘀咕道:“原来是那三位番僧来了汉营,这可如何是好?”
伍长见乐隐娘不语,喝令道:“还愣着干嘛?到里面去看看吧!”乐隐娘慌忙应了一声,转身便走。没想到刚一转头,便见三个番僧如风而来,拦在了身前。乐隐娘一阵慌乱,暗叫不妙,并努力控制着情绪。
鸠摩净打量了乐隐娘两眼,问道:“敢问小施主可是石先生派来的?”乐隐娘忙回道:“是的。”鸠摩净抿嘴一笑,神秘地道:“小僧初来乍到,不识中土文化。敢问小施主,这军中可有女兵?”乐隐娘支吾道:“没,没有。”普舍一把抓住乐隐娘的手腕,轻轻一捏,便痛得她汗如雨下,不住呻吟起来。
铁达陀见乐隐娘皮肤白皙,手腕纤细,惊讶道:“这模样也能打仗?”鸠摩净干笑道:“她能俘虏三军主帅,你说能不能打仗?”铁达陀惊讶道:“这么厉害!那我得跟他比划比划。”鸠摩净淡淡一笑,朝普舍略一示意,普舍立马心领神会,松开了乐隐娘的手。
“喂!小子,咱俩过几招如何。”铁达陀朝乐隐娘叫嚣道。乐隐娘忙央求道:“我……我有病在身,肯定不是大哥的对手。我看就不用比了吧!”铁达陀咆哮道:“一个大男人,怎么如此婆婆妈妈。今天你是非比不可。”
乐隐娘暗暗叫苦,却又无计可施。正在踌躇间,忽见那嘴边带痔的亲兵转了过来,于是忙唤道:“石头,你不和元帅去辽营,怎么又回来了?”那亲兵眼见乐隐娘有些面熟,只作是认识自己的,遂应道:“元帅叫我回来找人,小兄弟怎么在这里?”
“我在和几位大哥闲聊呢?”乐隐娘迎了上去,一个劲使眼色。亲兵越看越觉得眼熟,陡然发觉是乐隐娘,于是打掩护道:“小叶子,我找不到赵军那小子,干脆你跟我去见元帅吧!”乐隐娘忙笑道:“好啊!我跟你去。”于是转身对鸠摩净等人道:“几位大哥,实在不好意思。小弟要去见元帅了,恕不奉陪。”
铁达陀一把拉住乐隐娘,嚷嚷道:“先打过再走。”鸠摩净阻拦道:“让她去吧!”乐隐娘趁机跟着石头去了。铁达陀不解道:“大师兄,你为何阻止我跟他打架?”普舍笑道:“大师兄只想吓唬吓唬她,你还真以为她会武功啊?”铁达陀更加费解道:“可是大师兄方才明明说……”
鸠摩净揶揄道:“我看你真是练铁头功练傻了,连男人和女人都分不清楚。”普舍跟着讥讽道:“就你这笨蛋,也想抓到维摩罗什?简直是开玩笑。也不知师傅哪根经搭错了,会派你一起跟来。”铁达陀看着两位师兄远去,兀自挠着头道:“你说我是笨蛋,岂不等于说师傅也是笨蛋。作为师傅徒弟的你们,不也就是笨蛋吗!”
普舍并不理会铁达陀,赶上鸠摩净问道:“大师兄,你看这女子是何来路?”鸠摩净道:“此女妖媚,又来路不明,你最好给我盯住喽!”普舍笑道:“大师兄是怕石云飞六根不净,中了宋军的美人计吧!”鸠摩净道:“管他什么宋军汉军,我只要抓到维摩罗什,再得到《太华心经》便好。”
石头领着乐隐娘转过几顶帐篷,这才抹了把虚汗,捶胸跺足道:“我说姑奶奶,您怎么穿成这模样到处乱跑?”乐隐娘也是惊魂未定,忙捏了把冷汗,哭哭啼啼道:“我闷得慌,方才化妆出来溜达的。没想到遇上这三个怪人,险些要了我的性命。”
石头慌乱道:“夫人别哭,千万别哭啊!要是让将军知道您受了委屈,小的性命堪忧哟!”乐隐娘抹了抹眼泪,哽咽道:“只要你我不说,将军未必会知道。不过还是得谢谢你,若非你及时解围,我就再也见不到将军了。”
“好歹没发生意外,也算是庆幸的。将军遣小的回来,是要告诉夫人。耶律元帅知道将军得了你,借口巡营,已经往咱们汉营来了。这耶律不花是个色魔,若是让他瞧见夫人,一定会抢了去。所以将军要小的回来禀告夫人,千万藏好喽!勿叫耶律不花看见。小的在帅帐里找不到夫人,也找不到碧莲那丫头,真是吓坏了,这才急得四处寻人的。”石头小声安慰了两句,便立刻说明了来意。
乐隐娘暗喜道:“好啊!鱼儿终于上钩了。”表面上却吃惊道:“你快想法子,别让契丹人捉到我。”石头盯着乐隐娘瞧了瞧,忽然拍手道:“夫人这般打扮,谅他耶律不花纵有火眼金睛,也未必能发现。”
“那干脆让我去站岗吧!这样更不会引人注目。”乐隐娘灵机一动,指着围栏那头道。石头不知乐隐娘用意,当下答应道:“也好,我便吩咐几个哥们与夫人一道站岗。只是老先生有伤在身,还有碧莲那丫头该怎么办?”
乐隐娘道:“干脆把我叔叔一并带来,关在那里面,任谁也不会发觉。至于碧莲,我叫她出去采菌菇给云飞熬汤了,相信一时半会也回不来。”石头道:“那小的就去安排了。”乐隐娘让他去了,自行寻了个位置,像模像样地站起岗来。
须臾,只见石头扶着邹言而来,乐隐娘忙上前搀扶,一同将邹言送进了俘虏营。先前那伍长因为认识石头,所以未加阻拦,只是叮嘱了几句。
乐隐娘掀开一顶帐篷,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只觉一阵恶心,差点便喘不过气来。只见有两个人被吊在木架上,早已被打得皮开肉绽,不成人形。邹言见是俞世奇和孟飞,心头不觉一痛,暗骂道:“这群混蛋,竟然如此折磨俘虏。”
石头见乐隐娘面露惊恐,忙问道:“夫人,您不要紧吧?”乐隐娘慌乱道:“我只是见不得血,有些头晕。”她说话间,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紧盯着俞世奇,满心地愧疚。石头道:“他们也是活该。不知受了谁的蛊惑,竟敢跑来跟咱们辽汉联军作对。”
听见有人说话,俞世奇悠悠醒来,陡然发现一个五旬老头有些面熟,旁边更站着个颇象乐隐娘的士兵,不由“咿!”了一声。乐隐娘唯恐俞世奇不知内里,泄露了身份,忙说道:“这些男人自以为厉害,想冒充英雄好汉。依我看,还不如一个女人。”
邹言道:“姬儿,你快出去吧!别叫将军看到。”乐隐娘应了一声,于是和石头一同来到帐外,做自己的守卫去了。邹言见两人远去,方对俞世奇道:“俞兄弟受苦了。”俞世奇有气无力道:“阁下是谁?”邹言小声道:“我是邹言,王夫人与奚寨主也混进了汉营。”
俞世奇吃惊道:“你把夫人带来做啥?”邹言喟然一叹道:“王夫人巾帼英雄,为救弟兄们以及被困城中的丈夫和宋军,不惜牺牲色相布下这连环计,用以离间辽汉联军。”俞世奇激动道:“何以落到如此田地,竟要夫人来救咱们这些血性男儿。”
邹言